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陽尊主坐鎮,神殿終於是再度恢復了和平安寧,經過這一場大戰之後,所有人皆是受傷不輕,各自回去療傷。
希雅若琳將沐泉的屍身火化,將他的骨灰灑在了封山——武夢涯的墓冢之上。
對於他而言,能夠陪在自己覺得極度愧疚的師父身邊,應當是再好不過的了;何況他這樣特殊的情形,讓君夢和彥浩涯親眼見到總歸無法解釋,畢竟後者兩人雖然修爲不及希雅若琳,卻也是個中高手,不難看出他是自刎而非被外力所殺。
希雅若琳糾結了許久,終於還是應了沐泉的請求,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只告訴他們自己已然爲師父報仇了,對此,彥浩涯是顯得有些釋然,而君夢卻是有一絲悵惘。
希雅若琳沒有對她多說什麼,這些年來,君夢始終對大師兄沐泉存着一絲別樣的仰慕之情,可是卻出現了這樣的變故,不僅自己意識中的無暇之人染上了污點,如今也身死道消,心中怎樣也不是滋味的。
而後,她便是待在了天殿,一來防止再有突發事件,二來也是雲麟受傷當時就近將他安置在了神殿,那麼重的傷勢,在他醒來之前實在是不敢妄自挪動
畢竟是至尊強者,昏睡了五天之後,他終於是悠悠的醒轉了過來。
“我竟然還活着麼……”雲麟睜眼望了望雪白的天花板,眼神黯淡,那平常靈動晶亮如翡翠一般的碧眸之中充斥着一片死氣,聲音嘶啞而苦澀的喃喃了一句。
“這說的是什麼屁話!”坐在邊上一直寸步不離守了好幾天的希雅若琳聽到這話頓時氣結,揚起手掌就想給這個腦子不清醒的小子一巴掌,然而想了想還是硬生生止住了,他已經不小了——已經不能再像當初一樣教訓了。
雲麟朝希雅若琳的方向看了看,便是掙扎着起身,儘管那些尚未痊癒的猙獰傷口帶來的疼痛使他滿頭冷汗幾乎要再度暈厥過去,見狀,希雅若琳急忙拽住他:“別亂動!知不知道之前有多危險?”
“你差一點……差一點就死了!如果不是我剛剛得到了醫仙章雪的傳承,你這條胳膊就廢了!”
雲麟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臉色木然的依然是倔強而堅定地爬了起來,就是踉蹌着要向外走去,嘴裡喃喃着:“我要去看看她……”
“小云!你別去了!”希雅若琳滿心嘆息的拉住他,將他此刻綿軟無力卻依舊使了全力掙扎的身軀環在臂彎之中,低聲道,“她和血煉一樣是靈體,散靈之後,是什麼都不會留下的……”
雲麟身子一僵,垂下了頭去,略顯凌亂的金色長髮此刻都是失去了光澤。
“什麼……都沒留下嗎……”雲麟目光滯然的望着地面,隨即猛然噴出一口濃郁鮮血!
“小云!”希雅若琳急忙將他按回了牀上躺着,見到他這般痛苦的樣子,她的心裡亦是不好受,眼眶有些發紅,聲音顫抖的道,“她如果知道你這個樣子,也不會開心的!”
雲麟緊緊地咬着牙,擡起一隻手掩在雙目之上,頃刻間指縫之中就盡皆是鹹澀冰涼的晶瑩淚花,身子不斷顫抖着,喉間含着低聲的嗚咽。
“是我沒有將她照顧周全,是我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
“她腹中還有孩子,她還懷着我們的孩子……”
希雅若琳默然的看着低聲痛哭的雲麟,她看着他長大,他的性格自己是最爲了解的,恐怕這一次的事情……會成爲他心頭永遠的傷疤,一輩子也沒有辦法釋懷了。
她有身孕了,她都已經有了他們的孩子……
可是她就這麼死了,一屍兩命。
還不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是人類還是小獸,還沒來得及看看這世界,就消亡了。
來的驚喜,去的驚悸。
昔日的小云已經長大了,他有了自己在意的人,那麼自己,也是再也沒有資格對這件事說些什麼。
畢竟如果不是因爲她,雲麟根本不會在自己的愛人面前左右兩難,最終失去了他好不容易愛上的女子。
從回來之後,看見他們兩個感情深厚,希雅若琳就知道,自己已經在無形之中用道德將他綁在身邊太久了。
孩子長大了,總歸是要放手的。
希雅若琳心中非常不是滋味的嘆了一口氣,起身出門:“我們會給她建一個衣冠冢,等你傷好了,再來看看吧……”
離開房間之時,她關上門,將那門上設下一層禁制,時今本是亂世之際,雲麟受了如此重的傷,一旦出去極有可能遇到危險,無論接下來他會有什麼樣的決定,在傷好之前,希雅若琳都不會讓他出去亂跑的。
直待希雅若琳離開許久,雲麟心緒逐漸平息,緩緩地睜開眼睛,看了那緊閉的房門一眼,雖然有心想說什麼,卻是扛不住身心俱疲,渾身虛弱的在那透過窗戶照進來的微涼陽光中蜷縮在了牀上。
……
天炎閣的後山之中,建起了一個小小的青冢。
濛濛的細雨透過天空上那緩緩旋轉的大陣,灑落在溼潤的草地上,此際已是秋天,寒冷徹骨。
雲麟垂着頭站在墓前,額前的髮絲擋住了眼睛,只看到有清澈的淚痕在臉上依稀猶存,混在雨跡之中,難以分辨。
他的傷,如今已經基本大好;除卻肩上的傷口太深依然是有着痕跡尚未痊癒,仍需一些時間,那臉上的傷疤卻已經不見了,俊美無暇的臉龐恢復如初。
只不過,臉上的傷易好,心上之傷難愈,雖然他的情緒,已經在這些天的靜養之中漸漸的平復了下來,心中那道刺,卻是難以消散的。
“如果我們不能儘快結束這場戰爭,會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就連我們都不可能獨善其身,到那時,也許就不僅僅是杺璃,還可能是我……”希雅若琳站在旁邊,聲音沉重的緩緩道,說到“我”這裡的時候,雲麟猛然伸出手拉住了她,似乎是示意她不要再做這樣的假設,她頓了一下,便是跳過了這個話題。
“有戰爭,就必定會有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