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姜世勳猶豫着要不要和李瑜說這個事情，畢竟今天去談印刷，結果吃了好多白眼，對於這個正直剛強的漢子，心裡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這樣啊……”
聽到這個解釋，李瑜也有些撓頭，這些國營廠子僵化的不行，這些領導們一直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的態度。
人家內部使用的印刷設備，不接外面的活，也是很有可能的，別說是現在這個年頭，三十年後也基本都是這個樣子。
堂屋裡有些沉悶，兩人都相對無言，只能聽到廚房傳來薛冬至做飯的聲音，沉默了一陣，姜世勳咬了咬牙。
“小瑜，這塊你就交給我吧，明天我再去找那個車間主任，總能想辦法讓他點頭的。”看着姜世勳滿臉堅定的樣子，李瑜也鄭重的點點頭。
印刷設備和磁帶翻錄機不一樣，現在根本就沒有小型的印刷機，而且成規模的印刷，不管什麼年代對於私人都是一筆大投入。
這種大型印刷設備，在這個年代肯定都在各個國營廠，沒有專門的印刷廠的話，只能去找那些有印刷設備，主業卻不是印刷的廠子去談。
“我就不信談不下來，這就是我姜世勳的主攻山頭，你放心小瑜，硬攻我也把這個車間拿下。”
想起離開部隊以後生活的艱辛，想起女兒缺衣少食的童年，似乎是在跟李瑜表決心，又像給自己打氣，姜世勳語氣裡滿滿的堅決。
一旁的李瑜對姜世勳後來的話有些詫異，他琢磨一陣，大概猜到了今天老薑是吃了白眼，這是再給自己打氣，也是在承諾。
對於現在國營廠領導的莫名自傲，李瑜是深有體會的，從電纜廠的遭遇就可見一斑，這些人十分看不起私營者，畢竟社會風氣就是這樣。
雖然估計到姜世勳是被打擊了，可是李瑜卻幫不上什麼，如果他把這件事接過來，也許可以很快很完美的解決。
但是這就背離了當時把這件事情交給姜世勳的本意，姜世勳是不會接受憐憫的，他的性格不允許他這麼做。
所以李瑜只好默默的祝福老薑能攻下這個山頭，當然如果事情實在棘手，必要的支援李瑜是會提供的。
想到這裡，李瑜肯定的點點頭：“事情交給姜哥你，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有什麼進展咱們及時交流，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抽動了一下嘴角，姜世勳感激的看看李瑜，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又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吃過晚飯，姜世勳心事重重的告辭離去，看着老薑原本挺拔的背影，現在竟然有一些瑟縮，李瑜的心有些抽痛。
“難道我做錯了？姜世勳是那麼的驕傲，讓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去和那些‘領導’蠅營狗苟，這樣換來的高質量生活，會是他想要的麼？”
捫心自問，李瑜第一次發現，他並不知道姜世勳需要的到底是什麼。
經歷過前世商品社會的洗禮，李瑜其實從本心來講一直是一個“拜金”的人，可是今天看着姜世勳的背影，他突然覺得，也許有些東西比金錢更加寶貴。
不管怎麼說，姜世勳都曾經是保衛過國家的英雄，在南疆和“世界第三”的戰爭中，他是立過功的。
雖然後來在私生活上，他犯了錯誤，可是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離開了自己堅守的軍營，脫下了心愛的軍裝。
現在只是想給自己的女兒一個美好的生活，這是姜世勳作爲一個父親的責任，他不應該承受那些“領導”的鄙夷。
直到姜世勳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李瑜的思緒才被收回，深深的呼出一口濁氣：“希望明天老薑一切順利，否則……”
漆黑的巷子裡，李瑜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
回到堂屋，父母臥室裡已經傳出薛冬至低低的打鼾聲，李瑜的心情稍稍輕鬆了些，進到自己的臥室，他打開燈，坐在平日學習的桌前。
拿出一本“大筆記”練習本，翻到背面，李瑜用格尺開始畫圖製表，現在連電腦都沒有普及，更別說辦公軟件。
但是作爲前世使用了十多年辦公軟件的“白領”，李瑜還是習慣這種工作方式，他自己在本子上畫了一張表格。
然後憑着記憶，在表裡寫上了今天看到的貨品詳細情況，整張表細緻入微，從磁帶的質量、外觀、容量、曲目、歌星，甚至把每個磁帶，在貨架的具體位置都體現在了表裡。
直到夜裡十一點多，足足用了五張紙，李瑜才把整張表完成，四張紙拼在一起，做成一張表格，最後一張做了一個小的附錄。
用膠帶小心的在接縫處粘上，把完成的表格粘在牆上，李瑜點燃一支“紅梅”香菸，整個大腦開始高速運轉。
通過對於今天獲得情報的整理，李瑜現在面前的表格，能清楚的顯示出，目前整個雪城磁帶市場的情況。
香江和閩島佔了整個磁帶市場的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份額，而其中香江的歌曲佔比達到了百分之三十左右，主要是以影視歌曲爲主。
“看來上一世的記憶還是沒有什麼偏差的，雪城的市場和自己預估的差不太多。”摸着下巴上絨絨的鬍鬚軟毛，李瑜喃喃自語。
明天開始再做下顧客的調查問卷，基本上就可以確保萬全了，雖然現在這些情報結合上一世記憶，李瑜已經可以開始翻錄工作。
可是現在畢竟是第一筆生意，小心無大錯，如果失敗，下次再想搞到啓動資金，就會麻煩很多。
把香菸捻滅，李瑜躺在牀上，翻了一個身也沉沉的睡去。
李瑜是被薛冬至硬從牀上拽起來的，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李瑜無語的用棉被捂住腦袋，又往牀裡拱了拱。
“小瑜，起來啊，都六點了，咱收拾收拾，去做調查吧？”
被薛冬至折騰的無法再次入睡，李瑜無奈的翻身坐起：“大哥，你昨天吃完飯就睡，我可是加班到半夜啊，你讓我再睡會唄？”
“這個……早睡早起身體好啊？”聽到李瑜說自己，吃完飯就睡，薛冬至呆萌的眨眨眼，然後強行自我洗白了一下。
“不過你加什麼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