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金色的晨光召喚回柏斯的意識。雖然高燒未退,但手腳已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
枕邊無人,一絲銀色的長髮格外刺目。那個一生中最快樂、最難忘的夜晚,原來不是夢!
拾起那絲銀色託在掌心,癡癡地回想着昨夜的纏綿。
一陣冷風把髮絲吹走,他彷彿看到了夜離帶淚離去的背影,想起縈繞在夜離身上的那股黑氣,一個可怕的推測打擊着他大病未愈的虛弱身體。
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出門,隱隱約約聽到女孩抽泣的聲音,朝着那個方向,拖着沉重的身子挪動。
竹屋後是一面山壁。清冷的山泉延着山壁滴入小溪。夜離坐在溪邊滑石上,細美的眼梢,又凝上了一滴晶瑩的淚珠。看到夜離身上那股黑氣已不見,柏斯才舒了一口氣。看來,那妖怪已經走了。
聽到腳步聲,夜離回頭,一看到是柏斯,臉上不知是憤怒,是怨恨,是羞愧還是愛慕。
“你,不要過來……”夜離發出暗示,但她的語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你再過來,你就對你不客氣!”
柏斯就像沒聽到她的話,走到她面前,把她抱入懷裡。
起初,夜離想掙脫那個的魔掌,但是,這個溫暖的懷抱,竟令她捨不得脫離。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要再責怪自己。”柏斯柔情地說着,不管昨夜的夜離對他所做的事是不是她本意,但他現在已經明白,他對夜離的感情是真的。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你。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甚至爲你死。”柏斯的告白,令夜離顫抖了。
她不能否認自己對柏斯有好感,但是柏斯畢竟是仇人的兒子,就算自己和哥哥不再找他報仇,那也不代表自己能理所當然地接受柏斯。要怪就怪天公不作美,令他們生來就處於敵對的立場。無恥的妖怪卻將兩人試圖保持的距離徹底打破。雖然不是夜離自願,但事情的確是發生了。
“現在父親還被關在天牢裡受苦,而自己卻和仇人的兒子好上了,這是不孝,是罪孽啊!”夜離失神地痛哭,柏斯把她摟得更緊,溫柔地說:”我會把你父親救出來的。”
“我們收到消息,紅蓮的人明晨就會處決我父親。哥哥今晚就去劫獄。”
紅蓮建-國半年,新皇城還在修建中,暫時仍使用着仙林國的舊皇城。
“這裡沒有比我更熟悉皇宮了。我向你保證,我會把你父親毫髮無損地還給你。你和夜風在這裡安心等我。我不會令你失望的。請你相信我!”他的語氣和眼神都非常堅定。
夜離躺在柏斯寬廣和溫暖的胸懷裡,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這個男子可以託付終生嗎?
正爲打翻藥湯而責怪自己的霧竹,正想打水重新煎藥,看到柏斯和夜離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腦子裡頓時”嗡”了一聲響,她捂着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不動聲色,悄悄跑開了,衝入竹林深處,抱着竹子,眼淚終於忍不住停下來。
霧竹,你太過分了!公子對你的大恩大德還未報,你竟然對公子存有非分之想。現在,公子還不容易找到心上人,你不但不祝福他,還悄悄地吃醋流淚,實在忘恩負義。
霧竹啊,你既非清白之身,又非絕世之貌,出身寒微,一無是處,就連給柏斯當個婢女也不配。現在柏斯不但不嫌棄自己,還收留自己在這裡住,豐衣足食,授予武藝,你還貪圖什麼呢?
想到這裡,霧竹擦乾淚水,臉上回復了平日的笑容,回到廚房,繼續煎藥和準備早餐。
早餐過後,柏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其實他什麼都沒,根本吃不下。吃下的東西會連血一起吐出來,當然,誰都沒有發現。
他現在的情況,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盤膝坐在牀之上,閉目運功調息。氣血阻滯,陰邪寒毒之氣已經侵蝕了他的五藏六腑,奇經八脈。
試圖用內力將毒氣逼出來,卻被毒氣反蝕,毒氣進一步擴展了。一口黑血噴在雪白牀單上,點染出黑色的梅花。軟軟地倒在牀之上,不省人事。
不知昏迷了多久,柏斯才醒過來。此時已是日落黃昏。夕陽的金光沒能爲他的臉色增加一絲活氣。自己的身體,自己最瞭解,那妖怪吸盡了他的精血,他已活不過三天。
苦苦一笑:”我的身體,已淪落到如此破爛不堪的地步了……夜離,對不起,我不能守護你一輩子。”但是,他一定會用剩餘的力氣,將她的父親救出來。
如果沒有中黑水瘴毒,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地劫獄。但是,現在四肢麻脹,內臟蟻蝕般的疼痛。就算連常人那樣走路仍尚不可及,又怎樣去劫獄呢?
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精緻錦繡的盒裡,輕輕打開。裡面有不同長度、粗細的金針。這是最後的辦法,用金針鍍穴,可以激發出身內的潛能,在短時間內使身體機能恢復正常,並能發揮出超常的水平。但是這種效果只能維持八個時辰。八個時辰之後,承受了超負荷的身體就會崩潰,內臟壞死,經脈盡斷,粉身碎骨而死。
從這裡到皇宮,快馬來回要六個時辰,中間有兩個小時足夠救人。午夜三更是人的意志最薄弱的時刻,在那個時間下手最有利。現在距離最佳的出發時機還有六個時辰,他需要準備和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從過去二 十 年生活在皇宮的記憶中搜索,整理出一條最佳的劫獄路線。任何建築物和一草一木,都可以成爲隱蔽和掩護的地利,還要考慮紅蓮軍入宮后皇宮發生的變化。
接着要準備好武器和道具。
最後,柏斯用金針打通了自己的經脈。血脈暢通無阻,他的力量又回來了。一掃過去幾日病弱不堪的儀容,容光煥發,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