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面容冷峻,脊背挺直。
眼睛血紅,帶着一股子隨時都有可能擇人而噬的陰狠。
他身上的衣服沾染着血跡,臉上還有着一拳轟飛血鴉殘留下來的血漬肉渣。
這是一個殺氣騰騰的李牧羊,也是燕相馬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李牧羊。
當然,燕相馬也不過只是和李牧羊見了一面而已。
第一次見到的李牧羊雖然不討人喜歡,但是也絕對不遭人討厭。
親熱地有些過份了一些,卻又有着讓人絕對不會生出厭煩之心的笑臉。
即便他使出手指頭掰青金石玩這一招等於是狠狠地抽了他一記耳光,但是看在他請自己吃冰凍西瓜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原諒。
甚至在母親詢問他有沒有來處理李牧羊這個問題人物的時候,他還有意識地替他隱瞞,隱瞞了他實力強悍這一事實——雖然那樣做最主要還是爲了自己的面子着想。
可是,在他看來,李牧羊不是一個壞人。
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些想要靠追逐小心表妹而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目的地小白臉。
李牧羊沒有做小白臉的資格。
這樣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被他乾淨利落地就處理掉了。
他知道李牧羊刻意隱藏了實力,但是卻沒想到李牧羊擁有着這麼強悍的實力。
神州大地,將武者的修爲分爲空谷、高山、閒雲、枯榮、星空、神遊、屠龍七大境界。每一境界又有上品、中品、下品三種實力階段。
按照這個等級的實力劃分,烏鴉至少屬於閒雲上品,遠遠高於他的高山境中品。倘若是他獨自面對烏鴉,怕是隻有逃命的份。即便是面對小心表妹身邊的“心佛”寧心海也有着足夠的自保能力。倘若寧心海不能夠小心應對,說不得還被烏鴉給討到了便宜。
可是,面前這個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李牧羊——老師眼中的差等生,學生們眼裡的廢物,他竟然以一已之力將烏鴉給屠殺了?
燕相馬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眼神警惕地看着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地李牧羊,說道:“你殺了他?”
“是的。”李牧羊說道。“我殺了他。因爲他要殺我。”
李牧羊倒是不在乎烏鴉有沒有想要殺自己,畢竟,這場災難也是因爲自己招引而至。
他最在乎的是烏鴉差點兒殺掉了他最親近的家人,他的父親母親還有最可愛的妹妹李思念。
他是一個廢物,別人都是這麼說的,他自己內心深處也是認可這一點兒的。
但是,他的家人的生命要遠遠重於自己的。
那是他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守護的逆鱗。
他可以死,反正是爛命一條。
但是,他的父母不能死,他的妹妹不能死。
所以,他一點兒也不後悔殺掉了烏鴉。他很慶幸自己能夠做到這些。
“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李牧羊說道。
“你是怎麼做到的?”燕相馬心中波瀾壯闊,看向李牧羊的眼神越發的驚心。他實在難以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竟然殺死了帝國殺手榜排名前二十的殺手。
難道烏鴉沒有使用他擅長的櫻花斬?
難道烏鴉沒有施展他恐怖的暗黑迷障?
難道他沒有召喚出那些血鴉寵物——看起來是召喚過的,地上大量的血鴉屍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李牧羊覺得這個男人的廢話真多,他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道:“他被他的烏鴉吃掉了。”
“血鴉噬主?”燕相馬大驚,說道:“血鴉之所以會噬主,那是因爲它們被召喚出來之後卻無肉可食無血可飲,而它們的主人又處於極端虛弱沒有自保能力的時候。血鴉這種至邪至惡之物,原本就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說法。烏鴉被它們吞食,那就證明當時的它連反抗餘力都沒有——他敗在你的手上?”
李牧羊便不說話了。
這不是廢話嗎?
你面前站着的除了自己這個大活人,還有誰能夠幫助自己做這件事情?
燕相馬也知道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輕輕搖晃着扇子,將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道給扇走,看着李牧羊說道:“烏鴉是帝國殺手榜上的名殺手,也是被各行省通緝的要犯——就是我們江南城也佈下了天羅地網,勢必要把他捉拿歸案的。既然他死在你的手上,那麼你就幫了我們江南省的大忙——崔家燕家以及小心表妹也是要欠下你一個人情的。”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李牧羊看着燕相馬,聲音極其不耐煩地問道。
他走到父母妹妹躺倒的位置,伸手扣着他們的脈搏一一測驗。
李牧羊從來沒有學過醫,他倒是被老道當作樣本給妹妹李思念學醫做過標本。
但是,有些東西就像是無師自通似的,他知道人類的正常脈博是多少數,他能夠準確地勘測到這個人是否健康。
幸運的是,父母妹妹都只是暫時的昏迷,並沒有太大的生命危險。
看到李牧羊眼神裡的擔憂,燕相馬心裡的緊張也鬆懈許多。
他看得出來,他對自己家人的關愛是發自內心的。
“你不考試了?”燕相馬說道。
李牧羊表情一僵,臉色變得更加難堪起來。
對無數學子來說,今天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
對李牧羊來說,今天是一個將要決定他未來人生走向的日子。
他已經和崔小心約好了,他們要一起去西風大學的未名湖畔看日出。
可是,現在已經過去那麼長的時間了,他卻還沒有出門考試——怕是現在第一場考試已經開始了吧?
這可如何是好?
放棄?
他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他和崔小心的約定,他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待將就此成空。
可是,如果他現在衝過去考試的話,他的家人怎麼辦?他直到現在還昏迷不醒的父親母親和妹妹李思念怎麼辦?
他不能爲了自己的人生而就放棄了對他們的安全考慮。那樣的話,他還算是一個孝敬的兒子一個體貼的哥哥嗎?
“你去吧。”燕相馬看出李牧羊的猶豫,沉聲說道。
李牧羊眼神犀利地看着他,卻並不接話。
“你相信我嗎?”燕相馬的臉上艱難地擠出了一抹笑容,和藹可親地出聲問道。
“不相信。”李牧羊無比坦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