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是有名的火爐,仲夏季節,每日裡天氣都是火辣辣的,烈日凌空,就有如他們的菜餚那樣火辣。
烈日下,在當地極其有名的大學城內一個足球場上,一羣年輕人正在盡情的拋灑着自己的汗水和熱血,彷佛要把他們的青春都要點着,發出像是天空的太陽那樣明豔的光彩。他們大聲的呼喊着,追逐着那個蹦跳的足球,引起了球場外衆多青年男女的陣陣歡呼。
身穿潔白的法袍式長袍,在烈日下沒有一絲汗水的萊茵哈特絲毫沒有注意到附近的人投在自己身上好奇的眼光。不是因爲他的俊朗,二十七世紀的英俊男子太多了,而是因爲他那一頭蒼藍色的齊踝長髮。坐在他身邊的易天星,都沒有受到這麼多的關注,誰叫他的頭髮是漆黑的正常顏色呢?感覺到自己被忽視的易天星嘴裡輕輕的嘀咕着:“這羣女人敢不正視我?我遲早抱了你們上牀。”
萊茵哈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球場上賣力的奔跑着的十個身穿白色球衣的年輕人身上。他看着朝氣蓬勃的他們,再看看鎮守在球門附近,嘴裡罵罵咧咧的第十一名年輕人,突然笑起來:“他們,就是了麼?”
易天星打了個呵欠,大聲的說道:“啊,沒錯,就是他們,算起來,是我們的。。。誒,讓我算算啊,具體多少代我就不知道了,這個要我們老爺子才清楚。唔,六百多年吧,算六百年,三十年到二十年一代新人出生,那麼,我們起碼比他們高了二十輩!可是沒辦法呀,誰叫我們老爺子二十多年前才生下我,十八年前才生下了你呢?”
他嘰裡咕嚕的說道:“這羣小傢伙,純粹是欺負人嘛,自己組成一個隊和人家賭球,不學好呀!他們當中六個天星宗的,三個五行宗的,兩個天台禪院的俗家弟子,孃的,修爲最淺的人都在三年前結成了金丹,然後他們動用自己的超能去和人家賭球!這是在作弊呀,簡直就是在作弊,可是我喜歡他們這種無恥的行爲!”
差點被易天星這最後一句話給噎死,萊茵哈特苦笑道:“賭博可不是一件好事。雖然他們賭得不多,剛纔我聽他們也就賭了一頓飯錢,可是賭博和淫亂,乃是人類墮落的。。。”
“Shut!”易天星猛的叫嚷了起來:“啊,我最最親愛的弟弟,高貴的黑暗議會的黑暗大主教大人,您現在是墮落的代表,黑暗的代理人,邪惡的源泉,罪惡的中心,而不是那些光明的、高貴的、正義的、莊嚴的、男盜女娼、道貌岸然的神職人員!請不要給我說Sins這個詞,所謂的原罪,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是沒有任何的意義的。”
看着身上這件長袍的邊角處用黑色絲線繡出的精美魔鬼頭像花紋,萊茵哈特自嘲的笑了起來:“沒錯,我現在是黑暗大主教,不是白衣聖堂主教了。墮落?呵呵呵,真是一個有趣的詞。我的心還保持着純潔,可是他們卻把我的心和我的肉體,同時推向了深淵。”
輕輕的拍了拍萊茵哈特的頭頂,易天星低聲安慰到:“習慣了就好了。你會發現,做黑暗大主教比白衣聖堂要威風得多!你神庭的白衣聖堂,就算你以後升任西歐大主教,屬下也不過十萬教士。可是現在呢?你掌控着地下世界三百七十九個大家族所有人的性命,數以億記的血族和獸人戰士,對你惟命是從,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古怪的笑了笑,易天星嘻嘻哈哈的說道:“在地獄仰望天堂的感覺,是很不錯的,如果你對於黑暗議會的某些做法不滿意,你可以用你的意志去改變他們嘛,反正老爺子說了,你做什麼都可以,甚至你可以每天命令一千名血神去大街上裸奔!沒有人會反抗你的命令。你可以命令血族的戰士吃素,命令獸人戰士唸佛,反正隨便你折騰就是了。”
“呃。。。”萊茵哈特想了半天,這才很認真的說道:“我不想被嘴裡都是一股子胡蘿蔔味道的血族戰士給圍殲,所以,這些事情我是不會作的。可是,我可以採用一些比較溫和的手段來處理和神庭的關係,也許這樣可以避免最後的大的戰爭。”
聳聳肩膀,易天星朝着一個正看向這邊的小美女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隨口回答到:“隨便你,可是我首先勸告你一聲,只有鐵和血纔是最終的解決之道,等你再次遭遇某些事情的時候,你就會明白這些道理的。。。好球,哈哈,第二個進球了。”他興奮的回頭朝着萊茵哈特說道:“這羣小傢伙做得不錯,沒有把對方一次就給打殘廢了,否則下次誰還和他們賭球呢?只有小贏,才能保證長久的贏呀!”
萊茵哈特看着球場上那十一名歡呼雀躍的年輕人,心裡暗自吃驚:“這些傢伙心機也太深沉了,就這麼一場球,都會耍出這種手段來。唔,小刀子碎割慢慢的放血,果然比一次性把人家給打得害怕了以後不和他們比賽了的好。”搖搖頭,萊茵哈特苦笑起來:“父親和哥哥肯定很滿意吧,這些小傢伙成人後,一定會變成很可怕的人物的。”
易天星似乎猜到了萊茵哈特心中的想法,回頭笑道:“不要在心裡以爲他們是年輕人,要知道,他們最小的一個都比你大一歲,我的弟弟。你只是輩分很高,可是年齡麼,還是倒數的。”
萊茵哈特愕然,想了半天,這才苦笑起來:“這是沒錯,可是,我感覺。。。唔,也許我經歷的事情比他們多太多了。可是,爲什麼我們姓易,而他們姓歐陽呢?這是什麼道理?”
易天星輕輕的鼓掌,朝着一個奔到場邊來喝水的年輕人笑了笑,那年輕人渾身一個哆嗦,看着滿臉微笑的易天星,差點沒一腦袋栽地上去。得意的大笑了幾聲,朝着那邊比劃了一個不雅的手勢,易天星這才說道:“很簡單,老爺子當年也是剛出生就被丟掉了,被那羣老道給收養了,法號一塵子,一、易,這就是老爺子姓氏的由來了。”
“後來呢,老爺子悟通天人之道的時候,找到了和自己血脈相通的家人,後來認祖歸宗了是不假,可是卻不願意改掉自己的姓氏,所以我們這一支人。。。嗯,如今加起來也就三人姓易,那邊一支族人,自然就是遵循以前的姓氏了。”易天星娓娓而談,感慨到:“可是沒想到啊,六百年的時間,讓這支親族發展到這麼大,如今直系的族人都超過了五千人了!人類,果然是一個繁衍力很恐怖的種族。”
牙齒咬着嘴脣,慢慢的撕下了一小塊嘴脣上的嫩皮在齒縫間咀嚼着,仔細的品味着那一絲很淡但是很濃郁的血的味道,萊茵哈特看着那幾個明顯臉色不對勁的年輕人笑起來:“不管怎麼樣,我,似乎很喜歡這些。。。嗯,小傢伙。他們給我的感覺,還真的是足夠年輕呀。”
易天星看了萊茵哈特一眼,又把頭轉向了球場,毫不吝嗇的朝着幾個學生小姑娘拋灑出了大片燦爛的陽光般的小臉。他很滿意,看來自己父親對於人的心理是把握得極其深刻和精準的,面對一個或者兩個親人的時候,萊茵哈特也許會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可是當他看到十個、一百個、一千個甚至是一萬個和自己流淌着同一血脈的親人的時候,他的心腸就會軟化,他的精神和信念,就會被牢牢的捆綁在這親情血緣上。
所以,在易塵直接用遙空透神大法把自己所有的道法、武技以及一些機密刻入萊茵哈特的腦海內後,易天星獲得了半個月的假期,陪伴萊茵哈特去中國各地好好的逛悠一下。這些地方是易塵經過精心挑選的,例如孔聖人的故鄉、關聖君的家鄉等等等等,加上當地的地下世界的家族們故意安排的某些小插曲,生生的就把一套中國傳統的忠孝禮義的觀念灌輸進了萊茵哈特的心底。
對華夏忠,對長輩孝,對親友禮,對兄弟義。在易塵超強手腕的秘密運作下,一幕幕新鮮熱辣的生活場景,讓萊茵哈特深深的理解到了,自己的血脈所屬的這片土地,這個民族,這些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毫無疑問的,對於神已經充滿了刻骨怨恨的萊茵哈特心裡,那些虛僞的對神的忠誠忠貞,對於神庭的忠誠和服從,已經被一些其他的念頭所取代了。當然,這些新生的信念還不穩固,還不足以粉碎萊茵哈特十八年來養成的世界觀,還必須動用強力的手段去加深他腦海中的這一印象。所以,萊茵哈特這次旅程的最後一站,就放在了一切故事的發源地:四川成都。
一種極其奇異的思緒,讓萊茵哈特的腦子有點混亂,有點激動,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場上那十一名飛奔的身穿白色球衣的年輕人,是自己家族的晚輩,他們的身上流淌着和自己來自同一祖先的鮮血,他們就這麼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很奇怪的,一種母性,沒錯,就是母性的思緒從萊茵哈特心底涌起。聽起來很滑稽,但是的確就是這樣。短短的半個月時間的旅行,讓萊茵哈特開始接受自己的新身份,開始接受自己的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以千人爲單位的親人。場上奔跑的這些年輕人,雖然他們的年齡都比萊茵哈特大一歲多兩三歲,可是萊茵哈特卻的確對他們產生了一種關愛的母性。
看着他們身上流淌的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汗珠有如珍珠一樣在空中拋灑,一種旺盛的生命力在他們身上燃燒。同時,這種火焰也燃燒起了萊茵哈特心中的血和火。“沒有人可以傷害他們,因爲他們是我的親人,是我的。。。晚輩。”很無奈,易塵的輩分實在太高了,身爲他的兒子,萊茵哈特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被一羣年輕人稱爲‘祖爺爺’。
過了大概三十分鐘,整場球賽終於結束,歐陽家的小子們猛的跳了起來,大聲歡呼。他們這羣無賴,終於憑藉着自己強大的肉體和精神力量,超越常人百倍的實力,‘大汗淋漓、辛苦萬分’的以三個球的優勢獲取了勝利,成功的敲詐了對方球員一頓豐盛的晚餐。
十一個傢伙嘻嘻哈哈的朝着場邊走來,立刻就有大概三十名美麗的少女迎了上去,兩個或者三個對付一個的,在那裡給他們遞毛巾、遞冰涼的飲料,無比溫柔的問候他們是否覺得很累了。而且,看得出來,這些少女之間還有着濃濃的醋意,酸氣沖天,甚至有人當場就相互諷刺,言語之刻薄,用詞之尖酸,讓耳朵靈敏的萊茵哈特是瞠目結舌,歎爲觀止。
搖搖頭,萊茵哈特跟着易天星跳下了看臺,看着他一步三搖晃,似乎身上的零件整個的都在晃盪着的走了過去。一直坐在萊茵哈特身邊,一場球賽足足幹掉了三箱冰凍啤酒的安仰天打了個酒嗝,直接邁步從三米高的看臺上‘走’了下來,嘿嘿有聲的跟了上去。
歐陽家的十一個年輕人看到易天星滿臉怪笑的走了過來,臉色立刻慘變,一個看起來年齡最大的年輕人大聲喊叫起來:“啊,我記起來了,學生會的黃秘書要我去開會。哈,今天晚上的晚飯也就算了,我們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這個打賭的事情,也只是開玩笑啊。”他大聲的朝着那邊面色灰白的對手喊叫了幾聲,扯過了自己的外套撒腿就跑。
另外幾個年輕人更是機靈,要麼說自己肚子疼,要麼說中暑,要麼說還要去上課等等,一個個衝出了人羣就要開溜。
易天星仰天長嘆了一聲:“唉,家門不幸呀,晚輩們都不認我這個長輩了!”
‘砰砰’的幾聲響,十一條身影飛快的又退了回來,球場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批渾身黑西裝戴墨鏡的冷酷大漢,抓住了他們的肩膀,把他們彷佛丟稻草把一樣的給丟回了人羣。剛剛還在歡呼的學生們立刻安靜了下來,一個個惴惴不安的看着四周那百多名黑衣人,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些傢伙肯定不會是那種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爲了祖國的經濟建設添磚添瓦的良好市民。
易天星抽出了一根雪茄塞進了嘴裡,含糊的說到:“跑啊?繼續跑,不要給我面子,你們這幾個小傢伙繼續跑。我看你們能跑到哪裡去?你們除非給我跑神庭總部的地下室去蹲着,我也能把你們給挖出來!跑啊,怎麼不跑了?”
一個短髮少女突然衝了出來,猛的攔在了易天星的身前,大聲說道:“這位先生,我們這裡是學校,社會閒雜人員請離開,不然我們就報警了!”這個少女,卻是方纔在旁邊帶着一羣拉拉隊加油的,並不是那羣衝上去獻媚的花癡女。
萊茵哈特咳嗽了一聲,淡淡的說道:“哥哥,不要故意搗亂了,這裡是學校,不要嚇壞了這羣小娃娃。唔,你們幾個過來,我第一次來這裡,想和你們好好的聊聊。”他臉上帶着近乎聖潔的明和微笑,有一種讓人的心情徹底放鬆,並且無條件信任他的奇異力量。
易天星在旁邊,看着四周的學生們臉上的表情慢慢的放鬆,再看看萊茵哈特臉上那等溫和的微笑,不由得嘀咕起來:“神棍的標準笑容。”
歐陽家的一個年輕人看了看萊茵哈特,又小心的看了看易天星,突然走上來笑嘻嘻的拍打了一下萊茵哈特的肩膀,笑問到:“這位兄弟說的好,大家一起聊聊嘛,肯定沒事的。可是,這個,這位,您沒事過來幹什麼啊?最近風平浪靜的,我們沒有招惹麻煩,也沒有麻煩敢招惹我們,您老人家沒必要過來找我們吧?”幾個歐陽家的,臉上露出了近乎諂媚的笑容,看着易天星嘿嘿陪着笑臉。
萊茵哈特啞然,易天星的眉毛倒豎,眼角瘋狂的抽動了一陣,突然一手掐住了那拍打萊茵哈特的年輕人的臉蛋,狠狠的扭動起來。“放屁,放屁,臭不可聞!他是你的兄弟?那我是你們什麼人?你們這羣小王八蛋,看我不叫你們的爺爺打碎你們的屁股!他是祖爺爺我的親兄弟,你居然敢叫他兄弟?”
旁觀的學生們集體傻眼,歐陽家的年輕人們淒厲的嚎叫起來:“不會罷?一個就夠了,怎麼又來一個?天啊!給條活路罷!”
萊茵哈特靜靜的笑着,看着這荒唐滑稽的一幕,心裡卻有一股暖流直衝了上來。
這就是親人,這就是親情麼?
也許是,也許不是那種很正常的感情,但是萊茵哈特喜歡這種感覺,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