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淨的月光灑落在夢曦的身上,那樣的她看起來有些可愛,有些迷人。是的,坦誠直接的人,總是會可愛一些。
夢曦把頭一仰,望向天空繼續道:“當然我也承認我對你有些男女之間的情愫,但那應是來自前世的羈絆,而我們所生存的世界卻只是今生,今生我爲噬魂,你爲人,所以無論你是不是蚩尤的轉世也並不重要,人類與噬魂者敵對的關係是不可逆轉,所以出去之後,我還是希望你過上平常的日子,住你的小樓,做你的醫生,尋找獨屬於你今生的幸福。”
我不可置否,張了張口想承諾些什麼,又覺那些承諾太過遙遠而顯得不太真實,於是只好沉默着靜靜的聽着夢曦的訴說。
她說完這些,或許她真的累了,眼睛一閉竟直接在篝火旁睡着了,身體捲曲着抱做一團,似乎是有些冷。我緩緩的脫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卻只遮的了風寒,卻解不了心寒。
一時間我不由感嘆不已,無論是噬魂者的遭遇還是夢曦的命運都讓我百感交集,這讓我不由想到了三國時期,曹植所做的七步詩。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爲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在我看來,無論是炎黃子孫還是蚩尤九黎族所留下的噬魂者一脈,都是我中土大陸上的人類生靈,同根所生,又何必一定要斬盡殺絕呢?但遺憾的是,我也只能這樣想想,因爲我就是個小人物,左右不了這些大事。
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撿回了些乾柴,讓篝火燒的更旺些,好讓篝火旁睡着的人兒不那麼的冷。
一夜無眠,我想了許多,直到東方天際微微發亮,晨光初露之時夢曦她才緩緩醒了過來。
她眉眼帶笑,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見到身上披着我的外衣,又見篝火旁默默填柴的我,眼眉笑意更弄,卻又有些不好意思,蓮步輕移至我身前,素腰微屈。將外衣又披在了我的身上。輕聲說道“說好的輪流守夜,卻不想睡過了頭,讓你守了一夜。”
我笑了笑搖頭道:“一夜不眠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實也確實如此,自從我的身體在九幽之中激發了仙果的力量之後,整天的身體素質不知比之前強了多少倍,莫說一夜不睡,就是十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未必會有什麼大礙。
收拾心情,再度上路,昨夜星辰昨夜憂,點點晨光解憂愁。
遠方直插天際的高山依舊遙不可及,仿若一個難以觸及的夢。但好在路就在腳下,好在一路還有歡聲笑語。昨夜與夢曦敞開心扉的一次談話使得我們之間的隔閡減弱了不少。
誠然她是噬魂者,這沒錯。人類與噬魂者是敵對關係這也沒錯。但這裡並非那個世故紛雜的人間。於是我們刻意的摒棄那些讓人頭疼的問題,在這裡,我們還能牽手,還能歡笑,更能一起向前。
一路有驚無險,偶爾冒出來的兇禽猛獸,自然不會威脅到已經漸漸恢復到全盛狀態的我們,如此看來,說什麼窮山惡水處處多兇險,此時更像是,遊山戲水日日訴真情。
如此又行了半月有餘,雪松逐漸稀疏,氣溫回暖,視野也豁然開朗。
向遠處望,羣山環繞萬樹千花真嬌豔,高峰雲繞欲與天宮試比高。
往近處觀,桃花朵朵,暖風燻人送清香,彩雀交頸鳴仙境,蝴蝶雙飛採丁香。
又見茅屋連連,炊煙裊裊,千里溝壑,萬畝良田。人影綽綽忙梯田。
當真是,人間淨土難如此,世外桃源堪比斯。
“好美!”夢曦不由讚歎。
“那邊有人,去問下這是什麼地界。”我笑了笑,向着近處正在田中忙碌的一位中年人走去。
與那中年人距離漸進,我卻赫然發現那人穿着打扮頗爲怪異。一身的麻布衣,手腕與腳腕處被布條緊緊束起,想必是爲了幹農活方便,而我之所以說怪異,是因爲那人的髮型居然是被高高束起的,上面還插了一根木簪子,頗有幾分古朝魏晉之風。
“這位大哥,請問這裡什麼地方?”我笑着打招呼問道。
那知那中年人擡頭看了我一眼,頓時一驚,急匆匆,慌忙忙,連退了四五步,大聲喝問:“你是何方妖人!”
我不由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迷惑的道:“我?妖人?”略微思索,這纔想到自己的一身的裝扮與他們迥然不同,再加上渾身血污,蓬頭垢面,卻是有這幾分可怖。
然而隨着那中年人的大喝,衆多忙碌在田中的人們皆匆忙趕了過來,一個個氣洶洶,惡煞煞,扛着鋤頭,拖着長耙趕了過來。
“你這妖人,來我桃花村做甚!”那中年人見其他村民盡皆趕來,底氣更足,嗓門比剛纔還要大幾分。
“對!來我桃花村做甚!”衆村民附和,氣勢驚人,大有一番隨時準備幹架的樣子。
“諸位,我們從那雪林而來,途徑此地,只是想打聽路,並無惡意。”夢曦緩緩走了過來,向村民解釋道。
衆村民向夢曦看去,只是這一看之下,衆人的魂都彷彿被勾走一般,一個個目光呆滯,更有不甚者,鼻血直流。
我不由莞爾,夢曦本就漂亮,身上穿的又是方便戰鬥的緊身衣,胸前碎碎的小花點綴,更是將她襯托的如花中仙子。這些彷彿還是古人的村民,哪見過這等絕色?
但不得不說,我還是小瞧了這些村民們,他們短暫的失態之後,並沒有露出什麼邪淫的神色,反而個個面有愧色的別過頭去,嘴裡整齊劃一的唸叨着“非禮勿視”
我連把夢曦拉到身後,以免持續這種尷尬。
“諸位,我們確實只是途經此地,何必爲難?”我無奈的道。
“休要矇騙我等,你們自稱從雪林而來,可雪林之中多是些狼蟲虎豹,怎會有人?我觀那女人身上生有小花,怕是花妖化身,你渾身是血,多半是那虎狼之輩,來我桃花村怕是圖我肥地良田!我等身後便是家園,多是老弱婦孺,怎能放你們過去?”
我不由無語,心想這些人的想象力怎麼如此豐富?
“你無話可說,怕是默認了吧!我桃花村與你雪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現給你一條路走,速速退出雪林,否則休怪我等無情!”那農夫,文鄒鄒,凜然然,大聲喝道,博得衆多民衆的一致喝彩。
我不由眉頭微皺,雖然這些無知的農夫在我眼裡多少有些滑稽可笑,但眼下面對的矛盾卻是不可化解的。我和夢曦好不容易從雪林出來,自然不會退回去,可農夫們顯然也不會放我們過去。
“我們怎麼辦?殺出去?”夢曦同樣皺眉,緊了緊手中寶劍。
我不由一驚連搖頭道:“不行!若是攔路的走寇強盜,殺了也就殺了,這些農夫只是無知罷了,不能殺,也不能傷。”
“那他們提着鋤頭衝過來怎麼辦?”夢曦皺眉。
“談。”我想了半天,卻也只想到這麼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夢曦無奈點了點頭,收了寶劍。不再言語。顯然是將談判的任務交給了我。
“諸位,退回雪林是不可能的。”我朗聲道。
村民勃然怒,大聲喝問:“那就是要打了!”
頓時場上的氣氛極度緊張起來,村民們一個個握緊了鋤頭,一副隨時準備衝上來的樣子,但他們的雙手卻有些顫抖,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說來也是,這些整日種田善良的農夫又怎麼擅長這等好勇鬥狠之事?
我環顧四周,將村民們的表情盡收眼底,自然也知他們並不想打,倘若他們真的是好勇鬥狠之徒,又人多勢衆,恐怕早就開打了,又怎會硬要逼着我和夢曦退回雪林?既然他們也不想打,那麼事情自然還有的談。
“你們看這樣如何?我二人棄掉兵刃,自縛雙手!並由你們一路跟着,只讓我們路過你們村子便好!”我朗聲說道,說着手中斷天劍
輕舞,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而後往前一扔,寶劍直直的插入農夫身前不遠處一塊四尺方圓的青石之上,那青石頓時四分五裂,寶劍餘威不減,直入地面。
衆農夫面面相窺,臉色蒼白,這樣的一劍若是刺在人身上會是什麼樣的後果?想來想去也只有用四個字形容最爲貼切,那便是,粉身碎骨。
農夫們的震驚,我很滿意,當然那一劍我是故意的,表達意思也很簡單,那就是我並不怕他們,但我情願自縛雙手,以表達我沒有敵意。
顯然那些農夫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我的意思。經過短暫的震驚之後便回過神來,抱拳說道:“二位情願自縛雙手以表誠意,想來也並非是惡人,但我桃花村,千百年來從未有外人來過,此事關係甚大,我等斷不敢擅自做主,還請二位在此稍歇,待我等請來村長,由他老人家定奪。”
我點了點頭便與夢曦退到一邊,等待村長的到來。
夢曦則是撇了我一眼道:“好一個恩威並施,人類果然奸詐異常。”
我則是嘿嘿一笑,並未接下這話茬。
又過了不多時,一位老者便在一位壯漢的帶領下趕了過來。那老者正值花甲之年,鬚髮皆白,衣着與尋常農夫又有不同,長衫罩身,寬袖翩翩,與魏晉古人無異,眉宇微寬,雙目炯炯,頗有隆準之相,長者之風。
“二位遠道而來,自是我桃花村的客人,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二位見諒。”那老者鞠身抱拳,頗有禮數,顯得極爲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