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循着鬼魘破壞的結界裂縫,飛越連綿起伏的山峰,來到幽深寒冷的鬼谷,最後來到象鼻雪殼蟲紛飛飄舞的蘑菇雪屋前。
木蔚來的氣息,就在這裡斷絕了。
推開那扇半掩的小木門,小白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那間白色的小窩。空蕩蕩的房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唯獨地上那灘黑色的血跡,在白皚皚的地上,格外赫目。
小白慢慢蹲下來,伸出手摸着那已經已結冰珠的黑血,心痛得半傾也說不出話來。
這是主人的血!受了那麼嚴重的傷,還流了這麼多血,一定很痛……
主人,你在哪裡了?爲什麼每次你有危險的時候,小白都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
傷心的小白,懊怒的小白,茫然的小白,害怕的小白,不知如何是好!
結界的裂縫不知道被誰修復完整了。聖地與魔界的連接也被斷絕了。在這個寒冷冰下世界裡,小白再也感覺不着木蔚來的氣息。
兩行淚水涎着俊俏的臉頰默默地往下流淌。他緊抿着嘴脣,沒泣出一聲,可又全身顫抖着。
小白還沉溺於痛失主人的悲傷之中,這時三股懸殊的力量正快速向蘑菇小屋接近!
莫不是殺追過來的冰酷、九幽婆婆,還有去而復返的卡巴斯。
“小妖龍,你跑不掉的!束手就擒吧!”人未至,聲先到。是九幽婆婆的聲音。有道行深不可測的冷酷在,九幽婆婆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當小白慢慢地站起來,臉上的悲傷一抹而盡,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冷漠與平靜。
他們是取小白性命而來,如果不抵擋,怕且受傷是在所難免。當然,九幽婆婆就排除在外。那個小小的侍神,就算任她打也是不痛不癢的。有威脅的只是冰酷和卡巴斯。九幽婆婆只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
在沒有主人的世界,活着一點意義也沒有。可是,小白答應過主人,即使主人不在了,也要好好活着。
所以,小白打算好好地應付那三位。主人啊主人,這回小白可是正當防衛,小白力量大,動作大,就算他們死在小白手下,也是情理之中,主人你不會怪小白出手無情吧?
如果你要怪責小白,就出來痛罵小白一頓!小白寧願你痛恨自己,也不願意現在這樣,完全感覺不到主人的存在……
小白在思索間,冷酷、九幽婆婆還有卡巴斯已經來到蘑菇小屋。
見屋子裡的木蔚來不見了,卡巴斯急得“嗷嗷”地叫了幾聲。
九幽婆婆朝小白玄喝:“小妖龍,快把木蔚來交出來!”
小白冷冷地在九幽婆婆那爬滿皺紋的臉上掃了一眼,怒火直天:“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們!我的主人,是被這隻怪獸抓走的。現在無故失蹤了,我還要跟你們算帳!”
怪獸是指卡巴斯?
卡巴斯委屈了,人家明明是神聖的雪獸。
一直板着臉默不作聲的冰酷,終於開口說話了:“你的主人,被修羅女和鬼魘帶去魔界了。”
修羅女和鬼魘是誰小白壓根兒不知道,不過這個小小的蘑菇雪屋,還殘留着另外兩個陌生妖魔的氣息小白靈敏的鼻子倒是能嗅探出來的。
魔界,是冷秀湖底封印着的另一個世界,就是那個九頭邪龍原本生活的世界嗎?
“多謝你告訴我。等我找到主人了,再回來找你們算帳!”
小白說完,便閃電似的從冰酷他們身邊飛過,那股風勁兒直吹得冰酷和九幽婆婆的白袍子幾乎翻轉了。眨眼間,小白連影子都沒了。
“卡巴斯,你還不去追?別讓小妖龍跑掉!”九幽婆婆發號師令。
卡巴斯猶豫不動。就算是一心救冰綾的卡巴斯,也想小白先把木蔚來救回來吧?
沒有寒玉,說什麼救冰綾也是枉然。
“卡巴斯,你越來越不聽話了!”九幽婆婆舉起柺杖,欲向卡巴斯打去。
冰酷用破天鍾將九幽婆婆的柺杖架住,道:“讓他去吧!只有他才能把寒玉帶回來。”
九幽婆婆一驚:“冰酷殿下,您知道寒玉在木蔚來身上的事了?冰綾殿下她……”
冰酷把破天鍾收回,面無表情道:“九幽婆婆,你只需要在寒玉歸來時,協助冰綾復活。其他的事,你不必管,也不必問。”冰酷彷彿什麼都知道似的。向神河界王神提議對冰綾下誅死令的是他,暗許木蔚來以體內的寒玉救冰綾的也是他。
其實,那時候在紫荊大學附近、夏雨生的家,冰酷完全有能力將魂不附體的木蔚來殺死,可他沒有這樣做。
誰都不知,冰酷千方百計殺人,又千方百計救人的目的何在。
“是……”九幽婆婆應諾,心裡卻有些不服氣。怎麼連冰酷也幫着那個離經背道,沾污冰河神族的惡魔呢?
……
冰下冷秀湖。
小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這裡。
高高的巖壁上,仍沾着一片幹了的黑色血跡,就像黑色的墨汁潑在白紙上濺放的黑色牡丹花,絢豔、淒冷而令人毛骨悚然。
湖底,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已經閉合了。
雖然,木蔚來的黑曜寶劍和自己的閃龍爪,曾經將冰河界王神的結界打破,畢竟那只是短暫性的。在衆妖魔逃回魔界後,遠在冰河神界的冰河界王神又暗暗作法,加強結界的力量,將破裂的結界縫修合。
一潭紫黑色的血水中,泛不起半個漣汔。迎面腥風,白骨難入土,散魂碎魄泣不出聲,積抑着污穢的怨氣,充斥着枯敗陰潮的冰洞。
“主人,小白來救你了!等我……”
手凝聚靈力於指間,雙掌變爪,用盡全力,使出劃破時空的一擊!
一輪金光向湖底掃去,閃龍爪在湖底劈出了一道魔界裂縫的線眼。裂口不大,緊容一人通過。小白在裂縫閉合前,飛入了魔界。
然後,結界再次閉合。死寂的湖底,又平復了……
……
魔界某處。
出現在小白麪前的是一片黑色的森林。
也不知這魔界是永不日出之地,還是正值黑夜,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更沒有星星。壓抑的黑雲厚厚地蓋在上空。濃黑密針的枝葉層下,由腐敗的枯葉堆積成的土層上,繁盛着姿態鬼撓的矮株植物,它們正勾心半角地爭奪着生存空間。
一股灰黑色的霧氣籠罩着整片森林。
小白懸在林層上空,眺望着漫無邊際的黑色森林,一疇莫展。
在這裡,就算是一草一木,一鳥一獸都散發着不可思議的邪氣。因爲這裡是魔界,所以構成這裡的一切都是魔物。
正是這樣大大小小,強強弱弱的邪氣復染地混合在一起,小白竟然無從感應木蔚來的氣息。
東南西北,上天下地,哪往個方向追,才能找到主人呢?
“主人!你在哪裡?”小白仰天長嘯了一聲,聲震層林巔,幾乎吼散了密佈的層雲。
“嘎——嘎——”
西方,幾隻黑色的大鳥受驚後,直衝雲宵,在黑夜中飛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又俯衝沉入黑壓壓的森林之中。
陰溼的風從小白的臉上刮過,吹亂了銀白的髮絲,卻吹不亂那雙炯炯有神的金色眸子。即使完全感覺不到木蔚來身處何方,但小白仍絲毫不放鬆地描瞄着視野內的範圍。不能靠感應氣息,便只能全憑第六感。
突然“嗖”的一聲,小白與林層相平着,朝着西方飛去,忽而又穿入林層中,輕輕着地。踩在那鬆弱的腐土上,沒發出半點聲響。
黑斑的三角頭蛇盤在樹上,嘶嘶地吐着紅色的舌頭。奇怪的黑翼禿頭鳥們,正在如狼似虎地瓜分着一具九頭邪龍的屍體。黑色的甲殼蟲緊張地在腐土層中穿鑽……
黑色的世界已經讓人絕望,動物活動的聲音,猶讓人焦慮、惶恐不安。
然而,一嘹清音劃破了壓抑的空氣,悠揚清靈地傳遞向遠方……
黑色妖樹下,身穿紅色華麗公主裙的小女孩,一邊玩弄着她手中的人形紳士木偶,一邊面無表情地唱着:
惡魔戴着單純的面具被虛僞的神欺騙
神懲罰惡魔困在鏡子裡一萬年不變
萬惡的神誰能埋怨你的膚淺
可憐的惡魔失去華麗的宮殿
扣上罪有應得的枷鎖忘記慾望的貪念
在不見天日中磨鍊
有朝一日破鏡人出現
用血洗去你的愚昧你的睏倦
當黑暗的長夜過去了
世界將會光明一片
……
小白早就站在她面前了。但不知是好像沉溺於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沒有發現小白的存在,還是完全無視小白的存在,那個女孩只是醉心於她的歌與木偶。
直到那個紅裙女孩把歌唱完,忍耐了好久的小白終於開口老實不客氣地說道:“喂,你到底在唱什麼啊?什麼亂七八糟的神與魔!我一點兒也聽不懂。”小白沒音樂和文學天分,紅裙女孩要想故弄玄虛就白費心機了。
對於小白的不懂欣賞,紅裙女孩一點兒也沒生氣。其實,她自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的。
“我要去找主人!你知道我的主人在哪裡嗎?”小白問。
對於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角色,小白見怪不怪。如果不是想向自己吐露什麼,何必在自己面前現身。
小白髮現這個紅裙女孩有深不可測的魔力。
紅裙女孩詭秘地笑而不語,伸出手指着遙遠的西方。
她的皮膚像雪一樣蒼白無色,她的眸子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她的笑意讓人心寒,她幼嫩的臉孔沒半點童真與活潑。這個女孩子,比她手中的木偶更像一個精緻盛裝的木偶。
“那正好是我想去的方向。”
小白淡定地說着,又懸在半空,朝紅裙女孩子擺了擺手,“雖然不知你是敵是友,但是我們還會見面的,對不?”
紅裙女孩點了點頭。
看着小白朝着西方閃電似的飛走了,紅裙女孩手中那個木偶突然說話了:“莉莉安,你把魔殿的位置告訴他,不怕他到時搗亂嗎?”木偶說話的時候,嘴巴沒動。聲音好像是從內部傳遞出來的。
莉莉安道:“魎無,越亂越好。”
“莉莉安,你真讓人捉摸不透。”木偶魎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