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崔洗塵答應下來,惠王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轉身看向崔洗塵,一臉真誠地說道:“國公大人,你我君臣相知,你是朕最爲借重和信任的人——”
崔洗塵的眼皮子跳了跳,心想,這就是誅心的言論了。
你說我是你最爲借重和信任的人,將宋家的那位置於何地?
再說,這出行隊伍裡的衆多宮女護衛,怎麼可能沒有宋家或者其它家族的那些眼線?若是這句話傳了出去,怕是自己崔氏就要成爲無數人眼中的尖釘眼中的惡刺了吧?
不過,這種離間手段實在太幼稚了吧?
能夠爬上這種位置的,哪一個沒有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就任你這句捧殺之言就能夠將那些因爲利益而結合的同盟分崩離析?
“陛下,臣忠於楚氏,忠於西風,願爲我西風帝國鞠躬盡粹,死而後已。”崔洗塵彎腰行禮,同樣是感動至深的模樣。
“死而後已這樣的話可不要隨便再說。”惠王伸手拉着崔洗塵的手臂,說道:“國公正是鼎盛之年,怎能輕言生死?再說,朕身邊也需要國公這樣的忠君愛國之士來輔佐,這樣才能夠保存我們國土不失,國威不墜,我楚氏江山不會落於異姓之手——”
崔洗塵的心臟微沉,心想,惠王說這事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對宋氏的不滿已經難以忍受而想要拉攏自己?
就憑自己和惠王的力量,就想清君側滅宋氏?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再說,就算你想要拉攏自己,也要找一隱蔽之所,沒有第二個人在場的地方。
爲何要在這種地方和自己談這麼私密的事情?
“陛下何必擔心?我西風帝國猛將如雲,勇士如虎。又有像宋老神仙這樣的星空強者坐鎮,定能護我西風帝國國土不失,國威不墜,楚氏江山也絕對不會落於異姓之手。等到我西風養精蓄銳數年,便可提兵遠征,一統神州。那時候,楚氏王旗便可插遍世間每一個角落。陛下也可成爲千古明君,爲後人所景仰。”
聽到崔洗塵貌若忠誠中肯的話,惠王的臉上浮現一抹遺憾,笑呵呵地說道:“是啊。只求上蒼多給朕一些時日,朕定要和諸位忠君愛國的大臣們一起開蒼西風盛世,讓楚氏皇旗插遍世界每一個角落,讓諸位大臣的封地延及神州九國。”
“陛下聖明。”崔洗塵適時的送上奉承之言。
惠王擺了擺手,笑着說道:“那事情便就這麼決定下來了。在明日的大朝會上我會提議由崔新理來擔任九國照會的欽差,崔見任副使。由此倆人前去孔雀王朝,替我西風望風把脈,看看那孔雀王到底要搞一些什麼妖蛾子。”
“是,陛下。等到崔新理和崔見來謝聖恩的時候,再請殿下面授機誼,讓他們親身沐浴聖恩。”
“好。那朕等着他們來見我。”惠王高興地說道:“前面的天都櫻都開了,這幾株天都櫻是我特別讓人從極北之地移植過來的,會比天都的天都櫻早開幾日,國公陪我一起去看看——”
……
身爲一國之丞相,顧清林每日事務繁忙,可以用日理萬機來形容。
先是處理陸氏謀逆、新皇登位的大事。各部門的堂官首腦大事小事都是要向自己來請示彙報的。
好不容易將陸氏叛黨給清理了,將新皇登基的事務給理順了,西風帝國再一次按照某些人的意圖走向了寧靜祥和。
好不容易想着可以休息一段時日,卻沒想到又出了宋玉這一檔子事。宋玉和自己是宋氏大船乘風破浪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兩隻巨槳。他們一文一武,互相呼應,相輔相成。
雖然宋玉從來沒有把自己這個宋家女婿放在眼裡,自己也極不喜歡宋玉張揚跋扈目中無人的性格。
但是,他們都知道對方對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倆人相處起來倒也是相安無事。
沒想到的是,宋玉竟然陷入了滅門案而難以自拔,不僅僅讓他自己聲譽掃地,就連宋氏千年書香世家的名頭都被抹黑。最後無奈之下,被宋老神仙親自出手拍碎了腦袋。
宋玉死了,鐵門軍數十萬大軍的主將爲何人?
喪事要辦,禮節要守。還要照應宋氏內部各方面的想法和關係。
還有,再過幾日便是宋家的宋停雲和崔家的崔小心大婚的日子。原本宋氏出了這樁子事,婚期無論如何也是要延續的。
沒想到宋停雲這個公子哥如此的急不可奈,非要按照之前說準的日期舉行婚禮。這是不是和古禮相沖突?會不會讓崔家的人不滿意?
宋氏剛剛死了人,就要把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娶回來,人家心裡能夠開心?
還有,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了,天都百姓會怎麼看待宋氏?
雖然宋玉不是宋停雲的父親,但也是有血緣關係的叔侄。按照古禮,宋停雲要爲他守孝一年——就算陛下奪情,也得有半年的緩衝期來做做樣子吧?
結果呢?
一個月的時間不到,宋停雲就要娶新娘子進門了。難道他就不怕別人罵他好色薄情?以後若是入朝爲官,也落下了被人攻擊的一個巨大的把柄。
還有九國照會的欽差人選,他原本單獨去和惠王溝通過,想要讓與宋氏交好的上官天鈞擔當此任,但是惠王卻言上官天鈞與孔雀王朝長公主贏千度有大仇,由他前去怕是會激怒孔雀王朝,以爲西風此舉意在挑釁,不利於此次的出使計劃。
顧清林據理力爭,說上官天鈞當日只是爲了響應九國屠龍號召前去屠龍而已,孔雀王朝長公主贏千度不知自愛,以人族公主之尊,卻去保護和偏袒一頭惡龍。而且那贏氏公主心狠手辣,還幹過率軍越界擊殺麒麟軍數千將士和將軍宋朗,與我西風素有血海深仇。我西風帝國怎能因爲擔心一個女人的態度而就委屈自家功勳累累的大將?
惠王仍然推說此事需要從長計議,怕是他的心中已經另有人選。
想到這些煩心之事,顧清林就覺得身體的疲憊又多了一分。
他雖然貴爲右相,其實不過是宋氏的一個管家而已。國事要處理,家事更不能怠慢。
合上手裡的公文,顧清林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出聲問道:“幾時了?”
“戌時。”一直留在身邊侍候的小書童低聲答道。上前輕輕的幫顧清林揉捏着肩膀,爲他稍微緩解一下疲憊的身體。
“是該歇息了。”顧清林輕輕嘆了口氣。
“是啊。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吧。這麼晚了,夫人應該還在等着大人呢。”小書童勸解着說道。
聽到書童的話,顧清林沒有覺得輕鬆,疲憊的身體反而又重了三分。
他的夫人宋榷就是宋氏的小姐,當年也是天都城赫赫有名的一朵鮮花。他不嫌棄自己是個窮小子而甘願下嫁,又得到宋氏龐大的推動和支持方步步登高,成就今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位。
早些時日,他們倆人情投意和,也很是過了一些開心愉悅的日子。但是時間久了,顧清林就明顯的感覺到,宋榷在自己面前總是或多或少的表現出高高在上的心態。就是自己一步步登上了右相之位,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因爲顧清林清楚,宋榷更清楚,他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靠夫人的家族勢力在撐腰。
倘若宋氏不再支持自己,怕是自己這相位再也保不住了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顧清林的心裡開始有了心結。
他仍然愛惜宋榷,但是這種愛惜已經開始變質。而且,兩人的相處模式也開始發生變化,越來越禮讓躬謙,卻再也沒有任何的激情。就連每月的夫妻之事也是敷衍應付,只是不想撕破了臉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納妾是不敢的,娶了宋氏的女兒,那比娶了皇家的公主還要嬌貴一些。哪裡敢提納妾之事?
於是,和許多官員一樣,顧清林在外面偷偷的養了一房小的。
那是一個來自江南水鄉的女子,溫柔似水,又溫順如貓。而且,那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時常和自己討論詩文子集至深夜不休。
顧清林一下子覺得自己找到了知音,他逐漸衰老的身體也瞬間恢復了青春。
很多時候,顧清林不願意回家,寧願去外面和那女子說幾句閒話吃一桌小菜興致好的話再寫幾個字下一盤棋,他的心情也會瞬間開心許多。
“今日就不回去了。”顧清林輕聲說道。
小書童立即明白了顧清林的意思,笑着說道:“大人,我這就讓人去回報夫人,就說老爺今日有要事要處理,就宿在這軍機處了。”
“嗯。”顧清林嘴角浮現一抹笑意,雖然有諸多雜事纏身,但是身邊人的小意奉承還是讓人非常的受用。“讓人回去的路上,給夫人帶兩盒瓊玉樓的糕點——夫人最是喜歡。”
“是,大人。”
顧清林伸了個懶腰,說道:“走吧。去歇息了。”
顧清林的馬車出了軍機處走向與府邸相反的西城,卻沒發現身後有一雙眼睛在暗地裡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