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武學最高境界的究竟?!」有人曾經問一代大俠蘇小魂這個問題。
據說,當時這位武林中六十年來第一奇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走向前去,張開了雙臂擁抱對方。
——銀步川 英雄外記
原文內容是:
或有問者:「天下武學,以何爲無上究竟?!」
是時,大俠未着一言,輕步向前,張雙臂攬擁對方。
此際溫柔如菩薩眷顧衆生,更似慈母呵護子女。
在場者,無不動容,頓入微妙沉思,逾一時辰!
§ § §
天可以崩,地可以裂。
但是,人的心卻可以成爲天地的主宰。
乾坤二老的攻勢絕對驚人,尤其那內力之雄厚,在他們罡氣所罩方圓三丈內,赫然不僅是飛砂走石,甚至是當真有地搖天動!
他們攻向宗王師,而且是經過精密計算。
「因爲姓宗的小子吸收了天地靈能,心性無法調服,引得他狂野,胡下亂殺正可以讓敵人自亂!」
這是乾坤二老的計略,也是龔天下看出人心之處!
宗王師冷冷一笑,體內一股浩瀚真氣正欲勃發,驀底是身旁有人不急不緩跨步向前,瞬間沒入乾坤二老的罡氣之中。
龔天下!
宗王師微微挑眉,倒是身旁楊巖開了口:「怎麼此人——,老是——搶頭陣——?」
聲音,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眼神,倒是充滿英雄相惜的讚歎。
旁側,龍徵扇開九刀斗然合一,這交合之力便是和黑權那柄方形金龍刀又是九次交撞!
這兩人一開始就拚內力,簡直不顧刀法的死命相鬥。
藏雪兒雙眉微皺,低聲朝印性大師道:「龍姑娘終究是女流,恐怕長此下去會有吃虧……。」
少林印性大師低嘆一聲,方是欲言又止。藏雪兒冰雪聰明,心中明白,又道:「大師是考慮到少林寺如果得罪朝廷,恐怕有滅寺之禍?」
印性大師尷尬一笑,沉吟須臾,自嘆了一口氣,有些喃喃自語的回道:「佛法乃是究竟天理所在,如果記掛這身臭皮囊而背法,學佛只是誆欺世人!」
話聲一落,正待是跨步向前。驀底,右側那乾坤二老狂風暴沙的罡氣斗然停息。衆人一楞中,不由得紛紛將目光投射過去。
只見,那龔天下竟是雙臂輕舒,將那兩名強悍花甲老人擁抱。
瞧這一幕,衆人紛紛錯愕、訝異、讚歎交雜。
因爲,誰都看得出來,龔天下那雙臂並沒有用力。
更令人驚疑的是,原本充滿淋漓殺氣的乾坤二老,那面龐竟泛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祥和。
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兵王羽墨雙眸精光一閃,輕讚歎着:「莫非龔兄弟真是做到了傳說『觀音普門三十三相』?」
§ § §
「無盡意菩薩白佛言:世尊!觀世音菩薩云何遊此娑婆世界?云何而爲衆生說法?方便之力,其事云何?
佛告無盡意菩薩:善男子,若有國土衆生應以佛身得度者,觀世音菩薩即現佛身而爲說法;應以辟支佛身得度者,即現辟支佛身而爲說法;應以聲聞身得度者,即現聲聞身而爲說法……應以天、龍、夜叉、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候羅伽、人、非人等身得度者,即皆現之而爲說法……。」
——妙法蓮華經 普門品第二十五
§ § §
另側的「天刑手」黑權,鬥見那乾坤二老竟然和叛逆勾肩搭背,忍不住怒喝道:「呂幹、呂坤,你們着了魔啦?」
這一喝聲雖是急焦暴怒,但也有一股猛烈真氣直衝向乾坤二老腦門。
原本,這位手執御賜方形金龍刀的天刑手想以「破魔神律」來震醒乾坤二老;沒料到的是,乾坤二老並不是中了外道邪術,而是在方纔一戰中,斗然見了自心光明,頓時陷入本性安詳。
黑權這一喝,瞬間喝掉了他們一生中執着不已的貪瞋癡和殺機!
若不觀眼前廝殺與佛法調教間事相差異,黑權這一「喝」聲,足可和禪宗鼎鼎大名的「臨濟喝」相媲美!
§ § §
後來有人問乾坤二老:「在那一戰中,你們看到了什麼?」
「自己!」他們如此異口同聲的回答。
「自己?」
「是!」乾坤二老回答了一句很有禪機的話:「你自己真的看過自己嗎?」
「那麼……黑權那一『喝』又如何?」又有人問。
「自己!」
「還是自己?」
「對!」
乾坤二老哈哈大笑,彷如稚子般的開心,回道:「更清楚的自己!」
§ § §
黑權的心中不知已經轉過多少念頭。
乾坤二老這麼莫名其妙柔順的像對稚子,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當下,振臂揮令,怒喝斥道:「所有官兵聽命,在場叛逆一律誅殺無赦!」
便是,數千官兵譁然喊殺,一擁而上殺氣騰天。
宗無畏濃眉一挑,冷冷沉哼道:「擒賊先擒王。」這位魔教教主經歷過多少陣仗,眼前情景稍一判斷,只要死了黑權,這些官兵便是羣龍無首潰不成軍。
一念底定,立即大步跨越,騰過蜂擁而至那些大明官兵頭頂,巨大雙掌彌天壓下,直迫那位「御賜天刑手」黑權頂門。
看這驚駭畢力雙掌,絕對是要一擊斃殺,亳無留手餘地!
黑權冷冷一笑,竟是拔身相迎!
眼前,龍徵捕帥劍眉微挑,心底浮過一絲訝異。無論如何,黑權這老小子如此迎敵,萬萬不是。
不合理!大大不合理。
江湖上,不合理的搏殺必有詐殺。
她正要扇開刀現,冷不防對面拔身而起的黑權後背,倏忽竄出兩道精芒。
好快!
那是用強弩機括彈出,有三爪倒鉤的兩根精銅短杵。宗無畏待要收掌回身已是不及,更何況腰際空門,黑權那柄紫金方刀以一式「飛日破雲」已是掃破外袍。
宗無畏怒目沉喝,雙掌各並後頭四指,讓虎口盡力拉張,恰恰足以令強弩飛爪杵穿過。
他這一手隨機應變果真妙絕,不但躲過對方暗器,而且雙掌落勢不變。倏忽,便擊打在黑權頭頂百會重穴斃殺了對方;只是黑權那橫掃刀卷遒勁,硬是劃破宗無畏護身罡氣,重重迫入對方氣海!
霎時,黑權慘喝之聲貫穿全場,所有人爲之驚悚住手。
「你們還不快走?!」
龍徵喝道:「難道也想落得如此下場?」
一時間那三千官兵面面相覷,尚在猶豫,乾坤二老雙雙一嘆,朝向那些大明兵卒道:「各位,主將已然陣亡,就算退走也不至於論罪!」
這話有效,他們怕的是朝廷降罪,如今情勢倒是可以有卸責之法。便是,這三千官兵滾塵而去,簡直可以用「忽然消失」來形容。
另端,宗王師早已大步跨前扶住他爹,低沉的聲音有些顫抖:「爹——,您老人家傷勢如何?」
宗無畏那張堅毅迫人的面龐連一絲抽動也沒有,只是昂首挺立,沉聲中帶着爹親對子女的滿意,回道:「憑他黑權,傷不了爹什麼寒毛……。」
他口裡這麼說,但是一場子高手可是看在眼裡心中清楚——黑權那一刀迫殺宗無畏氣海重脈,就算不死,一身內力想在三五年內恢復,恐怕神仙也難爲。
在這種救人的生死關頭,大家的心中自然會浮現一個人——龔天下!
這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不,不僅是習慣,而是根本的信任!
龔天下呢?
這位不讓生命在自己眼前倏然消失的男人,爲什麼沒有阻止宗無畏斃殺黑權?!而當下,宗無畏如此重創,他又爲何沒有立即出手相救?
當他們想到這個問題的剎那,兵王羽墨忍不住蹙眉輕嘆。
羽墨先生用不着望向那位自己十分欣賞的奇男子。
因爲,他已經十分清楚——稍前,龔兄弟雖然以傳說中「觀音普門三十三相」神功化解了乾坤二老心中戾殺之氣。但是,他也確確實實捱了那二老的「崩天裂地」。
龔天下這種亳不閃避的抱法,能活着已是最大的奇蹟。雖然,他就是以這種「承受」讓乾坤二老在難以置信中恢復了人性、顯現了佛性。
不過,不爭的事實是——他必然內創深重!
霎時所有的人也像是都想通了般,自動分成了兩撥人。兵王羽墨、龍徵、藏雪兒邁向半蹲身子狀似撫摸維摩大犬的龔天下;另外的少林印性大師、法救小僧龐動戰、「破銅刀」楊巖則奔向宗無畏身側。
眼前目下,最尷尬的人是乾坤二老;而心中最躁鬱掙扎的,則是宗王師。
爹親那一身重創,幾乎令他失了神難以出手相救;而生死兄弟龔天下那張呈現比雪還白的面龐,同樣叫他憂心油生。
不,更令他難以壓抑的憤怒是,此時竟然無法出手泄恨——黑權已死,乾坤二老又已發善性。
那兩個老頭是龔兄弟以命度化,自己更不能一掌搏殺;如此層迭矛盾,不禁神志慢慢模糊,只覺體內真氣飛竄,腦門一片空白無識。
兵王羽墨跨步到了龔天下身側,邊沉聲問道:「你們這手『崩天裂地』手法如何?」
乾坤二老臉色羞愧,急急回道:「攻膻中心脈,一破少陽兩脈……。」
藏雪兒柳眉輕蹙,柔聲自語道:「這上下交徵攻,輕則五臟六腑重創,重則背脊段段碎裂!」
這一重手,果真是亳不留餘地的必殺技法。
龍徵則是雙眉怒挑難抑,蹲在龔天下身旁另側,急聲問着:「龔郎,你現下如何?」
龔天下雙眸緊閉亳無表情,只是,那不發一語的面龐,在夕陽暉照中,白煞的令人驚心動魄!
§ § §
「乾坤二老竟然膽敢背叛朕?」
天子口氣,自有肅殺威嚴,平平淡淡卻是兇險懾人!
尹蝶兒那絕色嬌容倒是猶能鎮定展顏,柔聲回着:「回皇上,昨天一役除去了黑權狗命,也去除了龍徵權勢;加上重創了龔天下和宗無畏那老賊,收穫不可謂不大……。」
就事實利害得失評估,那無名茶棚一戰,的確是收益不少。
那個永樂帝呵呵一笑,輕捋頷下鬍鬚,望着美人須臾,道:「蝶兒也是言之有理,真是好本事,能逗得朕開懷……。哼哼,不像那些滿朝文武百官,朕一發怒就失了神,驚惶不知所惜——。」
尹蝶兒淺笑回道:「是皇上帝王氣勢懾人呢!蝶兒之所以斗膽進言,是因爲此事功大於過。否則,蝶兒只有自請皇上降罪……。」
「哈、哈、哈,好、好——。」永樂帝大笑數聲,嘿哼道:「待朕備齊四十萬兵馬,攻伐蒙古之際,便將那些武林草莽勢力連根拔除!」
「是,皇上英明——。」
尹蝶兒嬌笑迴應着:「那些自命俠義之士不爲朝廷所用以利邦國,自己另行一套律例,終究會成爲社稷禍害……。」
國法無二,武林卻另有一套規章。
這點,絕對是當朝所忌。
更何況,永樂帝朱隸乃是兵變竄位,如果給了那些江湖人物煽動機會,難保不會羣雄並起以爭大位。
「江湖現況,妳就幫朕多加留意……。」
帝王語氣,簡單而直接,用不着大聲呼嚷,卻是絕對命令:「一切,都要依朕謀略,完全掌控!」
完全掌控,幾乎是自古以來,所有皇帝自視天責所在!
§ § §
「司馬武聖不可能擊敗唐凝風!」
柳破天那尖銳刺耳的嗓音,冰冷而不屑:「這只不過是姓唐的那小子一手反主爲客的遁脫之計!」
「依天師之見,唐凝風別有計謀行動?」皇甫追日的神情愉悅了不少。因爲,和司馬武聖交手,根本是個侮辱!
「不管那小子出什麼計……。」這位兵王智目冷冷笑了,扯着沙啞聲音道:「釜底抽薪,立刻叫他無計可施。」
吞星公子在旁微微一笑,那雙藍眼星目精光一閃,頷首接道:「天師的意思,是皇甫兄弟在決戰之前就打敗司馬武聖的那把劍?!」
如果皇甫追日在聖陵一戰之前打敗了司馬武聖,屆時,唐凝風無論如何都得出面。
換句話說,咱們唐大公子這手「敗遁」,根本失效。
「嘿、嘿——,」柳破天滿意的怪笑了起來:「打敗司馬武聖,就是逼出唐凝風!」
§ § §
「唐凝風不可能會輸——。」
有一個人在喃喃自語,手裡那瓶老酒壺三兩下便往嘴裡送,口裡猶不斷嘟嚷着:「如果姓唐的那麼不經打,老子早就賺它百萬兩銀子!」
這個喝酒的老頭子可不是隨便發發牢騷。
打從他決定接了天下六大賭坊的奪命頭金,可是花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心血在注意唐大公子所有的行爲、慣性、武學、反應,甚至連「目標」的口吻用辭、衣飾布料、口味品嚐,無不鉅細靡遺的登錄清楚。
在他那本泛黃的簿子裡,就有一行寫着:看女人,臉部表情嘻笑隨便,眼瞳子裡卻視若虛空。
結語是:不能以女色誘殺!
又有一行記敘:愛管閒事又儘量不出手。
定論則是:除非獨自一人,否則難以設陷狙殺!
他又大大灌了一口老酒,自個兒哼哼嘿嘿兩聲,喃喃道:「這小子,可關係着我老學究一世英名咧——。」
天下最神秘的殺手,那雙老眼可是一直盯着咱們唐狀元的頂上人頭,眨也不眨。
因爲,這顆頭不僅值一百萬兩銀子,更值得挑戰!
§ § §
「皇甫追日一定會去找司馬老頭——。」
咱們老字世家四掌櫃想都不想,直接便說了:「別說是柳破天要他這麼做,就算皇甫老道也會去試試真假——。」
因爲,皇甫追日對唐凝風的造詣應該有了七八分的瞭解與評定。當然,他對司馬武聖也早有定論。
「除非他自己判斷錯誤——,」歐陽夢香大美人微微垂首,淺笑接着道:「否則,他也不相信司馬探花可以擊敗當今的唐狀元?!」
老實相當讚許的看了這位美人一眼,心底卻也同時泛起一絲哀傷。身前這位紅粉知己,難道真是有緣無分?看看又開始了一天,只剩兩日!
老字世家裡誰都不能違抗老奶奶的命令。
當然他這個小孫輩也不例外!
問題是,咱們這位老實四掌櫃倒底有什麼方法可以兩全其美?這真是大事件,他可是打從第一次聽到指令時就想到現在。
辦法不是沒有,只不過那真是放手一搏的大風險。
因爲,那唯一的方法就是擊殺唐凝風!
如果嫁禍的對象死了,那麼這個計劃便沒有實行的必要。
所以,他日前應允了歐陽夢香的提議——真萬不得已和唐凝風一戰,那也是死衚衕裡不得不的一條活路。
不過真正考驗他四掌櫃智慧的是,有沒有另外一條路子可以走?!
「依夢香姑娘卓見——,」老實瞇起了那雙小眼,緩聲道:「唐凝風是個怎樣的人?」
「平心而論,依夢香之見,唐狀元的確是俠義之輩。」歐陽夢香柔聲淺笑回着:「只不過行事章法和江湖上所謂大俠作爲頗有相異……。」
老四掌櫃點了點頭,用目光等待歐陽夢香繼續說下去。只見,我們這位大美人那張清麗絕倫的臉龐泛過一絲光彩,有點緋紅染頰的接道:「所以,也許一般所謂名門正派的大俠們無法接受的想法,唐狀元說不定可以理解。」
能理解,就有可能會去做。
老實笑了,笑的真是有點不太老實。
不太老實中,卻有掩藏不住的興奮浮動。
§ § §
司馬武聖並沒有回去找宣任運和布驚。
因爲,他知道自己輸給了唐凝風。
如果回去面對那兩位老朋友,他很難想象自己應該用什麼神情來面對?!假裝一身傲然大言不慚的敘說編出的戰果?還是說出實情讓自己羞愧?
他心中只覺得一陣苦澀,苦澀中有某種複雜的憤怒。
人爲什麼會惱羞成怒?因爲,發現自以爲可以控制的情況,完全超出可以掌控的範圍。不但超出,而且還要當衆面對!
他幾乎是失神般的到處晃遊,老半天后才進入了一家小酒館,蹲踞在牆角旁猛往嘴裡送酒。
這酒館裡沒什麼人,只有另外一端牆角處,有個瘦小糟老頭也在咕嚕咕嚕灌個不停,口裡還喃喃有辭。
哈、哈——,司馬武聖心中苦笑數聲,想着:我一代大俠堂堂武林典誥司馬探花,今天竟然要躲在小酒館裡不敢見人,跟那些藉藉無名之輩廝混一處借酒澆愁?!
他心中自憐自艾,又有些怨恨竄生。
倒底在怨恨什麼?一腦子混亂的思緒也抓不準理不清。反正,他恨自己贏不了唐凝風那晚輩小子,他怨宣任運沒有阻止他前往挑戰,甚至責怪如果不是俞歡正好也在場,說不定早已風風光光的打敗了唐凝風,此刻早已受到萬人景仰。
迷迷糊糊中,他看見有人影進來。
人影,手中有一把長劍。
劍,晶瑩剔透,卻冰冷的像是死神的手!
§ § §
靈石縣這一大早可是要喧鬧翻了天。
皇甫追日一劍斃殺了司馬武聖!更奇怪的是,皇甫老道竟然在牆上留下了:「追日一劍恃凝風」!
這檔子大事要讓那些江湖嘴巴武林舌頭不討論也難。
誰都會想這是精彩絕倫的一戰,非得弄明白不可。當然,大夥子也不笨,推想一下唐凝風打敗過兵王追日,而皇甫追日又殺了司馬探花。
「所以,唐凝風和司馬武聖一戰,唐狀元是詐敗!」那些人馬後炮可放得大聲,沒半個想到昨兒早上還在那捶胸頓足,沒能猛下一大注兒賺他司馬贏面。
所以,他們結論是:「老天有眼保佑好人,否則豈不是賠慘?!」
閒話歸閒話,大夥兒還是想知道兵王追日如何一劍刺殺司馬探花的真相。因爲,「正月十五,聖陵決戰」,那注兒可得押的準才行!
可惜的是,當時在那小酒館內,只有一個喝個半醉的糟老頭在場。
只有他目睹所有的經過!
小酒館外,本來是有不少各路探子跟蹤司馬武聖。當然,也有不少探子跟蹤皇甫追日到來。
但是身爲密探,他們怎麼也不好現身,所以只能在外頭各自窩在暗處,儘可能張大照子瞧裡面情勢。
各路人馬一律回報:「糟老頭早在酒館裡灌酒,其後司馬武聖纔到——。」
「也就是說那個老頭子沒什麼問題……。」不少武林行家分析:「因爲誰也不知道司馬武聖會去那裡——。」
所以,那老頭子在酒館裡只是偶然!
「如果是單純的偶然,」老江湖們三三兩兩談論着:「糟老頭看到的就是武林歷史的公證!」
也有人提出疑問:「酒館的主人呢?他也該瞧見吧?!」
「嘿,那位老闆有妻小家室,早見得有人要搏命,拔腿就跑啦!」
「怪了,那……那個老頭子爲什麼不跑?」
「呃——,你家探子眼珠子閃啦?不知道那老頭子腿是瘸的?」知道這消息的人可得意了:「一個喝了半醉的瘸老頭怎麼跑?!」
所以,想要知道事情的經過,除了問皇甫追日,只有找到那個瘸了腿的老頭來問清楚聽明白。
「今天又要忙了——。」
滿城的探子都在嘆氣:「上那兒去找那個不知生從何來、死往何方的瘸腿老頭?!」
§ § §
「宣任運不得不來找你!」
柳破天冷冷的聲音,似乎早已料到別人的人生未來是如何:「因爲,這就是江湖!」
無論怎麼說,在武林中總認爲「天下三人」宣任運、布驚、司馬武聖是至交好友。
所以,爲了替司馬武聖報仇,也爲了武林典誥名聲,宣任運不能不出面。
「任運神劍」這四個字,是武林中最高榮譽的代表。不,它更可以說是當今中原武林精神圖騰所在。
「姓宣的是個老謀深算、城府極深的頂尖的高手。」柳破天晃着他那顆大腦袋,尖銳的聲音怪笑了兩下,道着:「司馬武聖和他比起來,不過是小孩子玩的木劍……。」
「有意思!」
兵王離魂似乎躍躍欲試:「天師——,如果我殺了宣任運,蘇小魂想不出面都不可能……。」
柳破天嘿哼一笑,搖了搖頭道:「宣任運如果要找的人是小天,你出面殺了他是逼不出蘇小魂……。」
因爲,宣大神劍是爲司馬武聖出面,而不是爲蘇小魂大俠出面!
兵王追日雙眉一挑,豪氣在聲音中流露:「很好。如果能如天師所料,那位宣大俠找上門來,皇甫某人倒是期待……。」
終究,他和唐凝風一戰,混雜了私人恩怨和武學造詣的終局決算。至於和「任運神劍」一戰,則完全究竟誰是「天下第一劍」無上榮耀的見證。
「宣任運老謀深算,不會這麼急着來……。」
柳破天那一口尖銳的嗓音,冷冷嘿道:「他絕對會先弄明白你的底細和一切出手細節——。」
所以,宣任運一定會找出那個瘸老頭,更會找出唐凝風問個明白:兵王追日的劍,到底有多可怕!
§ § §
咱們唐大公子真沒想到會被老實那小子給找着。
這會兒他已經用了八種方法才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的遁出了靈石縣。就這縣北十里,是個不起眼的小縣,是個人口家戶不頂多的地方,連名字也平常,就叫邊城縣。
原本,這只是個小鎮,永樂帝爲了昭示大明疆域,才特別名不符實的給它按了個縣名,聽說這縣官還是用錢買了個名來噹噹玩玩的。
縣太爺年紀輕,不到三十,到任三年,倒把縣裡不到千戶人家治理得挺好,幾乎年來已沒聽過有搶盜劫殺偷等事。甚至,連外頭來的人也很少在此犯案。
「因爲咱們這裡出了兩個年輕人——。」
邊城縣人引以自豪的說着:「白天的事由楚中禪管,晚上的事嘛——,就由孟子牙說了算!」
楚中禪,就是那位年紀輕輕的縣太爺;至於那個和「亞聖」孟子沒啥關係的孟子牙,則是縣裡有名的地痞。
「別膲他們倆一個是縣官,一個是地痞……,」邊城縣的人會告訴你:「這兩人可是天天照面飲酒對詩呢!」
「真有如此好?」外頭來的很多人不信。
「當然有——,」說話的人會很得意的告訴你:「因爲,他們睡在同一個屋檐下!」
邊城縣窮,當官的連個房舍也沒有。所以,就算縣太爺也得自己找屋子住。
那個楚中禪既不貪又不污,加上官餉大半去救人;偏偏另個孟子牙人痞有義氣,便將自己半邊破屋給供了讓縣太爺住。
一路下來,處理挺好。所以纔有那一句:「白天禪口判是非,夜裡牙閒斷恩怨!」
問題是,咱們唐大公子溜到這花不香鳥不語烏龜不靠岸的地方幹啥?
「別問哥哥我來這裡做啥事!」唐大狀元挺不高興的瞪着老字家四掌櫃,翻白眼沒好氣的道:「你這胖小子找我有何貴幹?!」
「本掌櫃的希望你做做好人,就『死了』好不好?!」
老四掌櫃說的可是臉不紅氣不喘,而且還一付做了天大好事般的一哼:「反正你老弟現在最想的不就是死了算了?!」
這話,竟然沒叫咱們唐大公子冒火,還挺認真的考慮了半晌,這才反問:「你這小胖子幹啥要哥哥我『死做好人』?」
瞧口氣,是有的商量。老實這下得實話實說了:「因爲本家老奶奶要我出手殺了『天下三人』嫁禍給你;另外一條,則是要處決歐陽夢香姑娘……。」
這檔子事,可是老字世家的最高機密。
老實願意講出來,結果只有一個:非照他的願望完成不可。否則,就是咱們唐大公子這回非死不可。
唐大狀元伸了脖子前瞻後顧,將所在的小飯館看了透徹,嘿聲回道:「你那兩名手下沒來?可見這事你想私了?!」
趙出行和東方流星沒跟着,想來咱們四掌櫃對眼前的提議想做到絕對保密。
「重點應該不是嫁禍給哥哥我吧?!」
唐凝風重重哼了好幾下,這才道着:「我看你是不忍心對那位夢香大美人下手,是吧?!」
咱們老實四掌櫃那張白胖胖的圓臉一紅,也不搭這話,硬是堅持着:「唐凝風——,你到底死不死?!」
§ § §
鼎冷世大小姐的心情真是有夠糟。
那天去圍殺柳家兄弟,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個兵王離魂也就算了。更令她大小姐臉上無光的是,倚爲左右手的「寒蟬」應秋水,竟然挾着自己落荒而逃。
真是「噤若寒蟬」,連個門道屁話都沒放,簡直讓武林傳爲大笑柄。以後,她鼎大小姐如何在江湖中混?!
更可恨的是,姓應的小子這一跑竟跑了個老遠,躲到這什麼鳥縣來?荒荒涼涼的沒幾戶人家,真會氣到一頭亂髮也不想理。
「喂——,姓應的,你到底要怎的?」
咱們鼎大小姐憋了一肚子鳥氣,忍不住天天開罵着:「你可是發了誓要報恩,幫本小姐殺了柳破天那廢人——。」
應秋水修養不錯,從不吭聲回答,只當耳邊風。
偏偏鼎大小姐還記得她爹說過:「寒蟬,是絕頂高手。有一天妳能找着他幫手,就絕對要有信心!」
所以,要報仇,又非得捱着在姓應的小子身旁不可。否則,以她大小姐的脾氣,沒劈對方兩刀後走人已經算是客氣啦!
「柳破天到了靈石縣——。」
應秋水很難得的開了口:「這裡,邊城縣城離那兒近,又不會招人耳目……。」
鼎大小姐心情算是稍好了點,最少姓應的還有當一回事在辦。她哼聲道:「瞧你這麼回答,似乎已經勘察得差不多?!」
這話另一個意思很明白:是不是可以動手啦?!
應秋水淡淡回了一句:「一擊必殺,要等到皇甫追日和唐凝風在聖陵決戰,這纔是最好的時機!」
話聽入耳,鼎大小姐可不高興啦:「聖陵決戰?那可是二十來天后的事。喂——,你可不是貪生怕死吧?!」
「寒蟬」應秋水聽在耳裡,也不回罵,只是嘴角冷冷一笑,似有若無的回了一句:「生死?由我決定!」
§ § §
「這兩天有些討厭咧——。」
說話的是個個頭不高,有些流裡流氣的年輕人,也就是一般俗稱地痞流氓的那種人。長相,算是眉清目秀還可以,不過吊兒郎當樣子,連坐着也會將一雙腿綁子晃呀蕩的,真是不象話。
「孟兄臺,該來的躲不掉——。」對面,坐着的那個可是方面劍眉,一臉正氣凜然有樣,邊安慰邊接話:「咱這縣城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沒想這兩天卻冒了不少江湖人物。」
說話的這個,嘿——,正是此縣縣老大楚中禪。當然,對面那個也是二十來歲的痞子傢伙,正是分了半間屋給縣大爺的孟子牙。
「唉——,」孟痞子重重嘆了一口氣:「問題是來的人有行頭。先是個鼎家大小姐,又來了個新科唐狀元。這會兒好啦,連老字家四掌櫃的也混了過來……。」
縣城裡的一舉一動,他們可是掌握得透徹。
「風雲際會靈石縣,有人會進來這邊躲着看也不是意外——。」楚大縣官搖了搖頭,道:「大漠地王一幫子人和扶桑大日聖教也不少人混在咱這縣城裡……。」
「你說這如何好?」孟子牙大地痞重重嘆了一口氣:「要不要把他們趕出去?」
這縣城會成爲大明領土內治安最好的一縣,仗着可是他們倆英雄惜英雄,相輔相成一同打下來的成果。
「別的人我倒不擔心——。」
楚中禪微微沉吟着:「不過那位唐大狀元到咱們縣來,絕對不會只是避風頭如此簡單——。」
所以,唐凝風真正的目的是啥,他非先弄明白不可。
「當然不管是誰,」楚大縣官說得簡單明白:「凡是有害本縣安寧者,一律除之不赦!」
這條,是他們兩人的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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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哥哥詐死,也算勉強可以接受——。」
唐大公子似乎想好了交換條件:「不過,你得先幫我幹一件活兒——。」
老四掌櫃雖然有些不情願,不過先聽聽也無妨。最少,可以知道姓唐的躲到這兒來的目的。
「說吧——。」老實一付會接受的樣子:「啥活兒?」
「拆屋子!」唐大公子不懷好意的笑了。
「拆屋子?拆誰的屋子?!」這下四掌櫃的有點訝異了。
「有一間破舊老屋……,」唐凝風嘿嘿一笑:「正好,那中間主樑用的是雪山龍泉紫檀木!」
老實的眼睛可亮了,接道着:「那根紫檀,不會正是長在白凍巖中間的那一棵吧?」
「說來巧,正是!」唐凝風表情可嚴肅了。
「行,你真行。」老實有些佩服這傢伙:「連這名不見經傳的小縣,你也知道有此等珍木藏世。嘿……莫非你要取了來剖出木心入藥救人?」
雪山龍泉紫檀木世本稀有,能成長在千年冰雪不化的百凍巖環繞之間,必是具備奪天靈氣化地大功之物。
「不過以閣下的武學造詣,何用假他人之手?」
老四掌櫃雙眸精光閃動,哼哼道:「別說拆一間破屋子,就算三層石屋也叫你隨手破了去!」
「嘿、嘿,難得咱們四掌櫃的會夸人——。」唐凝風答非所問的說道:「那屋子,正巧是本縣縣太爺住着!」
老實可有些狐疑,但他可半點也不笨,立刻得出了答案:「唐小子不是個怕官的傢伙,所以這個縣官一定有問題——。」
緊接着他又聯想到,這邊城小縣聽說治安極好,足稱大明立朝至今最可稱道的縣治。本來,他認爲縣小人少事不煩,但是瞧唐小子那模樣,又像另有文章。
「唐大狀元你明說吧!」老實恢復了冷靜,問着。
「哥哥我只是好奇——。」唐凝風嘆了一口氣,回道:「這裡已是漢蒙交界,怎麼可能安如世外桃源?」
所以,這裡的縣官不簡單。
因爲,這種環境,絕對不是清官明吏就可以處理。
偏偏要命的是,江湖上對這縣太爺楚中禪聞所未聞,對那個在地地痞孟子牙更不當有此號人物。
「你說哥哥我要去拆他們的房子能不小心嗎?」唐大公子更擔心的是:「去拆個難得好官的屋子,會天打雷劈的——!」
「但是你還是想拆!」老四掌櫃瞇起了雙眼,很冷靜的道:「天下,只有龔天下會讓你這麼做!」
唐凝風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反問老四掌櫃一句話:「你想,老奶奶爲什麼一直要你殺了歐陽夢香姑娘?!」
世仇?地盤?名利權勢?
老實楞了一下,如果歐陽世家和老字本家結盟,絕對不是件壞事。他想的到,老奶奶更算得出來。
「你有什麼看法?」老實問,而且真的像一個朋友的態度在問。
「因爲老奶奶和歐陽塵絕早已結盟——。」
唐凝風狀元這會兒可是旁觀者清,很權威的道:「所以歐陽老頭纔會很放心的讓女兒跟你走!」
換句話說,是老奶奶在考驗老四掌櫃對本家的忠心。
如果,老實肯下手,歐陽夢香必然有道老奶奶的護身符來說明原委。
如此,老實會得到本家老奶奶更高的信任,更大的權力。但是,他也會失去歐陽夢香可能的感情。
如果不下手,可能老奶奶和歐陽家主已幫他訂好終身,讓歐陽夢香嫁給他。不過相對的,他老實在本家的地位也會因此降落。終究,本家的利益要高於一切,包括感情!
「你選那一樣?」唐大公子盯着四掌櫃問:「美人還是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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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掌櫃老弟到底會選那一樣?」
老字世家的老贏在問,老天也在問,老定更是天天在問。他們問自己,也問彼此:「你會選那一樣?」
最後,他們忍不住去問了老奶奶。
因爲老實是他們最看好下一代的掌門人,而他現在的抉擇,可能就決定了老字世家未來三十年後的命運。
「你們擔心什麼?」
老奶奶喝了口龍井香片,淡淡的說了一句:「在決定之前的煎熬,不就是一種心智鍛鍊的修行?!」
她說着,邊將一盅龍井香片喝完,這才擡起眼皮看向窗外,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今天,這小兔嵬子非決定不可了!」
天,晨曦東來,已是最後期限。
老實不能不決定,就算決定不了也得回報。
因爲,老字世家沒有人敢不理老奶奶的話。打死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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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無論是救家父或是救龔兄弟,以宗某這一身天地靈氣相救是最上之策!」
宗王師的提議,實在是沒有人可以反駁。
的確,無論是宗無畏受創之深,或是龔天下受擊之重,非得極爲精純浩瀚的真炁內力綿綿相續纔可畢竟全功。尤其是這兩日來,他們傷勢的變化似乎遠比衆人原先估計的要嚴重兇險的多!
但是印性大師擔心的事和大家一樣——宗王師妄動真氣,後果難料。萬一,心神躁亂,極可能就此走火入魔。再下來會如何演變,誰也不明。
眼前的問題是,這兩日來因爲衆人相勸阻止,宗王師似乎開始騷動不安,愈來愈是有一觸即發之勢。
「如果不讓宗兄弟一試……,」兵王羽墨沉吟道:「恐怕他心神難安,終究導致氣炁逆天反而危險——。」
藏雪兒微微一嘆,問着少林印性:「大師,此時進退兩難,以我衆人之力可否相救他們兩人?」
印性大師苦笑一聲,回道:「阿彌陀佛——,貧僧這兩日來觀察苦思,無論是宗施主或是龔施主受創之重之深,恐怕無法以各家混合內力相救。稍有不慎,會立即斷魂喪命。如今或者我們個別以內力續命,或者有人可以一救到底畢竟功成。」
他們現在所採取的,正是每日有人以內力分別延續龔天下和宗無的心脈不斷。雖然比較安全,卻要曠日廢時。問題是眼前路上,不知道永樂帝又會出什麼手段!
正是如此,才令得宗王師心神日復煩躁。
「各位——,」宗王師似乎下定了決心,冷靜異常的道:「前途兇險,在下已經決定立即先爲家父治療!」他一頓,又接道:「如果中途宗某人心神喪失走火入魔,請立即將在下斃殺以免家父回天乏術……。」
就武學而言,宗王師一旦走火入魔,被治療之人當然是極端危險。
他的提議,完全正確。
問題是,誰來下手?!
沒有人有機會討論,因爲宗王師已朝向他半昏迷的爹親三拜,立即便坐到了宗無畏身後,雙掌運功轉氣倏然拍下!
這一出手,已是無可阻止。
此處,是一漠廣大草原,夕斜染霞;前方一百八十里,是靈石縣;一百九十里,是邊城縣。
寒星已掛,今夜會有何事何情?
羽墨先生輕輕嘆了一口氣,望着龔天下慘白的面龐,再回首看那宗無畏、宗王師父子,心中只想着:明朝朱隸,如果你現在敢耍把戲,今生非殺了你祭拜這些英雄好漢不可!
一念才起,想不到到四方真是響起千軍萬馬奔騰金戈戰鼓聲動天地!
有人喝喊:「緝拿反賊,斬立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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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任運終究是找上了皇甫追日。
「天下三人」的名譽和江湖人的眼光,逼得他不能不面對這個現實——兵王追日一劍狙殺司馬武聖。
「你已經準備好了?!」
皇甫追日的語氣沒有恐懼,反而是有股興奮。
因爲,能和武林典誥上歷時最久的武狀元「任運神劍」一試劍鋒,這絕對是畢生難得的機會。
宣任運淡淡看着對方,鳳目流星,細長手指輕捋頷下黑鬚,緩緩回道:「閣下何時可以出劍,宣某就何時可以回劍?」
好氣勢,果然不愧是「任運神劍」,和那司馬武聖大大不同。江湖傳言,司馬武聖可以和宣任運相媲,簡直是笑話!
皇甫追日雙目一凝,正待要開口,驀底兵王離魂從旁廳閃出,站到宣任運右側冷冷肅聲:「中原劍神宣任運,何不先和本座較量?!」
這同時,吞星公子也由另側施步而入,立身在宣任運左側淡淡道:「素聞中原第一名劍宣狀元神劍任運,封某早想領教……。」
宣任運劍眉一挑,沉聲道:「看來是兵王三子想要和在下手中長劍一試鋒機?!」
皇甫追日皺了皺眉頭,分別朝向左右的離魂及吞星道:「兩位兄弟,這位宣大先生是來找在下的……。」
「你錯了!」
說話的聲音,既尖銳又嘶啞,在這廳殿中飄飄渺渺的迴盪:「小天——,今日宣大俠來,是挑戰我兵王,並不是你個人的事!」
宣任運雙眉微動,沉聲回道:「閣下莫非就是兵王智目,人稱『天師』的柳破天柳二先生!」
「桀、桀、桀——,瞧你有備而來?真正的目標是柳某人吧?!」咕嚕咕嚕木輪椅轉動聲中,柳破天以他右掌僅能使用的雙指,將自己推了出來。
宣大先生盯着這位頭大毛疏的一代鬼才,有着自己一代宗師的氣度,淡淡回道:「柳破天,不管你是殘是廢,爲了中原武林安靖,宣某也不得不出劍!」
「桀、桀、桀——,好極了!」
柳破天怪笑數聲,倏然冷冷的回了一句:「只怕你出劍了以後,中原武林纔是真正恐懼的開始!」
宣任運的手,忍不住握緊了劍柄。
他不是擔心兵王追日,也不是擔心另外兩人。而是,這個兵王天師的口氣,似乎早已將自己生死操控在掌心!
換句話說,柳破天根本就是想着在天下人面前擊敗自己!
宣任運內心一凜,根本沒想過這個兵王天師會武功。因爲,江湖上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出手。甚至直到最近,才知道柳破煙有這麼一位殘廢的胞弟。
「閣下是要和宣某單打獨鬥?」
宣任運罡氣一罩全身,足下太湖石板爲之碎裂。
好沉好深內力!這點,連兵王追日也爲之皺眉——此人,真不愧是中原武狀元。
「不錯!」
柳破天尖着嗓子,回答的冷肅冰煞,夾着怪異的笑聲道:「桀、桀、桀——,一個時辰給你安排後事,之後就在外頭大街,一式生死!」
這種自信,讓宣任運這生第一次覺得恐懼。
他恐懼的是,如果自己輸了,中原武林再也沒有任何人擋得住兵王一脈,更沒有任何人敢試纓其鋒!
他從心底嘆了一口氣,終於明白柳破天的謀略——擊殺宣任運便可謀殺全武林!
—第三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