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臺府外三道街的歌舞廳裡,在趙四帶人離開後,滿臉頹喪的郝瘸子癱在沙發上垂首不語,直到他手下的一個“少爺”湊過來。
“郝爺?您……”
塗着髮蠟的少爺捏着蘭花指,以一種甜膩膩的聲音低聲詢問,剛纔他坐在離兩位大佬最近的地方,恍惚聽到了一些趙四和郝瘸子的談話內容。
微微擡頭,郝瘸子看着這個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少爺”,他的嘴角抽動一陣,然後頹然的說道:“家明啊,去準備五十萬現金,明天狍子過來取。”
輕輕點了點頭,叫做家明的少爺轉身去安排現金,過了一陣他又帶着一陣香風趕了回來,看着還在肉痛的郝瘸子,家明緩緩坐在地上,將自己的下巴靠在郝瘸子的膝蓋上。
“郝爺,您別心疼了,回頭我去多騙幾個小閨女,然後讓她們給您把錢再賺回來……”家明彷彿一隻小貓一般,一邊說着一邊用自己的臉頰,蹭着郝瘸子的膝蓋。
所謂的“少爺”,是特指欺騙女性感情騙錢騙色,最後將受害女性送去出賣肉體的一種男人。
這些“少爺”比單獨吃軟飯還要讓人鄙夷,剛纔趙四說這些人是吃軟飯,其實已經算是擡舉了他們。
而郝瘸子一直都是靠着這間歌舞廳撈油水,他的歌舞廳能夠一直長盛不衰的秘密,就是他的手裡,有一幫能爲他不斷提供新鮮貨色的“少爺”。
“還是家明知道疼人,要不是爲了傳宗接代,女人哪有你們兄弟知冷知熱。”郝瘸子感慨一陣,輕輕的用肥厚的手掌,不斷摩挲着家明的臉頰。
“殺千刀的趙四,竟然用我兒子威脅我,她們娘兩個一直在善洞老家,怎麼就讓丘老四知道了呢?”
只顧着用言語發泄自己心中煩悶的郝瘸子,並沒有看到此時依偎在他身邊的家明,眼中閃過的一絲奇異的光芒。
雄壯的傻狍子第一次感到手腳痠軟,雖然他拎着的旅行包只有二十斤上下,可是這二十斤如果都是百元大鈔,相信任何人都會如他一樣。
當他拿到這筆錢的時候,傻狍子真的有動心想要攜款潛逃,這可是一百萬的現金,有了這筆鉅款,在華夏任何地方,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瀟瀟灑灑一輩子。
可惜在他眼中的貪婪光芒,不可抑制的浮現出來時,趙四眼裡晦澀難明的意味,讓他不敢起任何異心,尤其是趙四還安排了兩個小弟,一起跟着他去雪城。
帶着趙四剛剛提拔起來的兩個小混混,傻狍子緊緊摟着懷裡的旅行包,就像大山裡剛出來的淳樸少年,第一次坐火車,看誰都像小偷一般。
一路心神疲憊的趕到雪城,等到所有乘客都下了火車,傻狍子才帶着兩個名義上陪伴自己,其實是監視的小弟,一起走下火車。
看着一左一右緊緊跟着自己的兩個小混混,傻狍子不引人注意的撇了撇嘴,這些剛剛出來混的小崽子。
根本就不明白混江湖爲的是什麼,這些傢伙滿腦子的江湖義氣、士爲知己死的傻氣沖天,路上傻狍子稍稍試探,想着三人分了現金跑路。
結果兩個傢伙一言不發,直接把懷裡的匕首露了出來,從此以後,兩個小混混就一直貼身跟着自己。
這也打消了傻狍子所有的念頭,自從上次趙四將他和受傷的兄弟,全部扔到醫院自生自滅,他早就和趙四離心離德了。
雖然想要攜款潛逃的打算落空,但是傻狍子也一直在想辦法離開趙四,即使他外號是“傻狍子”,也早看出趙四這艘船早晚要沉。
這次來雪城,也許就是他的一次機會,畢竟這裡可以說是趙四在北疆勢力的一個真空區,在這裡應該能夠找到脫離的機會。
正在傻狍子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後緊跟着他的兩個小弟,一左一右的拉住了他的兩隻胳膊。
下意識的傻狍子就一震兩臂,抖開了兩個小混混的鉗制,滿臉怒火的傻狍子,以爲兩個剛剛上位的小崽子想搞事情,他回身就想喝罵。
結果就見到兩個小混混,一臉絕望的看着前面,那種看到史前生物出現在眼前的表情,絕對不是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崽子能裝出來的。
脖子有些僵硬的傻狍子,一頓一頓的扭回了頭,出站口外面明媚的陽光下,十多個西裝大漢,正在饒有興味的看着自己。
艱難的嚥了一口吐沫,傻狍子臉色不停變換,最後堆起了滿臉的諂媚笑意,兩手捧着旅行包,用頻率飛快的小碎步跑向這些大漢。
“嘿嘿……兄弟們辛苦、辛苦,大家都是於哥的兄弟吧?小弟有個諢號傻狍子,是四爺派來和於哥……”
“呲!傻狍子、花臉豺,丘老四是開養殖場的?怎麼手底下全是畜生?”不等傻狍子說完,站在領頭的學生模樣年輕人身後的一個矮胖子,滿臉奚落的笑了一下。
被當面嘲諷的傻狍子,臉頰不自然的抽動了一陣,最終又變成討好的笑容,他弓腰縮背的點頭不已:“是、是……這位兄弟說的有理,不知於哥是哪位?”
一面說着傻狍子一面不斷的用眼神,打量最前面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大概十八九歲,樣子只能說是清秀,最引人矚目的是他的眼睛,明亮而清澈,
“呵呵,趙四讓你來有什麼事?”年輕人笑意盈盈的看着傻狍子,彷彿在問一個晚輩的近況一般,沒有任何談論北疆大佬的忌憚。
雖然沒有人明說面前這位是不是於哥,但是傻狍子也看出,這個年輕人即使不是於哥本尊,起碼也是他們組織裡說話算數的。
想到這裡傻狍子也不廢話,直接拉開旅行包的拉鍊,然後輕輕的衝着面前的年輕人打開,臉上原本的諂媚、討好竟然有些傲然的味道。
畢竟現在這個年頭,並不是任何人或者勢力,可以隨隨便便拿出一百萬的鉅款,這也是實力的一種體現。
“嘶……”
面前除了領頭的年輕人,十餘個西裝大漢集體倒抽冷氣的聲音,猶如蒸汽閥門放氣一般明顯。
“於哥……”
矮胖的高壯和雄壯的馬敢,一起下意識的看向李瑜,雖然最近生活條件改善了不少,每天兄弟們的收入,也可以說是日進斗金。
但是他們現在的總資產也就是十萬級別,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如此多的百元大鈔,兩人現在眼裡全是閃動的金光。
一直表現的很平靜的李瑜,此刻他的瞳孔也不由得收縮了一下,即使在三十年後,華夏幣大幅貶值以後,又有多少人能抗拒二十斤百元大鈔的誘惑。
更不要說現在華夏幣的購買力還十分堅挺,一百萬真的可以說是一筆鉅款,十萬的樓房帶裝修、十五萬的“高檔”轎車。
二十五萬就可以有車有房,而現在這可是一百萬,完全可以改變四個家庭命運的鉅款,這是何等樣的吸引力。
原本因爲得到消息省城又有人來,而打亂了自己回學校繼續上學的計劃,李瑜可以說滿心的鬱悶。
要知道他已經好久沒有回學校了,那裡還有他的同學、師長、尤其是安然……所以李瑜原本打定主意,這次不管來的是誰,先好好教訓一頓,然後交給大伯再好好修理。
不過見到面前這一大袋子現金,李瑜整個人,從裡到外的變得舒暢起來,沉吟一陣,他輕聲詢問:“不知狍子兄弟,這次來是……”
看到李瑜等人見錢眼開的樣子,一直在心裡緊繃着的傻狍子也偷偷鬆了一口氣,他又諂媚的笑笑:“嘿嘿……四爺託我給您帶個話。”
“呃?”
不等傻狍子繼續說下去,李瑜突然滿臉古怪的上下打量起他,光光的禿頭和諂媚的笑容,加上這句熟悉的臺詞,李瑜突然覺得似曾相識。
“鬼子,不是丘老四託你帶什麼話?”李瑜不自主的把記憶中的臺詞接了一句,不過馬上又反應過來。
並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和臺詞,與一個多月以後的春晚某個小品演員很像的傻狍子,見李瑜臉色怪異、說話古怪。
他也只以爲是對方被鉅款晃花了眼,微微點頭應承一下,傻狍子繼續說道:“四爺說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希望於哥放小子和小豺一馬,以後雪城就是於哥的,磁帶也是您的,我們以後一盒磁帶也不碰。”
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要求,傻狍子心下多少有些忐忑,不過他並不緊張,因爲有一百萬打底,他相信於哥會給這個面子的。
果然聽完傻狍子的話,李瑜的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最後終於忍不住的大笑起來:“哈哈……”
足足笑了半晌,直到傻狍子都被李瑜笑的滿臉尷尬,李瑜才擦着眼角的淚花直起了腰,此時他的心裡卻在不斷的鬥爭。
“一百萬啊,我是先坑下還是先坑下呢?”李瑜在“兩難”之間不斷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