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嘯,大火焚城。
整個城市陷入了一邊寧靜。
其實城市並不靜,那轟轟隆隆隆的城牆倒塌聲音,那霹靂啪啦的木材燃燒聲音,還有傷者的慘叫,死者家屬的哀嚎——
可是,所有人都覺得這一刻的風城安靜極了。
和剛纔那數萬人慘烈廝殺,刀槍相向、頭顱拋起、熱血飛濺、無數高手合力屠龍的場景相比,確實是寧靜的,寧靜的都有些讓人不太適應。
這場大戰終於停歇了。
黑炎王親臨風城,阻止了黑炎帝國的十萬魔鷹大軍和九國聯軍相互廝殺死戰的局面發生。十萬魔鷹軍是黑炎皇子林滄海親自率領而來,就算是黑炎那邊派遣來的大將軍林激流也沒辦法動搖皇子的領導地位,除非他手握代表國君的手諭或者虎符。
魔鷹大軍鳴金收兵,西風城裡面其它的守衛部隊自然不會是九國聯軍的對手,經過一番激烈的抵抗之後,整個風城內部忠於陸氏的將卒全被俘虜。
公輸家族在城樓之上操縱魯班戰車,收割了大量聯軍士兵的性命。
當城牆塌陷,整個風城的外牆城樓幾乎消失殆盡的時候,魯班戰車也隨之覆滅在那磚石塵土之中。隨之而去的還有衆多公輸一族的族人性命。
其它僥倖存活下來的,已經被聯軍派遣而來的修行者們控制住了。包括公輸垣的父親以及幾位叔伯。
他們對公輸一族極其重視,將他們手腳都封鎖住了,讓他們無法動彈。可不敢給他們任何出手的機會,不然的話,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孔雀王贏伯言也來了,他一出手就將正處於激鬥之中的懲戒和西風劍神木浴白給分開。
一個是孔雀王身邊的影子護衛,一個是西風帝國年輕一輩的劍神。兩人修爲境界旗鼓相當,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分出勝負。
林滄海和宋停雲打了一陣子,也很是無趣的停了下來。
林滄海看到父皇到來,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對魔鷹大軍的控制,大勢已去,風城再次易主。
宋停雲則清楚,孔雀王親至,今日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殺不了他的女兒贏千度的。倘若自己強行出手,怕是不僅僅殺不了仇人的女兒,反而會被孔雀王給一掌拍死——他又不是沒幹過這樣的事情。
地面之上,殘肢斷臂,血流成河。
身邊的很多人怕是已經永遠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可是,沒有人關注這些。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
被那頭高空之上正遭遇衆多星空強者圍攻的黑龍所吸引。
沒有比這更加震撼的事情了。
“吟——”
黑龍痛呼出聲,巨大的身軀快速的墜落。
在它下落的同時,那些星空強者仍然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們圍攏在黑龍的身體四周,從四面八方將黑龍給圍攏在中間,不停的施展出各種各樣的強大攻擊。
蓮花大師口誦《大悲咒》,手指彈出一朵又一朵的蓮花。
每一朵蓮花落在黑龍的身體上面,都會炸掉一大塊的血肉。
其它星空強者也不幹示弱,你一劍砍在龍角之上,我一刀刺穿龍鱗。
刀劈劍斬,斧砍槍刺。
掌影綽綽,拳風陣陣。
每個人都無所不用其極。
屠龍之功,功在千秋萬載。
黑龍的意識已經模糊。
它太累太累了。
從幻境出來始,他遭遇了竹海救父之戰,千佛山的殺手襲擊,天都城的止水劍館伏擊,連番力戰了劍神家族的木浴白和木鼎一父子,甚至最終經歷了宋孤獨被衆多強者加持的《大日光術》的衝撞,直至身體被打入了八根幽冥釘——
原本就傷勢慘重,又夜夜遭遇幽冥氣的攻擊,最近一段時間,李牧羊的精神狀態一直處於極差極弱的狀態。
現在,在九國的星空強者一起圍攻的情況下,他終於抵擋不住了。
說來也堪稱奇蹟,一個初入修行境不到一年的少年,只因爲身體裡面有一顆老龍的眼淚,繼而便攪動風雲,成爲神州九國都想要除掉的重要人物。
換作是其它的少年人,怕是剛出江南,在雞鳴江的大船上就已經被崔照人給一劍斬了。
可是,李牧羊卻偏偏堅持下來了。
也正是因爲那一次僥倖得活,所以纔有接下來發生的這麼多故事。
越走越是艱難,也越來越是兇險。
“終於解脫了嗎?”黑龍瞳孔裡面的血霧消失,換成了李牧羊那哀傷之極的眼神。“好累啊。”
李牧羊很想睡上一覺。
就算是被人罵作豬玀廢物也甘之如殆。
他好懷念以前在江南城的生活啊,有清晨可口的湯飯,有巷子里美味的烤餅,有那花開如血的鬼臉櫻,有屋檐下去了又來的春燕,有父母雙親,有聰明可人的妹妹,有每次放學經過的那堵石牆上的苔蘚,還有那家對自己永遠都不打烊的租書店——
他好想好想回到江南。
在江南小城,在自己的小窩,昏天暗地的睡上三天三夜,然後被李思念重手重腳的踹門聲音給驚醒:
“李牧羊,快跟我去捉泥鰍。”
心隨意至,以前在江南城的那些生活畫面在眼前飛快的掠過,浮光幻影,卻又令人難過心酸。
“父親,母親,兒子不能盡孝,不能給你們娶一個媳婦,不能養老身前——”
“思念,哥哥——不能再陪你去捉泥鰍了,你自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黑龍的眼眶之中,顆顆淚珠順着臉頰滑落。
那些淚珠在空中凝結成白色的珍珠,晶瑩剔透,亙久不散。
……
砰——
金色的蓮花落在黑龍的身體上面,再次炸掉大塊的血肉。
嚓——
片片龍鱗被人給削掉,就像是一塊塊黑色的巨石一般在空中飄蕩。
唰——
一劍刺進黑龍的身體裡面,然後按住劍柄的手不停的用力下插,然後旋轉。那雙手被冒着濃煙的鮮血給染紅,猙獰可怖。
“再見了。”
李牧羊聲音虛弱地說道。
他感覺到身體越來越疼痛,痛得他已經失去了知覺。
他感覺到腦袋越來越昏沉,昏沉到他已經沒辦法睜開眼睛。
太累了!
他拼命的掙扎,可是眼睛還是緩緩的闔上。
嗖——
他巨大的軀體在飛速的縮小,然後重重地砸在了風城的城池之內。
哐——
堅硬的青石地板,被它的身體給砸出一個長方型的大坑。
那頭原本橫亙天際的黑色巨龍,當它落地之後,體型已經縮小了無數倍,變成了一頭不及百丈的黑色小龍。
人族在龍型狀態下負傷或者死亡,便會保持着龍型的狀態。在人型的狀態下負傷或者死亡,便也會一直保持着人型狀態。
現在的那頭黑龍連恢復成李牧羊本來面貌的能力都沒有了。
七竅流血,鱗片脫落,身體上面有着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口子。
此時的黑龍悽慘無比,看起來已經沒有了聲息,變成了一頭死龍。
“阿彌陀佛。”蓮花大師口誦佛號,赤裸的雙足踏在祥雲之上,看到黑龍沒有了反抗能力,便不再跟着降落。“善哉!善哉!”
蓮花大師沒有落地,其它的星空強者們也同樣的停頓在半空之中。反正屠龍的不世之功已經得到,等待他們的將是吟遊詩人的世代傳唱。
人羣分開,成海王率領着九國聯軍的高層趕到黑龍的面前。
掃視全場,與各位隨後趕來的國君們點頭示意,然後看着躺倒在地上的李牧羊,高聲喊道:“惡龍被屠,神州之幸,萬民之幸。”
“惡龍被屠,神州之幸,萬民之幸。”
在成海王的身後,九國聯軍的將軍們齊聲喊道。
“惡龍被屠,神州之幸,萬民之幸。”
然後,是將軍們身後的那些士兵們。
他們操着不同的語言,用着不同的口音,大聲的喊叫着:“惡龍被屠,神州之幸,萬民之幸。”
山呼海嘯!
惡龍被屠,危機解除,每個人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那些爲屠龍而犧牲的親友死而無撼。
和那些激動的九國將士們相比,李牧羊的親友家人們卻是臉色難堪之極。
羅琦聽到“惡龍被屠”的話,眼眶一黑,直接就暈死過去。
李巖急忙攙扶住身邊的妻子,紅着眼眶喊道:“羅琦,羅琦——你醒醒。”
“哥——”李思念呆若木雞。
突然間,她變得瘋狂起來,用力推開擋在她前面的鬼舞軍士的身體,拼命的向着前方奔跑,大聲喊道:“哥哥——哥哥——李牧羊——”
“放她過去。”千度出聲說道。
那些鬼舞軍團的悍卒這才讓開身體,任由李思念衝破重重防護,朝着人羣中間的李牧羊撲了過去。
“李牧羊——李牧羊——”千度衝到黑龍墜地的地方,抱着他的身體哭喊着說道:“李牧羊,你給我起來,給我起來——李牧羊,求求你,快起來。”
可是,她的哀求並沒有任何的迴應。
李牧羊躺倒在那裡,無聲無息。
“李牧羊——”千度走到李牧羊的身邊,單膝跪地,眼眶溼潤地喊道:“李牧羊,你醒醒——”
“李牧羊。”胖子公輸垣嚎叫一聲,撥開人羣想要向前衝擊的時候,一個人影直接飛來,一腳把他給踢飛了出去。
“公輸家族的人,把他給我拿下。”上官天鈞出聲喝道。
“是。”十幾名重甲將士衝了過來,手裡的長槍密密麻麻的頂在了公輸垣的胸口。倘若他敢稍有異動,就會被那長槍給捅成篩子。
“殺了我。”公輸垣臉紅脖子粗地吼道:“殺了我。你們有本事殺了爺爺我——”
“公輸家族的人,殺之可惜。”上官天鈞冷笑連連。“我自有讓你們服從之法。”
“你休想。我們公輸一族寧願被你們殺個乾淨,也不會爲你們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賣命——”
“話不可說得太滿,不然以後會打臉。”上官天鈞渾不在意的模樣。“你不替我賣命,我就殺了你的父母親人。你的父母族人不替我效力,我就一刀砍了你的腦袋——世間哪有不怕死之人?”
“你這個禽獸——”
“哈哈哈,痛快。今日是人生最痛快之日。”上官天鈞開懷大笑。“屠得惡龍,虜得魯班後人——功成名就,便在此時。”
“我要殺了你。”公輸垣拼命的向前撲去,被人槍桿一頂,又將他給撞了回去。
成海王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他看着地上躺着的百丈黑龍,出聲問道:“諸位,此位當如何處置纔好?”
“龍筋是我的。”星空之上,有人出聲喝道。“我欲打造一把神弓,缺少龍筋做弓弦。”
“我要龍角。本王將用它打造一把諢天螺——”
“我要幾片龍鱗做甲——”
……
任誰都知道,龍族的全身都是寶。
龍筋是打造神弓最好的弓弦,舉世聞名的驚龍弓便是由龍筋打造而成。龍角銳不可擋,可打磨成爲殺人利器。龍鱗堅硬無比,製爲盔甲可刀槍不入。
還有龍心龍肝龍血,甚至龍的眼睛——
每一樣都是世間罕有之物。
黑龍被殺了,現在是大家分戰利品的時候了。
所以,成海王纔有此一問。
“憑什麼你要龍筋?某也欲打造一把神弓,需要龍筋做弓弦——”
“龍角是我的,剛纔戰鬥之時我便欲將其斬下——”
“我要幾碗龍血便好——”
……
顯然,這戰利品是不太好劃分的。
“阿彌陀佛。”蓮花大師再次口誦口號,郎聲說道:“萬物皆有靈,還請諸位放其靈魂早歸極樂淨土,不再禍害蒼生。”
說完,便腳踏祥雲,朝着遠處飛走。
這戰利品他是不準備要的。
成海王也頗爲頭痛,看向孔雀王黑炎王等人,問道:“你們可有解決之法?”
“既然成海王是九國聯軍的總指揮,此事自然由成海王來決定了。”黑炎王出聲說道。
“我相信成海王會有一個公平公正的安排。”孔雀王一幅我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模樣。眼睛卻瞅向那頭黑龍的軀體,心想,就是這麼個怪物把我女兒給迷得神魂顛倒?看來是時候給女兒挑選孔雀的卓越少年來作爲夫婿了。
其它幾位國君都說聽從成海王的安排,相信成海王一定會公平公正的處理此事。
“——”成海王很想罵娘。
“稟告成海王,停雲有一建議,不知當不當講。”宋停雲走到成海王面前,躬身說道。
“嗯,宋家子侄都是極其聰慧的——你且說,我且聽。”
“世人皆知,龍族邪惡,禍害蒼生。但是,龍族的身體部位皆是寶貝。此番屠龍之戰,自然需要各國君論功行賞。但是,這些參加戰鬥的將士是不是也理當有所獎勵?這些無辜的百姓——他們是不是也應當有所賠償?”
“此話何意?”成海王盯着這個清秀俊俏的少年,等着他說出自己的建議。
“龍肉可以治療身體頑疾,龍血可以祛除五臟寒毒,龍血龍肉同吃,倘若身體扛得住,甚至有益壽延年之功效——黑龍巨大,不若將它分成九截,神州九國各得其一。當然,龍筋和龍角等重要部位需要提前抽離,不易破損——如此一來,那些爲屠龍而悍不畏死的將士得到了獎賞,那些因爲戰亂而失去親友家人的百姓得到了賠償。神州萬民,皆感念各位國君的恩德,不是兩全其美之事?”
“如此甚妙。”成海王眼神煥彩,一臉讚賞的看着宋停雲,說道:“世人皆言宋家子聰穎,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屠龍之功,不僅僅是九國皇室和屠龍英雄們享用,還理當和用命將士神州萬民同享。此法甚妙。”
成海王環顧四周,出聲問道:“諸位,可有異議?”
“我有異議。”贏千度站了起來,挺直脊樑站在成海王的面前,說道:“聖人言,萬物皆又靈。又有言,世人皆有好生之德。黑龍已死,他已經——已經沒有了任何禍害萬民的能力。爲何你們還要如此對待?”
“千度公主,此言差矣。”宋停雲看到贏千度滿臉痛苦的模樣,心裡實在是欣喜不已。“人族是同胞,龍族是異族,是牲口——倘若有狼襲來,結果被獵人所殺。將其剝皮吃肉是應有之意,我相信,神州所有的獵人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爲何換成龍族就不成了呢?”
“狼是狼,龍是龍——狼族怎麼可以和龍族相提並論?”
“爲什麼不能相提並論?不都是畜牲嗎?怕是千度公主心裡有私吧?”
“宋停雲——”
宋停雲拱了拱手,出聲問道:“千度公主有何指教?”
千度轉身看向自己的父親,說道:“父皇,我求你,救李牧羊一回——我從來都不曾求你——”
“乖女兒,我們回家。”孔雀王走到千度身邊,拖着她的手就要離開。
“父皇——”
“此事休要再提。”
“父皇——”
千度雙膝着地的跪倒在孔雀王的面前,死死的拖拽着孔雀王的手不肯離開。
孔雀王眼神凜冽又悲慟的盯着千度淚流滿面的小臉,嘶聲說道:“從小到大,我一直任你由你。我對你說,天塌下來,我也能替你頂着。但是這次——你太令我失望了。”
“來人。送公主回都。”
“是。”一羣鬼舞將衝了過去,拖着千度朝着外面奔去。
“王姐——”林滄海急壞了。
他抓着黑炎王的手臂,急聲說道:“父皇,你說句話,說句話救李牧羊一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啪——
林滄海的臉頰上捱了一記耳光。
因爲黑炎王用力過猛,林滄海的整個身體都被抽飛了出去。
“父皇——”林滄海從雪地裡爬了起來,匍匐着向黑炎王站立的地方爬了過去,嘴角帶血,嘶聲喊叫:“父皇,不能讓他們殺李牧羊,不能讓他們殺了李牧羊——”
“孽畜,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到底犯下多大的錯誤——”
砰——
黑炎王一腳踢出,直接將林滄海給踢得昏死過去了。
“誰敢殺我哥哥?”李思念伸開雙臂,用自己瘦弱的身體將那巨大的黑龍擋在身後,對着成海王吼道:“誰敢殺我哥哥?我不許你們殺我哥哥。”
“小姑娘——”成海王還想在衆多將士和百姓面前表現自己胸懷寬廣,笑着勸慰着說道:“他不是你哥哥,他只是一頭龍——你看看,以前他以我們人族同胞的形體存在,矇蔽了你們。現在他顯出原形,原本就是一個怪物——是一頭惡龍啊。此龍不除,以後會禍害神州,就是小姑娘你和你的家人也會被其所害——”
“說謊。”李思念尖聲反駁。“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哥哥是惡龍,他到底做了什麼惡事,你們倒是說一件出來啊——倒是你們,奸計兇狠,無惡不作,動不動就要斬人首級,挖人心肝,你們——纔是最大的惡人——”
成海王臉色變得難堪起來,說道:“看來此女已經被那惡龍洗腦,救不回來了。”
“那頭惡龍的家人,說不得也是他們龍族一夥——看他對那惡龍的屍體一點兒也不害怕,反而百般維護,或許也是一頭母龍——成海王,不若讓我檢測一番?”
“此事不可大意。爲了人族安危,理應該如此。”成海王點頭說道。
宋停雲鄭重點頭,嘴角帶着獰笑,大步朝着李思念走了過去。
“想要殺我哥哥,那就先殺了我——”李思念知道宋停雲不安好心,仍然選擇寸步不讓。
嗆!
宋停雲拔劍出鞘,冷聲說道:“和那惡龍稱兄道妹,看來也不是什麼好人——爲了蒼生萬民,今日我就將你殺瞭如何?”
說完,舉起手裡的長劍就要朝着李思念的腦袋上劈斬過去。
轟——
一道巨大的紅色光球閃爍。
一拳轟出,宋停雲的整個身體都被砸了出去。
紫陽真人擋在李思念的身前,怒目直視着宋停雲,沉聲說道:“思念乃是我的愛徒,怎麼可能會是龍族?你誣其是惡龍,難道是想說我紫陽也是龍族不成?”
宋停雲沒想到紫陽真人這個時候跑出來護着這個小丫頭,一個無親無舊無靠山的小女孩兒,值得他如此不要命的豁出去嗎?
宋停雲對着紫陽真人拱手行禮,說道:“真人勿怪。停雲不知道此女是真人的愛徒,更不會無端揣測真人是龍族——只是此女和那背後的黑龍兄妹相稱,而且又以身護龍,所以停雲纔有心測驗一番——”
李思念拉着紫陽真人的衣袖,哭喊着說道:“師父,求求你救救我哥哥——他不是惡龍,他是一個好人——”
紫陽真人輕聲嘆息,說道:“天意難違,民意難違,衆意難違。”
“師父——”李思念哭得泣不成聲。女人便是這個樣子,當她發現自己孤立無助時,便會將自己體內堅強勇敢的那一面發揮到極致。
當她發現自己背後有人可靠有山可依時,便變得柔軟而脆弱,稍有不慎就會崩潰的模樣。
紫陽真人再次嘆息,看向成海王說道:“惡龍已除,看來定難再有生息,不若——就此罷休吧?”
“紫陽真人,你是本王仰慕已久的道家仙人。只是這惡龍多造殺孽,這風城之內,有一半的屍體都是被他所害。倘若我們就此將他給放了,又如何向那些死去者的冤魂交代?又如何向那些死難者的親屬家人交代?”
“它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紫陽真人可記得數萬年前的那場屠龍之戰?那個時候,神州強者盡出,和龍族火拼損失慘重,原本以爲已經將龍族屠戮乾淨,可是你看看——眼前不還躺着一頭嗎?倘若此次就此罷休,再有其它的龍族隱藏在人族,又當如何?倘若再給他們時間讓他們休養生息甚至繁衍種族,到時候我們人族就要遭遇滅族之災——紫陽真人,這不是修道之人願意看到的吧?”
“我願以我頸上人頭擔保,李牧羊絕對不可能做出傷害人族的事情——”
“紫陽,你婆婆媽媽的說些什麼呢?你拿你頸上人頭擔保,你擔保的了嗎?你能活多少年?龍族又能活多少年?等到你死了,那些惡龍做什麼事情你能知道嗎?”
“紫陽,你本人族強者,屠龍之時不願意出力也就罷了,爲何此時事了,還跳出來替龍族開脫——你到底是有何企圖?”
“紫陽真人,雖然我這句話有些大不敬,但是我想這是在場諸位君王以及武道同胞的共同心聲——你這是代表自己替龍族說話,還是你們道家有心想要與那惡龍結成同盟——”
……
紫陽真人臉色悲憤之極,喝道:“爾等竟敢——竟然如此——”
“紫陽真人。”一聲清喝聲音傳來,說道:“此事你且退下,交由神州九國來處理吧。我們道門盡了一份心意也就罷了。”
說話之人同樣的身穿灰色道袍,戴浩然巾,看起來是紫陽真人的道家同門,而且,說話之時有一股讓人不可忤逆的尊貴態度,看來此人在道門之人輩份極高。
紫陽真人對着高空拱了拱手,說道:“見過天寶師兄。”
道門七真人,悟真、天寶、洞玄、南華、紫陽、清風、甘露。悟真爲尊,天寶次之。天寶真人在龍虎山上面擔任觀風史,是下一任龍虎山掌教的有力競爭者。
雖然紫陽真人的年歲更大,但是論起輩份排名,反而不如天寶真人靠前。
“紫陽,此間事已了,你便隨我回龍虎山吧。恰好師父那裡的楓丹白露開了,我們摘幾枝煮茶,想來也是一樁美事。”
“天寶師兄——”
“紫陽,道家不涉俗事。更不願與世俗爲敵。你明知事不可違,爲何還仍然執迷不悟?你應當清楚,僅憑你一已之力,是很難改變局勢——”
“師父——”李思念拉着紫陽真人的衣袖,擔心他就這麼一走了之。
倘若連紫陽真人也走了,這羣狼環顧,九國聯軍的圍攏,她和哥哥又當如何逃生?
紫陽真人臉色陰陽不定,猶豫不決。
他咬了咬牙,悶聲喝道:“萬物有靈,只願諸位不要傷了天和。免得——”
話音未落,已經一把拖着李思念朝着天空飛速掠去。
“哥哥——”
高空之上,響起李思念悽歷的喊叫聲音。很快的,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宋停雲大笑出聲,說道:“看來再無人反對了吧?”
他大步走到黑龍的身體前面,長劍一抖,便從黑龍的身體上面挖下來一大塊肉來。
他用長劍挑着那帶血的龍肉,喝道:“誰敢食下此龍肉?”
“吾願。”無數將士舉手喊叫,聲音震天。
他伸手一抓,便將那飛濺到天空的龍血給握成了一個紅色的血球,再次喊道:“誰願喝下此龍血?”
“吾願。”那些圍觀的羣衆也不甘示弱,在巨大利益的驅使下,朝着宋停雲聲嘶力竭的吆喝着。
“叩謝王恩。”宋停雲喝道。
嘩啦啦——
無數將士和百姓跪倒在地,一次又一次的將腦袋磕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叩謝王恩。”
“叩謝王恩。”
“叩謝王恩。”
……
叩拜不止。
聲聲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