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潮溼、溫暖,像是舌頭一樣,空氣也變得惡臭,公寓樓彷彿變成了某種恆溫動物的口腔,隨時可能做出吞嚥動作。
短短的兩個多小時時間,整個世界都變了,並且仍在變化着,變得像是千百萬年前的地球,原始、荒蕪,似乎隨時隨地都會有危險降臨,讓孫安有種能活到現在完全是自己運氣好的錯覺。
肚子已經咕咕叫着提出了kàng yì,飢餓是可以忍受的,可是要忍受多久還不知道,想方設法填飽肚子纔是生存的關鍵,孫安在溼漉漉的過道里來回走了一會,走進了他那個小房間裡。
就算想吃蟲都不行,剛開始的時候,那些蟲是食物變的,捉起來油炸一番,也是別有滋味,可現在,不是食物的東西也變成了蟲,拿去油炸的話,他吃到肚子裡的可能是塑料袋、橡膠、紙之類可以嚼得動,但是不能吃的東西,亂來的話,哪怕把對方殺了,認知障礙消失了,吃進去的東西也拿不出來,到時候搞不好還把自己給吃死了。
確定通往地下室的入口還在,孫安爬着泥濘的坡道來到二樓,站在白月的房間門口說道:“我要出去一下,你們在這裡呆着,做好有人闖進來的準備。”
說完,他聽着裡面的動靜,突然聽到了白月的尖叫,接着是野獸粗重的呼吸聲和骨頭斷裂的聲音,尖叫時他條件反射的伸手握住了門把,但隨後又縮了回來,那應該只是幻聽,大腦把裡面傳出來的聲音給轉變了,由於認知障礙不是人爲控制的,所以他打開門進去看到的不一定是野獸在吃白月的畫面,而是別的,房間裡的三個人可能都已經變了。
孫安不打算冒險,轉身又順着泥坡滑到樓下,鑽進了牀底下的秘道。
他打算從那條逃生通道出去,通道很長,出去後繼續往前走,說不定是可以脫離對方的能力作用範圍的,至少能飽飽的吃頓飯,再悄悄回來,能找到那個孤兒就徹底解決問題,要是找不到,也算是有了個可以對付那人的方法。
秘道變得像根食道,暗紅色,軟棉棉的,不停的蠕動,如果這真是一隻怪獸,那麼孫安就是在往它胃裡鑽。
沒什麼意外,“胃”裡酸臭無比,下面是池塘一樣的綠色消化液,胃壁上也粘乎乎的,不知道糊着些什麼東西。
只要沒有視覺上的衝擊,氣味對孫安造成的傷害不大,如果這是個遊戲,他就是在慢慢掉血而已,頭上不停的出現紅色的“1”字樣,問題是走進消化液裡,他可能會看到自己被蝕得連骨頭都不剩,被大腦認定死亡,最終腦死亡。
無論如何都值得試試,反正他有作死的本錢,來到消化液水面上方,他很乾脆的放手往下一跳,“撲通”一聲跳進了消化液裡。
消化液淹到了胸口,刺鼻的氣味讓他的皮膚都感覺到微微發燙,但是身體沒有劇痛的感覺,只是被消化液的觸感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個好消息,也是個壞消息,好消息是認知障礙目前還無法對他造成直接傷害壞消息是這代表着對方的能力較弱,能力作用距離也就更遠,他想要逃離的話,很可能需要去很遠的地方。
無論如何得去吃頓飯。
淌着粘稠的液體,孫安走向那扇厚重的門,門還在,只不過變成了由屍骨組成的門,人的屍骨,上面佈滿了腐屍和骸骨。
他不怕屍體,自己就製造過很多,“玩弄”過各式各樣的身體,掛着的腸、跳動的心、擴張的肺、蠕動的胃雖然不能給他回血,但並不會讓頭頂上的“1”變成“2”,只是看不到門原本的樣子,開門就花了不少時間。
消化液在開門之後就涌進了逃生通道里,眼前的一切都無比真實,又太不真實,像一場夢。
通道是向上延伸的,關好門,遊了一會,又往前走了一會,終於走出了被消化液浸泡的區域,孫安甩乾淨手上的粘液,看到自己的雙手已經潰爛了,指關節已經露出了骨頭,衣服也被蝕得不成樣子,全身又疼又癢。
這是個好消息,也是個壞消息,好消息是認智障礙不能對他直接造成傷害,但是視覺衝擊會使他出現疼和癢的幻覺,說明對方的能力也不算太差,不會離得太遠壞消息是認知障礙會對生物也起作用他自己就是生物白月她們的模樣肯定變了,見到了也認不出來。
嘆了口氣,孫安忍受着疼痛與瘙癢,繼續往前走,他看自己的衣服是溼的破的,但別人看來不是這麼回事,就算走到街上也沒問題。
走出通道口,來到街上,視覺衝擊更加強烈,他看到了一個只有在荒誕電影裡才能見到的立體畫面。
高樓變成了各式各樣的可怕巨獸,有大樹一樣的,有哥斯拉一樣的,有科幻電影裡外星人的巨大三角機器人,它們只是在徘徊着,發出了沉重的腳步聲,震耳欲聾。
街上的汽車變成了奔行的怪物,其中一些甚至是人型的,目光兇惡,飛快的跑着,看起來很嚇人,而路上的行人也變成了各種各樣恐怖片裡出現的東西,殭屍、幽靈、鬼魂、超級惡棍,而且離得近了,他們會變得具有攻擊性,露出尖銳的獠牙,作勢欲撲。
這就讓孫安很爲難了,他不知道那些殭屍是不是真要撲過來咬死自己,也不知道那些鬼魂會不會真的飛過來附體,爲了避免其中的某個人是真正的敵人,他不得不繞過行人前進,像是個神經病一樣,有時候貼牆,有時候跳進慢車道里,成了街上的一道奇景。
他走得很快,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肚子又餓,累得滿頭大汗,看不到任何希望,標誌性建築物在走動,也分不清方向,只能一直往前走着,希望能儘快離開這個噩夢。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邊,也有一個像瘋子一樣的人在街上走着,動作幾乎和孫安的一模一樣,只是速度要慢得多,還很很有耐心,有時候爲了等幾個行人通過,寧願背貼着牆,街上兩分鐘,等那些人走過去了,這才繼續貼着牆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