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遙很快發現,胡氏兄妹事實上還是挺靠譜的。
比如,此刻的他,便成了一隻雪白的等人高大蠶繭,直挺挺的立在病舍角落裡。
除了雙眼處的蠶絲少些,依稀能看見外界情況,連嘴巴都動不了。
樂顛顛安排王難姑躺下休息,又熬好一碗安胎藥的胡青牛擦着額上的黑灰走過來,也不湊近,只嘖嘖感嘆道,“妹子,你這回可大出血了。近兩年培養出來的所有變異天蠶可都用在這次治傷上。”
胡青羊淡淡道,“我留了兩對天蠶做母體。”
忽的眼波一閃,臉上神情便柔和了數分,“陳大哥難得拜託我一件事,我不想讓他失望。”
“唉,妹子。”胡青牛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只伸頭摸摸胡青羊頭髮。
範遙腦中飛速閃過一個念頭:這位胡家女神醫,貌似對陳教主?
……
範遙口中被塞入一個吸管,不粗魯,可也絕不溫柔。嘴裡吸入的藥液冰涼微苦。
“這是改良的麻沸散。你臉上的有些血管經脈在完全化繭前尚需要進行修復,不然天蠶絲的藥力無法完全滲入。相比較來說,被藥物傷透的頭髮只是小事。”
屬於女性的纖細手指冰冷劃過他的臉,範逍漸漸模糊的視線中,胡青羊只能算清秀的面孔忽遠忽近的飄忽着,她的聲音平淡且淡漠,聽來倒與陳教主有幾分神似。“大哥現在一心留意着嫂子的身體,我的動手能力不如他,日後你臉上若偶爾有些抽筋,或有點什麼小瑕疵,可莫要怨我。”
範遙:“……”
……
光明頂上。
林英傑摸着下巴問陳石,“大佬,你爲什麼不去蝴蝶谷?你動手給範遙治臉,才最保險吧。”
陳石處理積壓教務的動作快如幻影,也未擡頭,淡淡道,“有他們幾個夠了。”
林英傑撇撇嘴,暗自腹誹,其實這位協助者大佬就是懶。
忽又聽得陳石淡淡道,“難道你想帶着小昭一起去?”
林英傑連連搖頭,瞬間安靜如雞,如果帶着小昭去蝴蝶谷,以胡氏兄妹當前的醫術,不悄片刻,她的僞裝就得穿幫。
到時候是拆穿好,還是不拆穿好?以小昭那足與她母親有九成以上相似的面容,明教只要見過黛綺絲的,估計個個印象深刻。而陳石與他,可是稍遲就得離開光明頂去找九陽神功了。
“唉!”林英傑無限惆悵的嘆了口氣。
……
處理完數尺高教務的陳石將明教諸高層全請到了大殿,作離開前的最後安排:“你們誰領頭到海外,去接謝法王?”
“當然是我!”楊逍手拍摺扇,笑得風流瀟灑,“我楊逍覥爲明教光明左使,接回謝法王這事自是當仁不讓。”
殷天正老當益壯,一步踏到楊逍身前,大聲道,“這事兒自當交給咱們天鷹分堂。咱們天鷹堂現成的大海船,船上舵工、水手、糧食、清水、兵刃、寒衣,一應備齊,任憑多大風浪都不怕!”
韋一笑尖聲插來一句,“我也一起!”
周顛笑道,“韋蝠王,你那身輕功在海上可派不上用場!再說了,我活了四十三年,從未見過能下水的蝙蝠。唔唔——”卻是被彭瑩玉與說不得聯合捂住了嘴。
韋一笑瞅着周顛,嘿嘿笑了幾聲,五散人心中暗自叫苦。知道這青翼蝠王逮着空兒,定會在周顛脖子上咬兩口。
鐵冠道人望了一眼冷謙,擡手道,“咱們五散人皆願出海。”
林英傑心中大訝,五散人中的彭瑩玉,說不得與鐵冠道人皆是抗元軍中的主力,現在義軍與元軍打得如火如荼,他們怎麼捨得這時候離了崗位?
楊逍:“……”
陳石左手託着右手,下巴擱在手上,背脊挺得筆直,面無表情的瞧着菜市場般的大殿。
諸人再爭得片刻,忽覺得有些冷,擡頭一瞧,便見陳石眼神淡淡,一個個自行收了聲。
陳石方淡然發了言:“此行去接謝法王,以楊左使與殷法王爲首,五散人中的冷謙,周顛一起。”
“到了冰火島,謝法王如果不肯回中原,便告訴他咱們已知曉成昆的下落。”陳石敲着桌子,忽的淡淡一笑,“等我拿了九陽神功回來,就去少林派換回成昆。”
“我不在教中時,餘下諸人,連同五行旗,天地風雷四門,哪些留守光明頂,哪些支援義軍,自行安排好,韋蝠王巡視四方監督。如有難解教務,至蝴蝶谷請教範左使。”
衆人凜然,齊齊拱手應道:“是!”
……
明教諸事既畢,陳石一人雙騎,帶齊乾糧清水,徑直下了光明頂。
望着他背影,明教諸人不約而同,皆嘆了口氣。這位陳教主武功才智無可指謫,可就是不愛呆在總殿。繼位至今十年間,滿打滿算在光明頂的時間還沒三個月。
楊逍與殷天正瞧瞧身後諸人,深深覺得得再度進行一次光明頂大整頓。
陳石一路向西。路上有殺人之時,也有救人之舉。
“蝶谷聖手”之名漸漸傳至西域。
數十天後,便見山林處處,山頂漸有積雪。卻是冬日已至。
陳石早已寒暑不侵,卻也入鄉隨俗,在路過的城鎮內買了冬衣,長長雪色大氅帶着兜帽,內襯用得是整張銀狐皮。陳石見它寬大,平時能墊能蓋,也不還價,以百兩黃金買了下來。
也不用什麼老獵戶做嚮導,陳石找了處山林將已換了數批的馬放了。他照着原著中描寫,一路向雪原深處行去。
彼此天地茫茫,林英傑時不時纏着陳石出來透口氣,瞧着這無邊雪原,只覺得心胸爲之一闊。
陳石每每在日落之前,找個凹下去的雪窩子,地下挖深,邊上堆砌雪塊,建一座封閉的圓形雪屋,卻與地球上的愛斯基摩人建的雪屋挺像。
林英傑也不多問,他早已知道,這位大佬身上秘密多得很。
以火摺子點燃路上順手撿來的枯樹枝,便攜的小鐵鍋放在火堆上,雪水燒開後投入乾肉炒米,熱乎乎便是一頓。
夜裡,雪屋內溫度已有零上數度,陳石便滅了篝火,封上出口與透氣孔,蓋上大氅睡在最深處的雪牀上。
萬籟俱靜中,唯聽得遠遠狼嚎熊嘶。
再行了兩日,陳石在擊退一羣五六隻大灰狼後,穿透樹林來到了一處懸崖上。抖抖發上積雪,陳石極目遠眺,但見對面山坡上積雪深深,似有着什麼猛獸留下的雜亂爪痕。
腳下不遠處,是條深不見底的萬丈峽谷。微微一踢,積雪下的一塊石頭落了下去,許久尚聽不到回聲。
早已失去一開始觀雪景新鮮勁兒的林英傑拎着本厚厚的書瞧了瞧,又瞅瞅眼前景象,忽然大叫道,“大佬大佬,就是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