自古以來醫道不分家,道家人深諳養生之術,可以稱之爲半個醫生。
甚至有些道士本身就是很高明的醫生,譬如給李牧羊看病的紫陽道長,就連李牧羊被雷劈了這種怪病都能夠冶好,足見他們的厲害之處。
此時置身於夏侯淺白的藥廬,室內香菸縹緲,摻雜着藥材的清苦和成品丹藥的芬芳味道。
那煙霧不會讓人頭暈昏眩,反而讓人神清氣爽,精神奕奕。
夏侯淺白看着一臉憋屈的李牧羊,說道:“既然我願意助你築基,自然有過這方面的考慮。因爲你前期修習過紫陽師叔的《破體術》,所以你的身體裡面是有一定的氣機積累的。這樣的話,我只需要用氣機引導你體內的真氣來凝固築槽就好了,而不是完全依靠我個人的力量。這對你的影響是最小的。”
“麻煩夏侯師了。”
“我難以理解的是,你懷揣《破體術》這等絕世秘籍,那麼多年怎麼就只有這麼點兒修爲境界?連自我築基都做不到——紫陽師叔要是知道你愚蠢於此,一定後性當初自己的選擇吧?我道門絕學浪費至此,實在令人痛心憤恨。”
“——”
夏侯淺白看着坐在對面的李牧羊,說道:“雙腿盤起,凝神守一。”
李牧羊趕緊聽令,將雙腿盤起,閉上眼睛,排除想要把夏侯師掐死的想法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雜念,腦域進入完全空白的狀態。
夏侯淺白也同樣雙腿盤起開始打座,右手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來,手掌中間浮現一道淡淡的白光,白光很快又凝結成一個猶如實體的琉璃光球。
夏侯淺白的手掌懸空在李牧羊的頭頂,那顆琉璃光球便緩緩下移,然後從李牧羊的頭頂天靈蓋位置鑽了進去。
一道青色的光芒,就像是琉璃光球的尾巴,連接着夏侯淺白的手掌和李牧羊的腦袋。
“嗯——”
李牧羊悶哼一聲,身體一個激靈,當即便出了一身大汗。
就像是頭頂的天靈蓋位置被人給澆了一盆開水似的,燙得李牧羊覺得自己的頭皮都要爛掉了。
然後那股熱水通過血液流敞全身,他的整個身體都變得曖洋洋的。
這個時候,李牧羊才覺得舒服起來。
從極致的痛苦到極致的舒服,這只是一瞬間功夫達到的效果。
“放鬆下來。”夏侯淺白出聲說道:“不要做出抵擋,讓你體內的真氣順從我的引導。”
“怎麼樣讓真氣順從你的引導?”李牧羊儘量的讓自己的身心守一,身體處於最柔軟舒適的狀態。把自己相象成正置身於江南城外風景秀麗的象山之中,他和妹妹李思念找到一處天然溫泉,在妹妹李思念的蠱惑下,他們一下跳進池子裡泡了個痛快,妹妹不停的把散發着硫磺氣息的熱水往他身上潑他躲避了一陣子後也開始回擊——
真是想念李思念啊,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充滿了樂趣。
最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李牧羊才忽略了自己是個病人的事實,也不會在意自己的學習成績是不是墊底,在學校裡有沒有被人欺負——因爲李思念根本就不會在意這些。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你也很難想到這些傷心的事情。
“算了。”夏侯淺白感覺到了李牧羊的身心放鬆下來,這正是他所想要的狀態。“你什麼都不需要做,等着我引導你來就行了。你的氣機太弱,只要我把真氣灌輸進你的身體,在裡面快速的奔跑幾圈,你的氣機就會被跟着帶起來跑。”
“——”李牧羊覺得很哀傷。自己被人欺負,就連自己體內的真氣也沒有自主權,被人帶着跑兩圈就叛變了——
正如夏侯淺白所說的那樣,他通過那道青色的虹橋將一股強大的氣機渡入李牧羊的身體。
然後,那股子真氣仿若一條長蛇般在李牧羊身體裡面的大小經脈快速流竄起來,循環一個周天之後,李牧羊體內那少得可憐的真氣便已經被它給融合,被帶動,成爲那條長蛇身體的一部份。然後,它們一圈又一圈的奔跑,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的循環。
大多數時候,這樣的奔跑和流竄讓李牧羊感覺到非常的舒服。
那股子曖洋洋的氣體在李牧羊的體內流動,讓李牧羊感覺到整個身體都變得溫暖舒適起來。就像是寒冷冬天裡面的一杯熱水,就像是冰天雪地裡面的一堆野火。
它能夠給人帶來光明,帶來溫暖。
帶來充實和強壯的感覺。
當那股子真氣在李牧羊的體內時,即使他清楚那不是自己的,只是暫時在自己體內,很快就會被人收回去——他還是喜歡那樣被人填滿的感覺。
每個人都想成爲英雄,成爲掌控一切的強者。
李牧羊覺得這一刻他終於做到了。
他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
當然,有時候也會很不舒服,很痛。
就像是溝渠裡面有一塊石頭,水流想要衝破石頭跨過去,但是石頭太大又太堅硬,無論水流如何努力都難以做到。水流和石頭較勁,最終受傷的卻是溝渠。
“痛則不通,通則不痛。”夏侯淺白出聲說道。“忍一忍就過去了。”
李牧羊覺得這句話很耳熟,想了很久,終於想到了它的出處。還在江南城的時候,每次母親出手幫他拔火罐的時候都會說這句話——他又想母親了。
九九八十一小週天,再九九八十一大周天,李牧羊全身的經脈全部都疏通了,不僅僅疏通,很多部位還進行了加鞏。
夏侯淺白的臉色這才變得嚴峻起來,說道:“現在,我們開始築基——我會帶着所有的真氣衝擊你的氣海,然後形成山谷。可能會比較痛,你忍一忍。”
李牧羊慷慨激昂,說道:“謝謝夏侯師,你儘管放手使爲,我什麼痛苦都可以忍耐。”
轟——
一股子磅礴大力衝擊而來,李牧羊感覺到自己的膀胱被撕裂了一般。
李牧羊只覺得眼睛一黑,然後便暈倒過去了。
“這個白癡,你是木頭做的嗎?”夏侯淺白一隻手撐着李牧羊的身體,另外一隻手仍然保持着灌頂築基的方式,正用那股子由自己的氣機爲主機,李牧羊的真氣爲輔助組成的大蛇一次又一次的衝擊李牧羊的氣海。
把氣海衝開,才能夠形成真正的山谷。
轟——
轟——
轟——
……
一次又一次。
……
……
李牧羊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倒在他之前居住的藥廬裡面。
窗外鳥語花香、牀頭光線明媚。這又是美好的一天。
最重要的是,自己還活着。
李牧羊伸手握了握拳頭,感覺拳頭比以前更加的有力一些。
仔細的感受了一番膀胱位置,發現那裡除了有一點點不適之外,不再有那種讓人暈撅過去的疼痛感。
那突然間襲來的痛感就像是一個不太真實的噩夢,睜開眼睛之後,已經不留任何殘渣。
李牧羊從牀塌上面跳了起來,上上下下認認真真的檢查過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他這才放下心來,不管築基有沒有成功,至少自己是安全的。
可是,自己到底有沒有築基成功呢?
嘎——
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寬袍大袖高傲華美的夏侯淺白端着一個藥碗進來。
看到李牧羊站在牀前,眼神怪異的審視了他一番,把手裡的藥碗遞了過去,說道:“把藥喝了。”
“謝謝夏侯師。”李牧羊接過藥碗,一口氣就把一碗藥給灌了下去。
喝完了藥汁之後,李牧羊這纔出聲問道:“夏侯師,我剛纔喝的是什麼藥?”
“補藥。”
“謝謝夏侯師,又要勞煩夏侯師了。”李牧羊高興地說道。他端着藥碗站在窗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夏侯師,我現在——築基成功了嗎?”
夏侯淺白眼神玩味的打量着李牧羊,出聲問道:“現在有什麼感覺?”
“感覺?”李牧羊仔細的想了想,說道:“感覺拳頭有力道一些了。其它的感覺——還不明顯。”
“下丹田處呢?”夏侯淺白問道。
“下丹處?”
“道家稱人體有三丹田:在兩眉間者爲上丹田,在心下者爲中丹田,在臍下者爲下丹田。”夏侯淺白解釋着說道。
“現在不痛了。”李牧羊一臉憨厚的笑着。“一定是夏侯師幫我用藥了吧?”
“沒有。”
“那我的山谷——形成了嗎?”李牧羊心裡着急,再次出聲問道。這可是他最關心的問題啊。他受了那麼大的苦楚,又喝了一大碗的苦藥,不就是爲了築基成功嗎?
“形成了。”夏侯淺白點頭說道。
“大不大?”李牧羊激動的眼眶泛紅,自己終於築基成功了?終於不再是武道之門外面的門外漢了?自己終於可以向着更高的山峰攀登了,現在是空谷,很快就是高山,然後是閒雲、枯榮,直到屠龍——他已經具備了成爲一名星空強者的基本條件。
“浩瀚如海。”夏侯淺白沉聲說道。
直到現在,他還仍然難以消化那一幕的詭異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