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是最後一個回來的，沒有和二爺爺單獨說話的機會，所以有這一問。
“爺最看不上三姑父，也心疼大姑，可他也知道這個口子要是一開，今天是咱這些支近的姑父姑姑來，等明天后天就得有八杆子都戳不到的人上門。”
“窮在鬧事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韓楓樂了一下，“相信這大半年，家裡的老的在這方面頂了不少的壓力。”
“是，找我爸要工乾的，我媽那邊兒的就有二十幾號，也有來借錢的。錢是小事，可這工……我是覺得不能給。一旦讓各種家裡的親戚進了公司，甚至不說別的，你給他安排一個把大門的活，有的人都得揚性上了天。”韓華搖頭說道。
韓楓點點頭，“沒錯，我們自己家的人都很少集在一塊，幹不好的直接調整，可親戚的話就不一樣了，深淺都不行。乾脆不如這樣，我們每一個公司都有人事方面的制度，他們誰想要幹活的，就去考錄。”
“那——行嗎？”韓華楞了一下。
韓楓冷冷一笑，“沒什麼不行的。不願考那就別去唄……我們欠他們什麼嗎？”
“不欠。”韓華吸了口氣，“五年前我倒票被抓，找三姑父去借錢活動關係，一分錢也沒能借出來。”
韓楓瞪起了眼睛，“那還借給他？這完全不用考慮！”
“可，我這也不是也考慮姑姑嘛，畢竟是咱家的女人嫁過去——想想都鬧心。”
韓楓嘆了口氣，這也是事實。借不到，女人回到家一定會受白眼，甚至怨對，上輩子的阿媽可是沒少受了爸的白眼，回孃家借錢的事也是讓女人最心難受的事。
哥倆也沒想到更好的辦法——真不像在外頭好處理，家裡人之間畢竟還有親情。
飯畢，擺上了奶茶。
每人倒了大半碗，鹹口的奶茶是韓楓最喜歡的飲品，而這正是姥姥家熬製的燈籠茶，裡邊加了一種特別的黃花，有淡淡的草香味兒。
果然，茶水一上，正題開始。
大姑父先發了話，非常直白的說想過來幹活，他聽說丈人家這邊兒的舅哥們個個都發了大財當了老闆，等過來親眼看着了滿村子的大棚的時候，心都長了草。
“哈撒爾，你除了打老婆有本事，還有啥本事能拿出來看看，要工乾沒問題，可你得會點啥吧！”韓忠冷冷的回了一句，瞪着這個大女婿。
瞬間，空氣似乎降了十幾度。誰也沒想到老人上來就是一棒！
以前，韓忠可真的沒如此冷言相向，就算女兒被打了回來住家，他也溫言勸和。在衆人的心裡，韓忠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老人，當過生產隊長也沒太大的脾氣。
哈撒爾懵了！
臉色很有些不好看，下不來臺的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在這裡坐着的可都是爺們，女人們不摻和的，看着韓家老少十幾口子，突然有一種會不會在這兒捱揍的想法，畢竟他可曾經把老婆打骨折過。
“爸……”韓立峰直了直身子。
“你閉嘴，還沒有你說話的份。”韓忠直接頂了回去。
“老三女婿，你張口就要借三十萬，”韓忠冷笑一聲，“你拍拍你自己的良心想一想這些年，你許國平光景好的時候，幫過這哥幾個誰？六年前韓華犯事的時候，老二找你去倒一千塊錢，你給一分了嗎？”
許國平愣愣的看着丈人，語塞了半天，“我，我當時真，真沒錢。”
“沒錢？”韓忠笑了，“你也是我女婿，是老二的親妹夫，嘖嘖——不是有那句話嗎，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至於瞧得起瞧不起誰，那是心裡頭的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
原本，韓楓感覺不太好解決的問題，沒想到二爺竟然這麼直接的當着衆人的面撕臉皮——
韓忠的旁邊坐着的是另外的老哥倆兒，不說話只聽。
韓忠說起了自家的兩個女婿，接着轉向了另一邊。
“馬朝林，你想單幹，從你二哥的公司裡出去，也沒什麼不可以。不過今天咱這爺幾個都是自家人，就把話都說明白嘍，錢財傷人心，弄不好就傷情分，這件事不是你二哥擠懟你走的，是你自願，對嗎？”
馬朝林的臉一僵，看了看韓楓，咽喉吞了一下。
“二大爺，爸，三叔，還有在座的哥哥兄弟姐夫妹夫侄子們，既然有話要直說，那我也說說行嗎？”
“好。”韓忠點了煙，吸了一口，移了移位置。
“賺錢誰不想多賺，在二哥的大棚幹了一年，我家兩口人拿了兩萬八，可二哥你們別說大棚的賺頭了，光龍江的西瓜就賺了七十多萬，我，我——”
二姑父這是要鬧好一樣？
這還真沒想過，可怎麼說呢？韓楓也沒更好的辦法。
“你說這個？”韓立峰冷笑，“馬朝林，西瓜的那地是小楓花20萬轉過來的17年經營權，是他拿的本錢種的瓜，光工錢和運費就花了三十幾萬，還爛地裡一小半，總數算起來淨賺不到76萬——這錢，是小楓的，而我是按實業集團副部級工資，做了3萬塊的工資。你可真有意思……我知道，你曾放過怪話，說什麼外姓就是沒有本家親，爲什麼不讓你去管理這塊地的話，可你也得能抄理得動，能帶起上百上千的工人！”
“我怎麼不能？”馬朝林站了起來，“前年我在磚廠也帶過班，不就是管人嗎？”
韓立峰也站起來了，“這事兒咱哥倆先不說了。地是小楓從張總那兒轉到手裡頭的，下年怎麼幹，聽他安排。”
“老四，到你了。”
“我就是想找一個能開車的活……”唯唯諾諾的說了半句，剩下的另一半兒吞回去了。
韓楓搖搖頭，“四姑父，你還是別開大車了，這兩年你也不是沒跑過。”
“韓華不是有一個大運輸公司麼，別人咋跑我也咋跑。幹別的，我啥也不會……”
韓忠敲打了一下菸袋鍋子，“行了，你們這幾家的想法都說了，之前的事我做主，從今兒起也不再提了，不過有一句話，先放在頭裡，幹活的得聽話，還得幹出成績來，借錢的講借講還。至於怎麼安排，都不能挑理，誰要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不管是親生兒子還是上門女婿，都趁早滾蛋！”
老少一羣看着發了火的韓忠，沒人敢多言語。
“還是那句話，我替三兒說了吧——聽安排守本分的就跟着一起幹，想單幹賺大錢的也沒毛病。不過，凡事得憑良心！”
韓楓知道，這場擴大的家庭會議暴露的問題纔是剛剛開始——不是每個人、每個家庭都能拉得起，幫得動，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行起事來就更千差萬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