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侄子，李國平的心裡，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平靜。
看着李瑜還略顯青澀的面容，李國平沉思半晌輕聲說道：“也就是說……你現在手裡有十多萬的現金？”
“嗯，不止現金，還有市值三四萬左右的小說和磁帶，算上應收的貨款，還有糧庫的那塊荒地，總價值應該不下二十萬！”
說完自己這段時間的收穫，李瑜的目光也不由有些自得，要知道現在可是九零年，現在華夏幣的購買力還十分堅挺，遠不是十幾二年後的華夏幣可以媲美。
如果以城鎮人口的年均收入做個比較，現在一個普通工人的月薪大概七十元上下，而相同的工人在三十年後，起碼要月薪四千起步。
當然貨幣的購買力和生產資料的富饒程度，也不是簡單的看一個月的收入進行比較，比如現在一輛津門產的夏利車，出廠價就要將近十萬元。
而到了後世，相同品質的一輛汽車，裸車只要三四萬就可以，這也是現在的燕京等大城市，出租車都用麪包車的緣故。
所以李瑜自己估算一下，現在手裡的這些資產，如果換算到後世的話，起碼也是要乘以十倍的。
“一個月……二十萬，難怪趙四饞涎欲滴，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感嘆了一聲，李國平繼續沉默着吸菸，他是真的沒想到，當初自己侄子說要搞個小生意，賺點零花錢，結果弄的這麼大。
原本李國平通過調查，發現李瑜和趙四一夥頻繁發生衝突，從趙志剛到趙大木，還有現在剛剛落網的花臉豺。
可以說趙四這夥人，完全是前仆後繼的來雪城找李瑜的麻煩，對於李國平這種老派人來說，蒼蠅不叮無縫蛋。
爲什麼趙四這些炮子要一直找你麻煩？你自己沒有問題，人家怎麼不去找別人的麻煩？加上雪城混混的江湖傳言，什麼“於哥如何如何”，李國平心裡難免覺得，自家侄子是用自己的名頭胡作非爲。
不過在聽完李瑜的解釋以後，李國平覺得自己終於把握住了問題的關鍵，自己侄子無意中搞的一個小生意，做的太成功了，財帛動人心。
尤其李瑜還是一個普通學生，就好像小兒持金於鬧市，這不是等着人家來搶奪麼？不要說趙四這種江湖大佬，就連李國平都難免心神震動。
“其實……也不是每個月都能搞到這麼多收穫的，雪城的磁帶市場完全成熟了，之前趙志剛做的不好，所以我也算是撿了個便宜，加上爲了爭搶市場，我用了點降價開渠道的手段，所以看起來短期收入高了些。”
看着李國平眼泛神光的樣子，李瑜連忙解釋起來，一口氣說完才偷偷去瞄大伯的臉色，結果卻發現李國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繼續說，怎麼停下了？以爲我要打你的秋風？！”
“咳……嗯，怎麼會呢？您可是我的大伯啊，咱們自家人，打秋風的話頭是從何提起？”故作諂媚的笑了笑，李瑜站起身湊到李國平身邊，從桌上拿起香菸和打火機，先給李國平點上一支，又給自己點了一支。
剛纔從進到辦公室，李國平先是玩“學習時間”晾了李瑜半天，後來李瑜又解釋了好久和趙四一夥的衝突，看着李國平吞雲吐霧的爽快，李瑜卻只能過眼癮。
“雪城的警用車一直很緊張啊，上次去糧庫還是從市局借了一輛麪包車！”
剛剛點上煙美美的吸了一口，李瑜突然聽到大伯幽幽的聲音，嚇得一口煙吸岔了氣，咳的涕泗橫流。
看到李瑜咳的厲害，李國平只是饒有興趣的看着，心裡暗暗得意：“你小子剛纔顯擺一個月賺了十幾二十萬，嚇得老子都岔氣了，現在你也試試滋味！”
“大伯……要不回頭我給你買個房子吧，你總住宿舍也不是個辦法，我家西面那個院子一直空着，咱們住的近點怎麼樣？”清了清嗓子，李瑜覺得不放點“血”肯定不行，只好提出自己的建議。
“算了，我孤家寡人的，自己住宿舍挺好，上班還近，你小子別岔開話題，回頭去給東隆分局買輛‘松花江’就好，算是社會捐贈！”李國平先是擺擺手拒絕了房子，後又滿臉嚴肅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看到大伯臉上都是鄭重的樣子，李瑜也收起玩笑的心思，乾脆的點頭應承下來。
“這樣纔對嘛！”看到李瑜答應的毫不拖泥帶水，李國平才露出笑容。
看着李國平發自內心的笑容，李瑜心裡暗暗感慨，原本被打了秋風的鬱悶也消減了不少，因爲給警局提供警車，可以更好的提高警察的出警效率。
很多案件裡，如果警察能夠早一些到達現場，完全可以避免很多悲劇的發生，不過坑自家侄子，給公家撈取好處的警察，實在是鳳毛麟角。
“對了大伯，張叔他們怎麼正好去修理廠小庫？”
談好了捐贈麪包車的事情，李瑜突然想起，今天張明海師徒出現的太巧，怎麼就那麼恰到好處的抓了花臉豺三人的現行。
“趙大木爲了換取死緩，把趙四一夥都給吐了，花臉豺這傢伙，一到雪城就那麼高調，在法院組織的拍賣會還囂張跋扈，我們早就盯着他呢！”
“這是要動趙四了？！”李瑜的語氣裡有一股子釋然的味道，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油然而生。
緩緩的點了點頭，李國平卻不像自家侄子那麼放鬆，對於趙四團伙的調查，越是深入李國平心裡越是凜然。
看着李國平如臨大敵的樣子，剛剛放鬆下來的李瑜也嚴肅起來，稍一思考，李瑜就想起前世趙四落網時的一些情況。
前世抓捕趙四的專案組，組建的時候有一個不引人注意的細節，那就是當時負責打掉北疆江湖團伙的專案組，除了專案組組長以外，主要的組成部分都是離退休的老幹警。
當時關注到這個新聞的時候，李瑜只是以爲，這些離退休的老幹警，經驗豐富、辦案能力強。
可是現在想想，用一幫五六十歲的老公安，來辦理趙四的案子，真的是因爲這些警察能力強、經驗足？
要知道趙四的案子，很多證據都是很明顯的，尤其是有很多受害者只是致殘，並沒有死，這些都是人證，而物證更是汗牛充棟。
所以根本談不上案件的偵破，只是看辦案人員有沒有決心而已，而之所以用這麼多的老公安辦案，可能看重的並不是當時新聞所說的，經驗和能力，而是這些老公安的覺悟！
想到這裡，李瑜稍一猶豫試探着發問：“人手不夠？！”
原本正在沉思的李國平，聽到侄子的問話突然一震，他的眼裡一下就射出了嚴厲的光芒，死死的盯着李瑜。
看到李國平的神態，李瑜心裡輕輕一嘆，看來省城的公安真的是出了問題，李瑜並沒有躲避李國平的審視，而是繼續吸着手裡的香菸。
“張明海……不對，他們不會跟你說這些，你從哪裡知道專案組的內幕？！”
李國平的語氣有些焦急，他不敢想象，李瑜這個普通學生都知道專案組的情況，如此嚴重的泄密，還談何將趙四一夥繩之以法。
“哎！猜到的！”嘆息一聲，李瑜攤了攤手說到。
“猜、猜的？！”聽了李瑜的解釋，李國平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怎麼也想不到，李瑜竟然給了他這麼一個答案。
“大伯，專案組是你負責？！”李瑜沒有繼續解釋，自己是怎麼猜到的，而是追問李國平，專案組的事情。
“什麼專案組？你還說猜的？你都知道什麼？！”聽到李瑜說專案組，李國平又連聲催問。
看着已經方寸大亂的大伯，李瑜心裡突然有些替大伯不值，在知道自家侄子賺到錢以後，這個老公安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讓侄子捐贈警車，提高警隊的出警能力。
可是李國平如此奉獻又能如何呢？省城那些敗類警察，是如何對待自己帽子上的國徽的？
“剛纔，你自己說的，你問我是如何知道專案組的內幕！”看到李國平眼睛都有些發紅了，李瑜連忙解釋一聲。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李國平自嘲的笑笑：“呵呵，最近有些敏感了，既然你猜到了，不要亂傳，這些都是保密的！”
“大伯！你何必呢？看看你的眼眶黑的跟熊貓似的，你再看看你的鬢角，你才比我爸大兩歲，何必這麼拼？！”
李瑜突然把李國平從辦公桌後面扯起來，一直扯到辦公室門後的鏡子前，指着李國平的鬢角和眼眶歇斯底里的大吼起來。
李國平用手縷了縷鬢角的白髮，又摸了摸兩個青黑的眼眶，然後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因爲我是警察啊！”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李瑜突然覺得心裡酸的厲害，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然後儘量平靜的說道：“給你領導打申請，召集離退休的老公安進專案組吧，老同志覺悟高，就靠你和張叔他們幾個，累死也辦不了趙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