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有一年,玉雯姨母出族三個月,回來的時候關在房中哭了很久,玉凝跑去安慰姨母,而姨母淚眼婆娑的望着她,伸手撫摸玉凝腰間的那塊母親給的玉佩,那玉佩和祁連宇腰間的玉佩一樣,姨母邊摸着這塊玉佩,邊獨自喃喃,玉凝一直以爲姨母口中呢喃的是玉兒,也就是指玉凝,可是直到今日,玉凝才知道,原來姨母口中呢喃的是宇兒,祁連宇的宇字,而非玉凝的玉字。

玉凝從懷中拿出了那塊和祁連宇一樣的玉佩,這玉佩是母親給她的,從小玉凝便細心保護,放在身上。母親曾跟她說這是她當年和玉雯姨母遊歷的時候遇見位玉器大師求他特製的,這玉佩正面刻制的是雲紋和如意的紋樣,而玉佩背面的則刻的是鳳凰。這玉佩製成後又讓這位大師巧妙的一分爲二,母親一半,姨母一半。母親還說當年的玉器大師見她們二人要刻鳳凰圖樣,還以爲她們是要求姻緣順遂,可母親二人卻說是要留給以後的孩子的,大師還打趣道母親二人是要結下親家,指玉爲婚。玉凝去了婼姜族的石室,自然是明白了婼姜族真正信奉的便是鳳凰了,母親和姨母的初衷只是想要保佑孩子在族騰的護佑下平安長大,哪裡想着要指玉爲婚啊!可是母親和姨母聽了大師的話,還真當了真,笑言若是有機會定要結下個親家。

就這樣,母親的玉佩給了她的女兒也就是玉凝,而姨母的那塊玉佩則應該是給了她的兒子,也就是祁連宇。

玉凝只是知道這些,對於姨母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族裡只怕是除了族長和姨母自己就沒人清楚了。但是方纔聽到祁連宇的話,想來當年姨母和祁連宇的隔閡真的很深。她又該怎麼做呢?

玉凝正想到這,只聽見下面的人一陣鼓掌,玉凝回了神,便起身向樓下看去,原來是這戲演完了,臺上才子佳人歷經磨難終成眷屬,臺下衆人掌聲和叫好聲不斷。玉凝看着這畫面,不覺有些悲涼,人都道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可真正顛沛流離的人生又豈是這短短戲曲可以演盡的。臺上的佳人一哭一笑只短短一刻,而人生的悲喜又哪裡是這一刻可以轉折的?像玉雯姨母,即使到了秦國國君那裡也絲毫不怯,可到了自己的兒子這裡,又是怎樣的無能爲力。

玉凝下了樓,離開了戲樓,外面的天氣已經不像方纔那般炎熱了,玉凝已沒了興致,便按原路回了將軍府的後門。

玉凝本想着回自己的房裡呆一會兒,沒想到竟碰見了魏初和莫寒,二人在迴廊裡有說有笑,擡頭看見了玉凝,便歡喜的招呼她:“玉凝。”

“魏初,莫寒,你們在做什麼?”玉凝也笑了笑,問道。

“我們要去摘星樓,聽破浪說他一會兒也要去邀請你,正好,我們碰見了,便一起同去吧!”魏初笑吟吟的說道。說着,還作勢要拉着玉凝走。

玉凝身形一頓,問道:“去摘星樓做什麼?”

“祁將軍在摘星樓裡宴請我師傅,便將咱們一道也請了過去。”莫寒說道,還別說,玉凝方纔未曾仔細看莫寒,而今一看,莫寒今天的心情明顯是很好。

見玉凝有些不明,莫寒便解釋道:“我和公子的師傅閆傲今兒下午到了,祁將軍便在摘星樓爲師傅設宴招待。

玉凝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莫寒和魏初拉走了,他們二人的步伐可比以往輕快多了。

摘星樓位於將軍府的東南側,摘星樓坐落在將軍府的一處池塘之旁,這池塘的水面反射着點點波光,,粉紅的蓮花正在水中綻放,在綠樹鳥鳴的映襯下,更顯得自然清麗,清爽別緻.玉凝閉目聆聽,有清快的流水之聲徐徐入耳,想必池中是從暗渠引來的活水,更令人心曠神怡.擾人的暑氣似乎也知趣地消失的無影無蹤,令衆人的心情回覆到澄明清澈的平靜之中。池塘四周既有假山點綴,又有綠樹遮陰,,夏花繽紛,不時傳來的一聲聲清脆的鳥鳴 ,讓人忘記了此時身處的是大將軍府,忘記府裡兵鐵肅穆的緊張氛圍,卻好似進入了仙境。.而這坐落在此的摘星樓則是較其他的樓宇高一些,也更有樓宇的高聳之氣。難怪被提名爲摘星樓。玉凝看着這摘星樓,想起方纔自己越靠近這摘星樓,越覺得這裡的景緻自然。玉凝向四周望去,指着一個房檐問道:“那裡是哪裡啊?”

魏初和莫寒順着玉凝所指的方向望去,想了一下,便說道:“那地方是禁地,你千萬別去。也別在祁將軍面前提起。那個地方好像是她母親有關,這我也是聽說的。”魏初覺得自己說的夠多的了,便住了嘴。

原來是與姨母有關係,玉凝心中嘆了口氣。看來祁連宇對姨母真的有很深的誤會啊。

玉凝和莫寒與魏初進入了摘星樓內,在一樓,玉凝真是很不容易的見到了將軍府內的婢女,這幾位婢女在忙着整理收拾這摘星樓,玉凝向這一樓望去,這四周佈置的很是簡潔,但卻不失貴重。一樓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議事的大廳一樣,等玉凝再想仔細觀察的時候,便聽到了樓上傳來的笑聲。玉凝和莫寒與魏初互相看了一眼,莫寒道:“想來是公子和將軍聊得正歡,咱們也快些上去吧!”

魏初知道莫寒是着急見師父,便也叫玉凝跟着他二人緊隨在莫寒身後。

祁連宇和蕭禹宸還有一位中年男人正在說話,便聽見了樓梯口傳來重重的且瑣碎的上樓聲。三人想了想便知道是誰,便等第一個上樓的人露出了頭來。

這第一個人自然是莫寒了,只見莫寒上了二樓,見幾人有說有笑,便含着笑到了幾人跟前來,聲音中止不盡的激動和欣喜,喊道:“師傅。”

只見正坐在莫寒面前的是一位身着黛藍色的衣袍,背脊挺的直直的,一雙寒星般的雙眼直視着,雖然和旁邊的人在聊天,卻是不苟言笑。雖是坐在兩位優秀的少年旁,卻仍然散發着屬於他自己的傲然。這人,便是閆傲。

閆傲見莫寒過來了,難得的也微微一笑,說道:“恩,坐下吧。”

莫寒聽了師傅的話自是十分依從,便趕忙坐在了師傅閆傲的身旁,一副老實聽話的模樣。在莫寒身後的玉凝看的是瞠目結舌,而魏初則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莫寒既坐下來了,三人也看到了後面上來的魏初和玉凝。閆傲是認識魏初的,而在魏初旁邊的是一位年輕俊秀的小公子,蕭禹宸他閆傲是知道的,若不是放心的人他是絕對不會讓閆傲過目的。閆傲認真的觀察着這位公子,突然想到了什麼。

正好旁邊的蕭禹宸爲他介紹:“這是我的好友,秦寧,秦公子。”秦寧,秦,原來是秦玉凝,那個婼姜出來的女子。兩個徒兒蕭禹宸和莫寒和他在信中提及過。

閆傲望着這個“秦公子”,眼神微縮,似有探究的目光在玉凝的身上一閃而過。只是這太快,玉凝剛要察覺,閆傲立刻又神色如常了。

“秦寧,這是我的師傅,閆傲。”蕭禹宸提醒道。玉凝看了看這個閆傲,還真是有傲氣,玉凝從他的面相能夠看出這個閆傲不是個簡單的人,人如其名,性子清冷。但是這和玉凝又沒什麼關係,玉凝拱手行禮:“見過閆傲師傅。”閆傲見玉凝行禮,便也讓他免禮了。

五人圍坐在桌子旁,玉凝正對着的恰好是閆傲,玉凝雖然從未見過他,但是玉凝卻覺得閆傲在觀察她,就像是在觀察一頭獵物一般,但是當玉凝和他對視時,又絲毫看不出他的舉動。

玉凝探查無果,便只能磕起了瓜子來。

莫寒儼然是最興奮的,閆傲只需要坐在那裡說話就好,剩下的莫寒全都包了,什麼端茶送水的,又是給師傅遞糕點的。弄得魏初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玉凝坐在那裡聽他們聊天,也聽到了不少的事情,比如說閆傲跟他們走一段路程,到了雲朝便會離開辦事。再比如祁連宇請求朝廷給定州撥款的事情,聽到了這裡,玉凝突然想起祁連宇這個名字不就是祁朝大皇子的名字嗎?虧她當時還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原來祁連宇竟然是皇子。那麼也就是說,祁連宇的父親是祁朝的帝君祁楚,他的母親是玉雯姨母,那姨母的心上人便是祁朝的帝君了。

想到這裡,玉凝真想打自己一下,困擾她這麼長時間的問題就這麼解開了。玉雯姨母之所以要離開自己的心上人和兒子,就是因爲她的心上人是萬萬不能喜歡上的人,祁楚身爲祁朝帝君,祁朝和雲朝同爲叱吒一方的霸主,雖然祁朝還趕不上雲朝,但是它對雲朝卻同樣有着威脅,玉雯姨母聰穎,若是真的嫁給了祁楚,那麼對於雲朝和婼姜而言是極大的傷害。身爲一朝帝君,祁楚不可能不查查自己的女人的身份,幾經挖掘,那麼即使是查出了些蛛絲馬跡來,也是會讓婼姜蒙受災禍的,婼姜也絕不能袖手旁觀,任人宰割的。想到這,玉凝知道姨母之所以決絕的離開自己的兒子,不是因爲自己不過愛,而是因爲太愛了,如果一直呆在那裡,那麼她的兒子很有可能就受到傷害。只有離開,並且讓他們不再懷疑,才能讓婼姜和祁楚父子平安無事。而這其中,唯一傷害的,就是玉雯姨母的幸福了。她要承受兒子對她的偏見,對她的不解。而她,卻不能站在兒子的面前,只能躲在角落裡看上幾眼。

玉凝看着祁連宇,不禁向他投出同情的目光,他和她一樣,沒了母親,可是她的母親好歹和她在一起過,她的母親給了他溫暖。而祁連宇,從小便沒有母親,而且受盡別人對他母親的詆譭,即使年幼的他不相信,可到了現在想來也卻信以爲真了吧。

祁連宇縱橫沙場多年,又有武功在身,豈會不知道玉凝在看他,只不過爲了弄清她的意思,祁連宇佯作沉浸在酒韻之中,不斷地品着酒,而餘光則是掃向了玉凝,看到玉凝的眼睛,祁連宇心頭一震,他竟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同情和悲傷。他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同情的?她,爲什麼要同情他。

祁連宇極不願看見別人向他投來那樣的目光,便也不假思索的說道:“我不需要同情。”說完連他自己都驚訝了,這只是自己心裡所想的,可沒想到就這麼說了出來。大家聊着,突然聽到了祁連宇這麼個不着邊際的話,也是一頓,隨後都看向了祁連宇,弄得祁連宇很是尷尬。

“怎麼了?小七。”蕭禹宸問道。

祁連宇的大腦飛快的轉着,想要找個合理的回答來解釋剛纔自己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我是想說我不需要他人的憐憫,父皇若是不同意撥款的話,我也不屑於祈求他的憐憫。我不需要他的同情。”祁連宇總算是將話轉了回來。

蕭禹宸聽了這話,也覺得祁連宇過的不易。別看他平時的放縱模樣,可其實,他比誰都脆弱。“沒事,若是你父皇真的不給你撥款,我這有些銀票,都給你。”

祁連宇本是爲了解自己的圍,聽了蕭禹宸的建議,連忙擺手道:“不用,我又不是缺錢,我只是想要名正言順的證明我的將士有權利得到朝廷的補助,僅此而已。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真的不用了。”說完還拍拍蕭禹宸的肩膀,告訴他自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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