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氣氛沉默而壓抑，隱隱的能夠聽到一樓高一某個班級裡，朗讀文言文的聲音，李瑜微低着頭，聽着若隱若現的《師說》，他的眼中異彩漣漣。
“吱”的一聲，高三年組辦公室的門，被走在最前面的龔麗芬一把推開，有些鏽澀的門軸發出刺耳的聲音。
一幫人魚貫而入，李瑜邁着小碎步，有些遲疑的走進辦公室，然後謹慎的溜到牆邊，似乎覺得這樣能夠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李瑜的表現，張紅兵心下微微嘆了一口氣，他覺得這個孩子，一定是被今天的事情打擊到了，本該意氣風發的年紀，卻遭遇這樣的對待，希望他的心裡不會留下陰影。
鄙夷的看看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把自己隱藏在人羣后面瑟縮發抖的李瑜，龔麗芬心裡感覺特別解氣。
心裡舒爽了一陣，見辦公室裡沒人說話，她諂媚的笑笑：“領導，咱們開始吧？今天還有好多工作沒弄完，別爲了一個小犢子耽誤時間。”
聽到龔麗芬的話，海豚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這個女人實在太上不得檯面，都已經把人逼到這個地步了，你何必又呈口舌之快呢？
現在要表現的雍容一些，只要泄題、作弊的帽子給張紅兵和李瑜帶上，不比現在罵兩句解恨麼？
“收拾一張桌子，讓他在中間考吧，大家一起監督一下。”海豚對幾個老師吩咐一句，轉身就要出去。
他覺得作爲一個領導根本不用事必躬親，這些老師不會一起幫着李瑜作弊吧？只要這次成績不理想，到時候纔是他出來做最後一擊的時刻。
“海……海主任。”一直縮在牆角的李瑜，猶猶豫豫的叫住正要出門的海豚，不過他聲音裡的遲疑，似乎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
等到海豚轉頭看過去時，李瑜又恰到好處的低了一下頭，然後才擡起頭和海豚對視，不過沒有兩秒他又把視線微微的偏移開一些。
這一切的表現，讓海豚這個縱橫職場三十年，經歷過特殊時期洗禮的老油條，都完全被迷惑住了，他完全相信這就是一個普通學生，一個毛頭小子。
“你還有什麼問題？”海豚的聲音透露着一絲絲的和藹，他是在用實際行動和龔麗芬做出對比。
這個李瑜可是能糾集社會上的人，堵自己兒子的小混混，如果在處理完他，這小子惱羞成怒做出什麼衝動事情來……
三中大門口的兩盞大燈可以作證，海主任對於被學生羣毆是很有心理陰影的，這也是剛纔龔麗芬一直污言穢語，他不阻攔的緣故，就讓她去得罪人好了，到時候捱揍也是龔麗芬的事。
“我是想……這次考試，如果能證明我的清白，海主任能否在全校大會上，爲我洗清一下。”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李瑜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讓自詡識人無數的海豚也一時沒有看明白。
不過馬SH主任就反應過來，這小子是覺得今天在班裡丟了面子，想着能在明天的全校大會上找回這個臉。
說到全校大會，這也算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一大特色，後來這種大會越來越流於形式，最終和每週的升旗儀式結合到了一起。
不過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這個時間段裡，不管是工廠、農場、政府機關、學校，這種全體大會還是很正規的，正因爲正規，所以召開這種大會也相對謹慎，並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開的。
想明白李瑜的心思，海豚心裡不屑的冷笑一聲：“你小子真以爲自己能考出好成績？這麼難的題，你能及格就不錯了，再說大會上怎麼搞還不是自己主持？你要找死我就滿足你。”
“這是應該的，雖然全校大會一般不應該這麼倉促舉行，不過正好前幾天我去開會也有些上級傳達的精神，這樣明天召開大會，你先考試吧！”海豚故作大方的應承了李瑜的提議。
可是他也在話裡埋下了陷阱，小子你想開大會？那我就滿足你，不過我明天就召開大會，你今天這一下午的時間給我把所有科目考完吧！
“謝……謝謝海主任。”李瑜的聲音有些哽咽，眼裡的感激更是顯得真情流露，海豚故作慈愛的點點頭，轉身出門而去。
“這個小李……哎！”見到李瑜對海豚那種感恩戴德的樣子，張紅兵心裡說不出的不舒服，這傻小子，都讓人賣了還幫着數錢？
不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李瑜這個學生心地的純潔，他還是個天真的孩子啊！
等到海主任出門以後，辦公室裡有沉默了半分鐘左右，直到所有人都消化了，剛纔那無比滑稽而讓人心寒的一幕。
“這個……嗯，咳咳，咱們開始考試吧，明天要開大會，今天就得出成績。”龔麗芬難得的說話時有些不好意思，她也覺得這個事，有些不太地道了。
發現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李瑜點點頭，走到辦公室中間的一張桌子邊坐下。
這張桌子是多出來的辦公桌，原本是美術、音樂兩門課老師共用的，不過高三的音樂和美術課，大家也應該能理解，所以這兩科的老師，一般都是在高二年組辦公。
“先考哪科？”
看到李瑜已經坐好，幾個老師不由面面相覷，只有一下午的時間來考試，這個強度是很大的。
先考的科目，李瑜肯定是最真實的成績，後考的科目，也就不用報什麼希望了，基本上就是胡亂答一答而已。
他們可是對於李瑜的水平很好奇的，都想讓李瑜先考自己的科目。
坐在桌邊等了一陣，見所有老師都在那裡沉默，沒人給自己髮捲子，李瑜不由心裡有些好奇。
這是幹嘛？不知道我時間很緊張麼？就一下午的時間，你們還不趕緊把卷子給我？難道這些老師都跟海豚同流合污了？直接就不給我卷子，然後明天會上說我交的都是白卷？
胡思亂想一陣，李瑜的心裡不由有些沉重，如果三中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真不是現在的自己可以對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