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梵天
一切如夢幻,上一秒與下一秒根本就是完全兩個不同的概念。
這種感覺就好像上一秒在地獄,下一秒便從地獄升到了天堂。
只有經歷了生死攸關,纔會明白生命的可貴,這種感覺他們更是能夠深深體會。
天沒有藍,雲也沒有想象中得那麼白,這裡並不完美,這裡也不是充滿詩情畫意的畫境。
現在已經過去一柱香時間,在這一炷香的時間裡,她們臉上仍然還掛着笑容。
彼此都笑得很燦爛,無論是誰經歷過這種事情而不死,臉上也一定會出現這樣的笑容。
玄琴卻沒有笑出來,只有他沒有笑,他根本就笑不出來,仍然在回想着那道魂影說過的話。
那些話寓意極深,字字珠璣,他根本猜不透其中玄機。
難道那個人跟他會有什麼牽連?他們之間又該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日已偏西,淡淡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的臉看起來蒼白之極,身心亦疲憊不堪。
‘活着’本該是件令人快樂的事,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卻已將他的這種喜悅沖淡了不少。
“你在想什麼?”開口的是煙婉兒,只有她才能觀察到玄琴臉上細微得變化。
玄琴搖了搖頭,巧妙的避開了她的問題。“你現在打算去哪裡?”
“他一定沒有死!”煙婉兒說的很肯定。“我當然是去找他。”
玄琴閉嘴了。
煙婉兒接着道:“你們呢?你們又要到哪裡去?”
“找我兄弟!”玄琴輕笑,劫後餘生,這種渴望尤爲明顯。
煙婉兒嘆了一口氣,“如果有緣,我希望我們還可以在見面。”
“一定會的!”紫怡嬌笑,她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錯。
煙婉兒走了,如一道遠去的雲彩,紫怡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你說她會找到那人麼?”
“會,一定會!”
“你爲什麼那麼肯定?”
玄琴笑道。“能一夜擊殺數千魔界頂尖高手,你認爲那個人很簡單?”
紫怡道。“那他一定還活着!”
玄琴拍了拍她頭,“走吧!這裡已不再適合我們!”
走的時候,他仍然回頭看了一眼下方,仍然不能忘記魂影說的話。
夜靜如水,月色淡然,星空下的星辰拼命得閃耀生命的輝煌,似已忘卻昨日憂傷。
傷,沒人能忘記。
一個人,一壺酒,一塊大石,以及一條倒映繁星的河流。
他坐在大石上,喝着酒,看着河流,河流‘唰唰’響,就像要擊潰他最爲脆弱的心。
這種感覺其實並不好受,喝酒也許本來就不好受。
酒唯一的用途就是醉,他想醉,但他卻發現了一件很可怕事實,因爲他根本就不會醉。
也許這纔是最痛苦的事。
明月淡如水,月下有風,風吹動他的長髮,吹動他的長袍,卻無法吹散他與世長存般的寂寞。
世間最可怕的絕不是死,而是寂寞。
“一個人喝酒,絕不是件快樂的事。”黑暗裡忽然走出來一個人。
白衣如雪,比黑夜更黑的長髮,比星辰更明亮的眸子,以及那張無比英俊的臉。
他實在是上天完美的傑作,哪怕是那種細微神情,也絕不是某一個人畫師可以刻畫出來的
“喝酒講究得是氣氛,至於快不快樂,那又是另外一回事。”男子微笑着說,眸子裡的光源卻又黯淡了幾分。
玄琴笑了笑,“我不懂酒,我也不喜歡喝酒。”
他的笑的很愉快。“但是我知道,有一種人明知道喝酒痛苦,卻還要不停的喝酒。”
男子沉默不語,他已猜到這人是誰。
玄琴仰望星空,忽然又道:“我實在想不出來,像你這樣的人竟然也會有如此暗淡一面。”
這個男人忽然也笑了。“我也想不到,你竟然敢直接現身在我面前,難道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怕!當然怕!”玄琴回答的很肯定。“你要殺人,世間有誰可以阻你。”
男子又飲了一口酒。“可是你還是來了,並且有恃無恐。”
“我在賭!”
男子“噗嗤”一笑:“那你的賭注是什麼?”
“我的命。”
“你的命比別人值錢?”
男子接着道:“年輕人自信是件好事,但是過於自信卻絕不是一件好事。”
他忽然將酒壺擲給玄琴,他認爲美酒應該與人分享。
玄琴接過酒壺,愉快笑道:“我雖不喜歡喝酒,但你的邀請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酒!”玄琴抿了一口,“只是可惜,好酒更加會醉人。”
他笑的更愉快:“好酒更加會令人心亂如麻,令人更加痛苦。”
男子沉聲道:“看來你知道的很多。”
玄琴笑而不語,過了好長一會,他纔開口。“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便是梵天。”
梵天沒有開口,也沒有否認,沒有開口通常就是默認。
明月已入雲,雲已掩蓋星辰的光輝,梵天忽然站了起來。“如果你來這裡只是跟我打啞謎,那麼你可以走了,因爲我不敢保證,我是否會殺了你!”
他略顯懶散的神情,閃現一絲亮光,似乎包含很多東西,不可否認的是,絕對有那麼一絲殺氣涌現過。
玄琴依舊在笑,他來這裡當然不是送死,但他並沒有因爲對方的憤怒而遠去。
他笑道:“我理解你,我更能理解一個痛苦了幾百年人。”
梵天臉色已冷。“你想說什麼?”
玄琴收了笑容,臉色也變得無比冷漠。“四百年的時間,這四百年你爲她做了些什麼?”
聞言,梵天全身顫抖,臉色更是蒼白無比。“你見過她?”
玄琴點了點頭,輕蔑笑道。“我以爲你不會關心她!”
梵天問道:“她現在在哪?”
玄琴搖了搖頭:“我只把她帶了出來,她卻要執意離開。”
“她要去哪裡?”梵天的語氣很不平靜。
“你在哪裡,她自然就去哪裡。”玄琴道:“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說!”
“她只剩下靈魂,已不再是當初完美之身。”
梵天嘆了一口氣,低沉道:“我自會爲她重塑肉體,我現在只想知道,她究竟在哪裡?”
玄琴沒有開口,這個問題,他現在根本不能回答。
黑夜更黑,星已遠逝,彷彿凋零的花瓣,只剩下仍然堅強的花蕊,依舊駐留吹風中。
“我欠你一個人情!”梵天說的很直接,他本來就是直接的人。
玄琴道:“你沒有欠我,我也沒有欠你,這次本就是扯平。”
他忽然嘆了一口氣,“很多時候我非常羨慕你,羨慕你的一切。”
“爲何?”
玄琴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問。”
“說的不錯!”梵天人已遠去,長空下他的聲音依舊迴旋天際。
玄琴嘆了一口氣,道:“世人本就愚昧,如果我是你,也許我會殺更多人。”
有一種人因愛而成魔,梵天無疑就是這類人。
黎明的光輝已散落下來,這個時候他已喝完梵天給的酒,他的人慢慢的隨着光芒消失在這片安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