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化雪時的冷充斥着天地間,彷彿要滅絕他這個外來人。
山路蜿蜒,李霄雲選擇的是走路,這是不是他對仙劍門產生的最後敬意?
擡起頭就可以看到山巔之上那璀璨的大殿,距離絕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遠,對他而言只是瞬息之間的事。
這時,高天傳來炸雷般的質問聲:“來者何人?”
這聲音聽起來極具氣勢,宛若龍吟,震驚八方。
那遠山之巔衝來了一束光,一個背劍的男童來到了他面前。
看到這個男童,他就想起了金魚孩提時期,都是正值生命的起點,一生的命運卻截然不同。
金魚長大了,可是他卻要死在自己手裡,這就是命運,幾乎沒人能更改的命運。
他殺了這個孩子,但他並沒有讓這個孩子多麼痛苦,只是在無聲無息剝離他的靈魂。
他的心在滴血,可是他卻沒法子改變這一切,所以他只能繼續殺人。
在他扼殺第十六個劍童時,終於有人怒了,無法遏制的怒火像是野火般在天地間燃燒了起來。
嗖!
戰劍劈開了蒼天,截斷了李霄雲的殺戮,那神光氤氳的山巔之上頓時有人橫衝而來。
“畜牲!你算是個前輩級的人物,怎麼就做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情?”
凌風臉色冰冷,深邃的眸子裡已填滿了滔天怒火,手中的劍冷冽的可怕。
“你這是正式像我們宣戰?”凌風凝視着躺在血泊裡的孩子,眸子裡充滿戾氣。
“是的!”李霄雲道:“不只是仙劍門,整個天玄都將是我們的。”
“你的?”凌風冷笑道:“你怕是已經成了他的狗吧!”
李霄雲走來,笑道:“有的時候做狗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保全家人。”
“狗就是狗,一隻狗又如何保全家人?”紫怡站在凌風身後,眼眸裡沒有了昔日的慧黠,已被冷漠所取代。
如果玄琴在這裡,他一定會感到驚訝,因爲現在的紫怡竟也邁入了大乘期,追逐他昔日的足跡。
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昔年的青澀早已褪盡,她出落的更加完美,亭亭玉立,多了一份傷感。
虛空中瞬間出現了很多人,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像夜天這般從容,這般無視一切。
一個李霄雲不值得他放在眼裡。
一襲黑衣,他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絕世利劍,一頭濃密的黑髮飛舞,宛若垂簾三千尺的黑色瀑布。
“是那小子叫你來的?”夜天淡然說道。
修爲到他這種地步,生死已見的太多,幾個孩子的性命看的也不會那麼重要。
這不是無情,而是天性使然!
一個經常殺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漠視生命,他也不例外。
李霄雲沒有開口,一個準備送死的人看的往往淡,多餘的解釋讓人覺得你這個人懦弱。
他出手了,大步一邁,橫跨虛空,火熱一拳直接轟向夜天,不朽神力掃蕩八方。
天地大晃動!
夜天未動,氣勢磅礴,殺意卻充斥着天地間,像尊久經殺戮蓋世戰神,心緒沒有絲毫凌亂。
待到李霄雲近身,他才動了,滂沱殺意化爲無上殺劍,宛若橫穿太古的王永恆之光,要絕殺古今。
這一劍
這真的很可怕,仙劍門護山大陣開啓,無窮的神光流溢,隔絕一切契機。
李霄雲大口咳血,眉心溢出一道血跡,那一劍傷害了他,那個男人隨手一擊就足以讓他重創。
兩個人的差距太明顯,神跟和神王之間的差距本來就是一個天一個地,根本就無法逾越,只是幾個別例外而已。
夜天似乎沒有動,可是卻又彷彿無處不在,他手中沒有劍,他的劍在心中,亦或者他自身本就是一柄劍。
無敵的千丈戰劍再度破滅層層虛空,李霄雲來不及躲避,然後他就看到自己下半身墜落。
他來不及發出任何吼叫,無敵的一劍已泯滅了他魂力,亦摧枯拉朽般絕殺了生機。
夜天袖袍一揮,黑色的長衫在風中獵獵作響,那頭濃密的黑髮肆無忌憚飄舞,十分冷漠。
李霄雲隕落了。
夜天忽然面對衆人道:“時間不多了,我留下幾個人,其餘的人必須每一個都送走。”
沒有人吭聲,他的話向來很有效。
“都散了吧!”凌風說道。
該走的都走了,留下的人已不多,但也有那麼幾個,諸葛流風就是其中一個。
這個傢伙這副樣子永遠都不會變,依然很胖,依然十分忍心的留着劉海。
他留下的理由很簡單,玄琴離開的太久,萬一某一天玄琴回來了?陌生的面孔太多,所以他決定留下來。
紫怡也沒有走,凌風也沒有,一些仙劍門元老更沒有,畢竟危機正在慢慢靠近,撒手不管有些不太好。
已步履蹣跚的靈霄緩慢的出現,凝視着那些失去生命的孩子嘆道:“該來的終究來了,永遠都躲不掉得。”
夜安靜的沒有任何旋律,山頭上的風極勁而有力,花草樹木又覆蓋了一層薄冰。
這樣的夜晚太冷,不見明月,明月已死,唯有風雪般的寒意不見好轉。
紫竹林,一張精緻的石桌,四張固定的石凳,桌上有酒,更有精彩博弈的棋局。
人生如棋,命運難測,又有誰可以否定自己的未來?
凌風給夜天倒了一杯酒,夜天的手指捏住一顆棋子,思緒卻在飛速的翻轉着,尋找着自己的“生路”。
這盤棋非常精彩,像是兩軍交戰,有人卻守住敵軍必經的關卡,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感覺。
有的時候,人生就如這盤棋,狹路相逢勇者勝,失與得之間平衡就看你手中的籌碼了。
你若放不開,你若固步自封,你若規規矩矩,那麼你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人生路太長,破羈絆,破規則,方可走的更遠,這個道理夜天懂,所以沉寂在他手中的棋子下了下去。
他愉快的喝了一口酒,然後再愉快的瞟了一眼凌風,就好像已凱旋而歸的將軍,已殲敵千萬。
凌風在思慮,可是這盤棋已成了定局,考慮的太多也無法力挽狂瀾,輸贏已見分曉。
他沉寂了片刻,緩慢的拿起杯中酒抿了一口,卻不知道已是什麼味道。
“你太執着了,也太放不下了。”夜天站了起來,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
他又道:“這幾天魔界要亂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
“靜觀其變,說不定會去一趟魔界。”
“你想去幫冷絕天?”
“我好像只有這樣的選擇。”
凌風嘆了一口氣,道:“他真的強大到不可一世?”
夜天點了點頭,說道:“即便我已邁入神王境,即便集合天玄最頂階人也無法對他構成威脅。”
“他成長的太快了。”凌風苦笑道:“只是不知道現在的玄琴修爲又到了怎樣的境界。”
夜天道:“他同樣深不可測,恐怕他已到達了天界。”
他又坐了下來,接着道:“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玄琴真的會回來。”
可是事情真的這樣麼?
兩個人之間又開始平靜了,紫竹林卻在夜風中“唰唰”作響,彷彿妙曼的音律。
這並不是幻覺,笛聲從遠處而來,穿過了漫長的石階,才傳到了他們耳朵裡。
這是一個女人,一個很美的女人,在寒風中看起來極爲恬靜,絕美的容顏上卻多了一份憂慮。
“兩位前輩,魔界將會大亂,千凡的爺爺將會前往魔界。”欣瑤放下了玉笛,淡然的凝視着他二人。
“千凡還有什麼需要你傳達的?”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易家怎麼選擇,他們不便過問,可是千凡就不一樣了,畢竟他是玄琴極爲重視的兄弟。
……
前方在破曉的晨曦中顯得有些朦朧,浪花一朵朵,赤水河反倒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
玄琴負手而立,浪花前行,彷彿破冰的風刃,在這無邊赤水河極速前行。
那一戰早已結束,至於結果,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成王敗寇,他並沒有擊殺北風,而是選擇留他一命,這或多或少有些出人意料。
但他卻始終堅持這麼做,有的時候殺人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而殺人也並非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
處理事情的方式有千百萬種,只是看個人選擇而已。
玄琴既然做了選擇,那麼就沒人能改變,任何人都不能改變。
迎面有風,風冷如刀,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女人,想起那個跟風一樣冷的女人。
龍影,這個名字比較偏於中性,這倒十分符合她的性子。
她本來就是那麼一個人。
這個女人帶走了屬於她的一切,包括那段時間兩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玄琴微微皺眉,心緒有點紊亂,這個女人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你是不是又在想那個女人?”逆月在笑,可是她的笑卻讓人她並不是在笑。
玄琴苦笑,只有苦笑,自己身邊的女人真的一個比一個聰明,一個比一個讓人害怕。
“沒有的事。”玄琴狡辯道:“我只是在想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達通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