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荒原的夜有種蒼涼孤獨的美,一輪昏黃的圓月,低低的掛在遠處的山丘上,就像是妮美娜常走的那條小巷拐角處,掛着的那盞路燈,爲夜晚歸來的人帶來光亮。

周圍很安靜,沒有吱吱的蟲鳴聲,沒有動物的腳步聲,就連風颳過的聲音都沒有。彷彿,不知道被哪位天神按了靜音鍵,一切像淹沒在深深的海水中。

半死不活的荒草和低矮的灌木叢,像海底的水草,無聲無息的左右擺動着。

如果有人問妮美娜喜歡陽光還是月光呢?她一定會說,當然喜歡月亮啦,月光讓我的內心安靜。

是啊,妮美娜非常喜歡平靜如水的夜晚。她擡頭看看空中的月亮,看看廣闊的荒原,忽然覺得這場景和她曾經做過的夢一模一樣,讓她有些疑惑,分不清是夢境之中還是在現實之中。

艾里斯升起了一堆火,火苗舔着柴火,嗶哩啪啦的響着,打破了剛纔的沉默。

“昨天還在家,今天就來到了這裡,時空交錯的感覺真不錯,像擁有了超能力。一眨眼的功夫,就從宇宙的這頭兒來到了宇宙的另一頭兒。”

火堆的另一面,坐着正在收拾雙肩包的艾里斯。

“唉!兄弟!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妮美娜好奇的問。

“嗯,嗯!我們差不多吧”,艾里斯說。

“我差不多是什麼意思,是!還是不是,說話慢吐吐急死人了。”妮美娜就是這個樣子,說起話做起事兒來着急麻慌的。

“那一天,我在休假,就買了回家的火車票。剛剛下過暴雨,山體滑坡,泥石流順着山坡滑了下來,衝段了一段鐵軌,一節車廂也被衝下了山坡。我和戰友大志自告奮勇的前去救援。那節車廂就在半山腰,車身癟進去一大塊,就像是被巨大的拳頭狠狠砸了一拳。哭聲、喊聲、伴隨着慘叫聲響成一片。我和大志還有幾名志願者,把還能走動的人,一個個送到安全的地方,在最後時刻,山體再一次滑坡,我和大志沒有及時躲避滑下來的泥漿,一起滾下了山坡。大志不見了,我就來到了這裡,後來就碰到了你。”艾里斯說。

“啊,你可是救人英雄啊。能和英雄在一起那是我的榮幸啊。”

其實啊,妮美娜對這次奇幻的旅程特別的期待,特別是全程還有帥氣的男孩子陪伴。

妮美娜還想問他一些問題,但是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起,畢竟他們才第一天見面

艾里斯坐在那裡,雙肩包鼓鼓囊囊放在身邊,只顧低頭想着自己的事。

月亮把大地照的亮亮相。照在妮美娜和艾里斯的身上,他們的影子在火光中一閃一閃,就像是一組古老的幻燈片。

妮美娜無聊的打開手機,手機的相冊裡收藏着一張很珍貴的照片。

照片是妮美娜父親和母親的翻拍的合影。年代已經久遠了,相紙微微泛了黃。

相片中妮美娜的母親,穿了件白色的棉布襯衣,濃密烏黑的頭髮燙着得體的髮捲,頭頸輕輕歪在父親的那一邊,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妮美娜的父親五官端正,英俊瀟灑,堅毅的眼睛出神地望向照片外世界。

妮美娜的父親是個醫藥科研人員,他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就是國際拯救溫暖生命協會的成員。

他說,自從AK系列的機械步槍來到非洲以後,那裡的動物就少了,還有的動物接近滅絕。

他平日裡很忙很少在家,他和他的團隊致力開發研究一種特殊的藥物。

這種藥物一旦研究成功,對保護大象、犀牛、穿山甲、這類的動物起到至關重要的保護作用。所以爸爸不在家的日子,要麼在實驗室裡倒騰着各種顏色的液體,要麼去很遙遠很遙遠的非洲,救助快要滅絕的動物。

這些神奇的綠色藥物,一但被注入到大象或者犀牛身體內,藥水就會順着血液,慢慢的循環,最後流入到象牙和犀牛角內。

原本漂亮溫潤如玉石的象牙然成了綠色。珍貴的犀牛角因爲藥物的注入,受到污染而染成綠顏色。

更加神奇的事,這種藥物只對大象的牙齒和犀牛的角有一定的影響,藥效只是讓它們改變顏色,對動物本身的健康沒有任何影響。

就像是我們平常吃了一些打了農藥的蔬菜,經過自身的代謝功能,隨着糞便排出體外一樣。

父親說,這種藥物一旦研究成功,將會減少對大象和犀牛的謀殺。父親還說,可愛無辜的動物和人類一樣,擁有共同生存在這個星球上的權利。

神奇的是,藥物中那些對動物無害的成分,對於人來說有着致命的傷害。

人類的皮膚,一旦接觸到注入藥物的象牙和犀牛角,皮膚上就會長出一串串透明的小水泡。小水泡最後演變成大面積的潰爛,從手到腳,從脖子到臉,一直潰爛到全身,潰爛的地方散發着臭雞蛋的味道。當你在大街上,看到某個衣冠楚楚的男人,或者某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時,他們身上散發濃重的香水味,其實是在掩蓋渾身上下的臭雞蛋的味道。

記得妮美娜上初中的一個暑假,她去了非洲,看望已經三年沒有回家的爸爸。在那二十多天裡,因爲要和親愛的爸爸一起生活,妮美娜陷入過於激動興奮的情緒中。

有一天,爸爸和幾位防止偷獵者的黑皮膚叔叔,他們揹着Ak22型的步槍,全副武裝的開着帥氣的越野車,帶着她去非洲國家公園看野生動物。

在廣袤的國家公園裡,成羣的動物在各自的領地上悠閒自得,享受着午後舒服的陽光。

爸爸指着遠處粗壯的大樹下,一隻霸氣的公獅和幾隻健壯的母獅在那裡乘涼,它們悠閒的相互整理着金色的皮毛。。

“你看到獅子了嗎?寶貝”。父親問

“是的,我看到了爸爸,它們的鬃毛真好看,像只帥氣的大橘貓。它可真帥氣啊”。

“它們非常的兇猛,能在一秒鐘之內殺死一個侵犯領地的偷獵者”。父親說。

“我知道,不過我還是喜好它們,它們殺死的是威脅到它們生命的人”。妮美娜最喜歡貓科動物,所以她養了兩隻貓。

“你看到那個吃蜂窩的黑熊沒有呢,寶貝?”父親問。

“看到了爸爸,我看到了,它最愛吃蜂蜜了,黑色的鼻頭和圓圓的小眼睛呆萌呆萌,毛茸茸跟泰迪公仔一樣可愛。”妮美娜手舞足蹈的回答爸爸的話。

“它們可是很厲害的呦,只要用利爪子扇那麼一下子,五臟六肺就會被挖出來,濺的滿地都是血!”

“我知道爸爸,不過我還是喜歡它們,它們只用利爪挖出壞人的心。壞人總是偷它們的寶寶,並把熊寶寶賣到雜技團爲他們掙錢。”

吉普車慢慢開向叢林的深處。草很高,快淹沒行駛的吉普車。

“快!往三點鐘的方向看孩子,你看到正在啃食一堆骨頭的鬣狗沒有呢,寶貝?”

“我看到了爸爸,哈哈哈,它們長的可真醜啊,好像用亂七八糟的皮毛拼湊出來的一樣!”妮美娜看着那些貪吃的鬣狗笑着回答。

“嗯,它們長着一張有力的大嘴,什麼都能吃,不止只吃腐肉啊,餓的時候連自己的糞便都要吃。它們最喜歡在獵物活着的時候掏出內臟大口大口地咀嚼。寶貝!”

“是的爸爸,它們雖然很醜,愛吃腐肉,不過它們主要的責任是清掃叢林衛生。我挺佩服它們,它們的團隊意識很強,有着堅韌不拔的精神”。

“你看到一羣長着黑白條紋的斑馬沒有呢?寶貝!”父親用手指了指前方。

一羣斑馬緩緩而過,一邊走一邊吃着草。

黑皮膚叔叔把車停了下來。

“我看到了爸爸,斑馬皮毛的顏色太特別了。爲什麼要黑白條紋那麼扎眼的顏色?不能是藍白條或者黑灰條嗎”?妮美娜如果畫幅畫,她肯定會把斑馬染成綠顏色。這樣的話,它們就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受到受攻擊了。

“不要小看它們啊,它們可是很危險的動物啊,只要踢你一腳,你的骨頭非斷裂不可,孩子!”

“是的爸爸,看見它們過來,我會躲得遠遠的,那樣就不會被踢斷骨頭了。”

“你看到在河裡洗澡的象羣沒有?孩子!”父親有些激動。在叢林中,一天之中能看到這麼多的動物,能不叫人興奮嘛!

“看到了爸爸,我非常非常喜好大象,非洲大象的耳朵要比亞洲大象的耳朵大是嗎?還有,我喜歡軟塌塌的象寶寶,它們非常依賴象媽媽,就像我依賴媽媽和你一樣。”

“嗯!它可是非洲野生動物中最厲害的動物之一啊,破壞力非常強,有的時候還會殺死威脅到它的人類,就連老虎獅子也要躲着它們啊,寶貝!”

“爸爸,不管怎樣,我還是喜歡它們,它們受人類的迫害太慘了。大象是我最喜歡的動物。”

“你看到叢林樹梢上蹲着紅紅綠綠的鸚鵡沒有呢?寶貝!”

“是的,我看到了,它們羽毛的顏色真豐富,什麼顏色都有,居然還有粉紅色加綠色圓點的鸚鵡。真的美極了。”妮美娜接着說,“爸爸呀,我有個問題想問您。”妮美娜擡起可愛的小臉,用祈求的眼睛看着爸爸。

“嗯,說吧,孩子。”

“犀牛的角、大象牙齒、穿山甲的鱗片、金絲燕的窩、還有鯊魚的翅,是真的有很高營養價值嗎?吃了這些東西后就不會有病了嗎”?

妮美娜仰着頭,望着陽光下魁梧高大的爸爸,像向日葵尋找着金色光芒。

“不!孩子!更多的人用這些珍貴稀少的東西來標榜自己的財富和地位。”

“難道他們不惜失去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嗎?爸爸!”

“是啊!在這個星球上,最可恥最殘忍的不是動物,而是人類。”

後來,妮美娜的爸爸參加“最後的拯救計劃”飛去裡非洲。在一次和盜獵者的火拼中失蹤了,再也沒有消息。有人說,他爸爸中了偷獵者的子彈,被打死了。也有人說他的爸爸在火拼中,被一束光帶走了。媽媽始終無法走出失去愛人的陰霾,也在幾年後去世了。

妮美娜看着父親和母親的相片,不由得傷心起來,抽泣了好一會,不知不覺趴在大石頭上睡着了。

淚水模糊了眼睛。妮美娜度過了荒原的第一夜。夜很長很冷,路更長更遠,真的希望妮美娜開心度過每一天,明天太陽升起,又是新的一天開始。

朋友們,夜深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