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很容易就讓人迷失在這巨大的園林。
崔小心居住的院子在崔宅的園林深處,她喜歡安靜。當年父親和大伯小叔爭得激烈的時候,她被小姑接走遠避江南。一經數年,重新回來後小院依舊,但是眼前風景已經變得陌生。
那時候尚且細嫩的牽牛花已經爬滿院牆,她親手植下的天都櫻竟然長了一人多高。紫色的花朵開得絢麗,讓她這個愛花之人恨不得伸手去撫摸每一片花花瓣。
當時種的時候心思純淨,沒有想到能夠收穫此時此刻的心情。
“小心——小心——”熟悉的嗓音傳來,然後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音。
崔小心轉身看着大步跑來的表哥燕相馬,說道:“表哥如此匆忙,是有什麼事情嗎?”
“不好了。李牧羊考了個第一。”燕相馬跑到崔小心身邊大聲喊道。
“什麼?”崔小心一臉疑惑,問道:“什麼第一?”
“李牧羊,那小子竟然考了個文試第一,是咱們整個西風帝國的第一名,這怎麼可能?”
崔小心表情錯愕,然後又釋然開來,臉上逐漸綻放出笑意,說道:“我應該猜到的。”
“什麼猜到了?”
“只能他能夠答應出來的題目,那就一定是正確的。今年大考的題目很難,恰好有很多題目是我之前給他講解過的。他全答了,自然也就全對了。文試第一也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真是難以相信,那小子是不上考試的時候作弊了?”
崔小心的眉頭輕輕皺起,說道:“表哥可是看到過別人作弊?”
“那倒沒有。我又不是和他同一個考場,怎麼知道他有沒有作弊呢?”
“既然表哥沒有看到李牧羊作弊,那就不要輕易否定一個人的努力——因爲你看到了別人取得這樣的成績,卻不知道別人爲了這個成績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崔小心表情嚴肅,話中倒是有了一些訓誡的味道。
“我就是那麼一說。當時我聽說你每天去給一個男同學補課,所以就找人調來了他的資料。結果那麼一瞅,嘿,差點兒刺瞎了我的眼睛。你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啊?就是一頭豬——你別誤會,我並不是說李牧羊是豬。我就是覺得奇怪,哪有每次都考全校倒數第一發揮如何穩定的怪才?”燕相馬嘿嘿地笑,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崔小心,說道:“表妹如此緊張他,不會是——”
“表哥,休得胡言。”崔小心厲聲打斷了燕相馬的調侃。
燕相馬四處打量,發現周圍並沒有人旁聽,這才放心下來。
自己的一句無心之失,要是傳到有心人耳朵裡,小心表妹或許沒事,但是遠在江南的那隻黑羊怕是要遭遇雷霆打擊。
“表妹勿怪,我就是開個玩笑。”燕相馬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說道:“我父親賞了他兩千金幣,還稱讚其爲‘江南名駒’,現在天都議論紛紛,不少人都說要看看那個李牧羊到底長得什麼三頭六臂——”
崔小心嘴角浮現一抹冷笑,說道:“殺君馬者道旁兒。”
“什麼意思?什麼殺君馬者道旁兒?”燕相馬出聲問道。
“《風俗通》有載:長史馬肥,觀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馳驅不已,至於死。”崔小心出聲解釋着說道,看向眼前的天都櫻滿懷心事。
“表妹是什麼意思?”燕相馬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難道你是懷疑我父親故意捧殺李牧羊?”
“不然的話,那兩千金幣如何解釋?”
“或許那只是家父愛慕其才,所以重賞。”
“那句‘江南名駒’呢?”
“爲江南才子揚名,有何不可?”
“表哥,你覺得姑丈對李牧羊觀感如何?”
“——”
“因爲他和我相識,所以姑丈是不可能喜歡他的。對不對?”
“或許通過此次考試有所改觀——”
崔小心笑笑,搖頭說道:“他們那樣的大人物,怎麼會在乎一次考試成績呢?不管是小考還是大考,也不過只是一次考試而已。就算是李牧羊拿了帝國的文試第一,又能如何?帝國哪一年沒有文試第一?好了,我們不需爭論這個,李牧羊何時抵達天都?”
“不知道。”燕相馬搖頭。
“不知道?難道他不是要去西風嗎?開學之期到來,每個新生都要到學校報到——”
“李牧羊沒有去西風大學。”燕相馬說道。
崔小心表情愕然,心中竟有隱隱的失落。
良久,出聲問道:“他去哪裡?”
“據說是去什麼星空學院。星空學院在哪裡?是在帝國境內嗎?怎麼從來都沒聽人講過。這所學校不會是騙人的吧?”
“星空學院?”崔小心滿臉驚訝。
“小心,星空學院是什麼學校?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因爲你沒進去。”
“我沒進去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報考過?可是我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啊——那什麼破學校?連少爺都不要,看來那學校也不怎麼樣嘛。回頭等我查到他們的地址,非得去把他們的校門給拆下來不可。我燕相馬可是江南城最有名的紈絝子弟,什麼事情我做不出來?”
“——這件事情,你當真做不出來。”
“爲什麼?”
“因爲星空學院沒有大門。”
“——”
兄妹倆正在聊天時,崔小心以前用的小丫鬟翠兒小跑着過來,聲音嬌脆地喊道:“小姐,小姐,陸家的小姐來了,說是要看望你。”
“陸契機?”崔小心眼神如霧,思索着陸家那一位到來的深意。
“是的。正在客廳和家母說話呢。說是聽說小姐在江南遇襲,她心中一直掛懷,還帶着好多禮物來呢——家母讓我提前來通報一聲,一會兒就陪着她過來了。”
“陸契機?那個紫發妖女?”燕相馬滿臉驚喜,不停地搓着自己的雙手,說道:“聽說她是天都最美的女人,我一直想着找機會見見,沒想到今兒就碰着了——”
“我們家小姐纔是天都最美的女人呢。”翠兒撅着小嘴生氣地反駁。
“對對對,翠兒說得對。”燕相馬這才發現自己犯下一個天大的錯誤,面不紅心不跳一點兒也不害躁地說道:“當時聽到這種傳聞的時候,我的心裡是鄙夷和不屑的。我就不信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小心表妹更漂亮的女人?我之所以要見那個陸契機,就是要帶着批判的眼光好好地審視她一番,我要讓她知道她和我小心表妹的美貌至少相差一座紫金山——你說對吧小心表妹?”
崔小心不爲所動,沒有爲表哥說陸契機是天都第一美人生氣,也沒有爲翠兒說她是第一美人而歡喜。
她眼裡的疑惑未解,卻對翠兒說道:“去告訴母親,我很歡喜陸家小姐過來做客。”
“是,小姐。”翠兒答應一聲,回去覆命。
燕相馬擡頭打量着旁邊的院子,揮舞着扇子連連稱讚,說道:“曲徑通幽處,說得就是表妹這處院落了——說起來我還從來都沒有參觀過表妹院子的風景呢,擇日不如撞日——”
“表哥就陪我一起接待陸家小姐吧。”崔小心也是知趣之人,笑着說道:“大家都是年輕人,以後表哥又會久居天都,認識一下也好。或許你們之間會有不少共同話題呢?”
燕相馬大喜,拱手說道:“既然表妹強烈挽留,那我就陪着你一起會會這天都妖女吧。我看看她到底有什麼出衆之處,能夠和我小心表妹並列成爲帝都三明月——”
“天都妖女之類的話休要再說。”
“嘿,我就是在表妹面前說說,反正咱們是一家人。不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