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定得去!”易千凡說的很果斷,他的人忽然又笑了起來,“暗中對我兄弟出手的,我從來都不會放過!”
琴羽沉默了,良久才道:“你打算何時動身?”
易千凡笑了,笑道:“天華派混亂無比,你不打算過問?”
“勾心鬥角,爭奪名利,我向來沒有一點興趣。”
易千凡道:“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師兄!”
琴羽已站了起來,邊走邊離開道:“動身時,告訴我。”
他人已走遠,身影消失在炫彩的燈火中,僅僅留下了六個字,留下了重若千斤的情義。
易千凡不聞不問,也沒有看他的背影,依舊喝着酒,眼神依舊迷離的看着遠方。
這時,對岸的三人走了過來,逆月忽然道:“千凡,你真的打算去極北之地?”
儘管他與琴羽已經說夠小聲了,但是她們三人還是聽到了,易千凡也並不覺得奇怪。
易千凡點了點頭,沒有開口,又輕輕的抿了一口酒水。
逆月嘆了一口氣,道:“玄琴有你這樣的兄弟,是他這一生的驕傲。”
“可惜我卻未能在最後一刻幫他。”
“這不怪你。”冷雙顏忽然開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明天就走。”
“明天?”
“嗯!”
夜月如歌,長街寂靜,繁華的喧囂已於長夜中逝去,空蕩的街道已不見人影。
穿過了漫長的街道,再走過一座石橋,這時,天邊已現曙光,已預示着白晝即將來臨。
明月宮卻燈火通明,燈籠依舊醒目的懸掛在樑柱上方,渾然不知白晝將臨。
門是虛掩着的,並沒有關起來,明月宮的大門時刻對他們敞開,這是明月聖母親自叮囑過的。
推開了門,就聞到了一股芬香,就看到了一座花園。
明月聖母竟然也沒有休息,她在拔草,她的動作輕柔,對待這些花草就好像對待自己親生兒女一樣,生怕傷了那些花草。
“你們來了!”她那張皺巴巴的臉滿是慈祥,嘆了一口氣,又道。“現在的年輕的人手腳重,什麼事情還是得自己親自動手。”
一聽這話,星芸就不高興了,“祖奶奶,我可是要成天地第一的女人,這種事情又怎麼能適合我呢?”
幾人都笑了起來,易千凡笑道:“現在的年輕人丟失了太多傳統。”
他人也蹲了下來,用手輕輕摘除了一株綠草,“很少還有人能保持老一輩傳下來的東西了。”
明月聖母微笑道:“那你呢?”
易千凡搖了搖頭,嘆道:“我也沒有!”
明月聖母嘆了口氣,道:“極北之地兇險無比,你們又何必去趟這一潭渾水呢?”
明月聖母已知曉他們的事,易千凡也許並不是安靜的人。
對於明月聖母知道自己想法,易千凡並不覺得意外,畢竟明月宮坐鎮烽火神都,處處都有她的耳目。
易千凡擡起了頭,眼眸露出堅毅之色,“有些事情我一定得去做,兄弟不在,我更要代他去做。”
明月聖母嘆了一口,道:“幸虧當初沒讓芸兒對你們出手,不然我會後悔終生。”
易千凡疑惑了,但他沒有問,因爲他知道明月聖母一定會說。
明月聖母道:“我曾以爲玄琴是傳說中的那人,所以打算叫芸兒出手擊殺你們。”
易千凡輕笑,事實上他也猜到了那名出手擊殺幽冥魔帝的人便是星芸,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女孩子。
明月聖母又道:“但是後來我錯了,玄琴並非傳說中的那人。”
易千凡沒有問,身後的人也都認真聽着。
明月聖母嘆了一口氣,道:“直到煉獄中心那場驚世大戰,我才明白了一切。”
“那您爲何將這些告訴我們呢?”易千凡開口了。
明月聖母微笑道:“你們要走了,而有些話隱藏在心裡太久,總會覺得有些不舒服。”
看了一眼面前的幾人,她又道:“你們打算今天動身?”
“是的!”易千凡輕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我跟您一樣,事情憋在心裡太久而不爲,同樣會覺得不舒服。”
“叫上那小子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安全。”明月聖母又繼續拔她的雜草,似乎已不再打算擡起頭了。
“祖奶奶,真的是這樣麼?”星芸笑顏如花,臉上像是掛滿了彩虹。
“去吧!去了我好清靜些!”
寒,酷寒。
沒有明月,大地裹上了一層外衣,一層雪白的的冰裝。
萬里荒寒,白雪紛飛,天地間因沉寂而變得更加死寂,彷彿遠離人間,遠離了天堂。
風很大,夜晚的風也很急,吹在臉上就好像無數尖刀劃在臉上,彷彿要將人撕成碎片。
每個人都裹着一件厚重的大衣,只露出了一雙眺望遠方的眼睛,腳步亦在緩慢的前行着。
極北之地,冰雪無情亦如冷漠而沉寂的心。
他們走的不快,走的也並不慢,但卻始終在前行,沒有一刻的間斷。
想要在這種酷寒的天氣裡生存,那就不能停下腳步,只能前進,停下來就只有死,猶如這塊大地上被凍成冰塊的屍體。
人的一生本就殘酷無比,現實更是壓的人快要穿不過氣來,但只要記住一點,風雨後一定會彩虹。
前面是一座山,山不高,風卻更急,猶如冰刀環插在身體的各個部位上。
大衣已結了些冰塊,易千凡用手輕輕拍落了冰塊,雙手捧在一起,輕輕吹了一口氣。
然後,他那雙漂亮的眸子凝視着遠方,眼眸彷彿也結了一層冰。“過了這座山頭,前方又是哪裡?”
他的語氣很平和,問這句話像是在問自己,問蒼穹,問大地,絕不像是再問身後的幾個人。
“冰雪荒原!”琴羽卻接過了話茬,道:“冰雪荒原只是極北之地的一小塊,卻又是極北之地最爲兇險的一塊地域。”
看着衆人不解的神色,他又接着道:“傳聞中,冰雪荒原遺留着一座遠古神殿,而那座神殿沉睡着一尊太古時期的人物——月神”
“月神?”衆人心驚,但凡以皇者自居之人,無一不是蓋世強者。
“不錯!”
琴羽也捧着雙手吹了一口氣,不慢不急的道:“老祖告誡過我,在有生之年絕不可以踏足極北之地,更不可以涉足冰雪荒原。”
“但是你卻來了,並且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着我們一起來的。”
這句話一說完,易千凡就笑了,還沒笑完,步子大邁,他人已率先走了下去。
無論冰雪荒原如何兇險,他絕不會皺一個眉頭,更不會刻意慢下自己的腳步。
有一種人,只要下定了決心,無論任何勸阻他都不會聽,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易千凡無疑就是這種人。
白雪漫天,白雪飛舞,風更急,天更冷,夜更黑。
冰雪荒原卻是一片白茫茫,無邊的白色,黑白交替,彷彿沒有了色彩的老舊膜片。
逆月幾人下意識的將大衣擰的更緊,以此抵禦寒風的侵襲,簡單的動作卻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法有效的抵禦寒冷。
又走了一段路,空曠的平原卻不再孤獨而單調,這裡竟然有樹。
在這樣的酷寒天氣裡竟然還會有樹?
枯樹凝冰,樹不高,凝結成一株株冰花,一種堅硬而脆弱的冰雕,經不起人的觸碰。
這片平原上凝結了無數株這樣的冰雕,張牙舞爪,就好像披着白色褂子的妖魔,彷彿要吞噬人的心魂。
易千凡的腳步放慢了,身後的幾人也將步子放慢了下來,在這樣的地方根本無法快速前行。
忽然,寒風呼嘯的遠方傳來了哭泣聲,聲音若有如無,似隨時都會消散。
所有人腳步加快了,避開已凝結成冰雕的枯樹,如幾道寒風般,穿梭於這片詭異的地方。
哭泣的聲音越來越近,哭聲卻衝蕩着四面八方,彷彿來自四面八方。
所有人心驚,易薇更是悄悄的躲到自己哥哥身後,滿臉恐懼的盯着四面八方,表情亦誇張無比。
“是誰?”易千凡大吼,“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無疑等於自取滅亡!”
星雲皆動,吼聲傳遍了四面八方,猶如敲響了寺院的洪鐘,震得人心神渙散。
琴羽面無表情,沒有琴他也能傷人,更能擊殺那些所謂的魍魎鬼魅。
所有人眺目八方,神識掃蕩着夜下這一片白茫茫的冰雪,搜尋着哭泣聲的來源。
沒過多久,哭聲又響了起來,如同嬰兒般的低泣,無止休的響了起來。
“聽聲音應該是個小孩,而且是個小女孩。”開口的是星芸,星芸凝視着遠方。
“你又如何確定?”逆月忽然道。
“不用確定了,星芸所言本就是事實!”冷雙顏手指着遠方,遠方一個小女孩蹲在地上,那雙無助的眼神如同迷離的星月般,看着前面的幾人。
小女孩眼裡泛着淚光,彷彿幾千年來都沒有乾枯過,她的衣着也很單薄,只穿着一件破舊的衣服。
本該烏黑柔順的頭髮,但現在卻打滿了結,如同瓷娃娃的般的臉上已沾滿了污垢。
在這樣的天氣,在這樣的夜晚,卻遇到一個這樣的孩子,這豈非很不可思議?
這個孩子又是怎樣的活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