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嫿帶着幾人從後院出去的,也不敢找客棧住下,便躲在了離七皇子不遠處的一個破舊空宅子裡。
但林錦嫿猜得果然沒錯,很快官府的人便將之前那宅子包圍了,但林錦嫿已經跟阿寶離開了,留下的墨雪靠着之前佈置的身份撐着,何況她在錦朝的身份本就是隱秘的,所以西夏也在短時間根本查不到,即便他們將整個宅子圍了起來,也依舊沒找到任何的證據。
趙榮還算鎮定,因爲有墨雪陪着。
他看着被在屋裡四處亂翻的官兵,也不出聲,就在屋外候着,只等着之前那領頭的人將府裡的下人們一個一個叫去查問。
“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
“十幾天前就來了,那會兒老爺夫人都在。”丫環們均是如此回道,因爲她們眼睛看到的就是如此。
領頭的皺眉:“那這段時日可有外人來過?”
“沒有,老爺夫人都是纔來的京都,也根本沒什麼親戚朋友,不見外人。”
“那這幾日她們的吃食分量可有變化?”
丫環想了想,還還是搖搖頭。
墨雪很鎮定,只要抓不到人,這些細節都是萬無一失的。便是吃飯,她一開始就編造了大飯量,所以根本不必擔心。
領頭的問了幾乎一個下午,仍舊是一無所獲,這才走了。
等人都走後,趙榮長長鬆了口氣:“好險……”
“噓!”墨雪立即讓他噓聲:“有什麼可險的,本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不是嗎?”
趙榮這才反應過來,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鬆警惕,說錯一個字,可能賠上的就是性命了。
墨雪等、看着人走了,讓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來她們從搬過來開始就被人盯上了,而盯着的人只怕就是皇帝。
晚上,林錦嫿幾人也未回來,但心皇帝不死心,還會再次去查,便在那破舊的廢宅裡打算先躲過一夜再說。
阿寶和墨月給林錦嫿用乾草墊了墊,又回去拿了被褥來,纔算勉強歇下了。
“今兒可真是好險,若是主子遲一步發現,只怕就要暴露了。”阿寶將趁着夜色去買回來的食盒打開,嗅着濃濃的飯菜香,一臉的滿足。
林錦嫿笑笑:“只是他們非要抓着那位郝公子,才讓我僥倖看出了破綻而已,不過皇帝要抓我做什麼?討好江妃麼?可他或許都不知道是江妃派了刺客來殺我,否則以他對江妃的寵愛,直接可以全城下搜捕令了,卻爲何只是用這種法子來找我?”她想不通。
墨月也跟着搖搖頭:“不知道,但看那羣官兵動手的態度,多半也沒什麼好事。”
阿寶也跟着點點頭。
林錦嫿看她餓的不行,也不再多說,只等先吃過飯以後再談了。
林錦嫿只吃了一點便停了,但不一會兒,就聽到房間外忽然傳來了聲音。
幾人微微一怔,墨月忙警惕的朝門邊而去,就見一個陌生男子已經走了進來,走到院子爲一一顆樹下,不知想些什麼。
阿寶也跟着湊過去看,見他錦衣華服,有些詫異:“這到底是誰啊?”
墨月搖搖頭,不多會兒,那男人轉過了身,一雙赤紅的眸子冷冷朝門口看來,嚇得阿寶輕呼出聲。
“誰!”
長孫祁燁寒聲道。
他尋常心中情緒無法排遣時,便會獨自來這裡走走,而且這廢宅他也早就買下了的。
阿寶捂着嘴,緊張的看了眼林錦嫿,林錦嫿只看着墨月。
墨月會意,小心的拉開了房門走了出去,才道:“小女子路過這裡,實在沒地方睡所以纔想借住一宿……”
“錦朝的人?”長孫祁燁冷冷盯着她,一看到錦朝人,他就想起阿慕,想起那日花樹下,她被風吹起的耳際長髮,想起她一身紅衣瀲灩,卻冷漠至極。
“是。”墨月孤身走了出來,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該怎麼辦了。
正想着,長孫祁燁只瞥了她一眼,便已經轉身走了。
墨月驚訝的看着他的背影離開,半晌,確定他不在以後,這才轉身回房間了。
林錦嫿和阿寶這會兒已經將被子收拾好了,道:“這裡也不安全,先回宅子吧。”
“若是在遇到人搜查怎麼辦?”
“今晚不睡,盯着就是,一旦有人過來,我們立即出來。”林錦嫿現在也沒法子了,但儼然在這裡被長孫祁燁發現的危險更大。
墨月看她心意已決,點點頭,便帶着她快速離開了這裡。
長孫祁燁回去後,依舊是一夜的不眠,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的全是她的影子,現在他的房間裡依舊沒有一絲火光,在這冷寒的冬季,這兒就好似個冰窖一般,冷的沒有一點人氣。
長青就守在屋外,看着天上堆積着烏雲遮去夜裡的光,悠悠嘆了口氣,若是那日百草園,七皇子沒有遇上阿慕就好了。
一夜去,常青還靠在門邊打盹了,便見他從屋裡出來了,還換好了一身得體的衣衫。
“七皇子,您這是……”
“今日使臣要到,本皇子自然要過去。”他淡淡說完,已經提步往前去了。
常青不想讓他捲入這些鬥爭裡,上前勸道:“七皇子,您何必……”
“你若是不想去,不必跟來。”長孫祁燁打斷他的話,直接轉身走了。
常青哪裡能放他一個人走,趕忙要跟上去,就發現方伯正從廚房走來,臉上還滿是笑意。
常青腳步停了停,他這麼高興?他不是跟阿慕關係很好麼,阿慕死了,他怎麼會笑得這麼開心?
方伯也察覺到了常青正在盯着自己,忙收起了笑容,上前問道:“常侍衛,你盯着奴才做什麼?”
“方伯很高興?”常青笑問道。
方伯聞言,知道他是懷疑了,也不再刻意藏着笑意,笑道:“對啊,因爲家裡兒媳爭氣,又添了個孫女兒。”
常青看他不似說謊,又見長孫祁燁的馬車已經出發了,這纔沒繼續問,趕緊跟着上去了。
穿過巷子時,瞧見離七皇子府不遠的趙府下人正在打掃,還特意多看了眼,才走了。
林錦嫿昨兒在府裡等了一夜,到四更天的時候,官府的人果然又來了,還特意檢查了墨雪跟趙榮是不是住在一起,不過好在他們的房間的確是一個房間,所以簡單搜查一番後,便才走了。
林錦嫿這才得以安心睡上一覺,等到下午醒來時,已經有煲好的湯送來了。
墨雪在一側還笑道:“奴婢已經安排好了,等您的胎兒穩了以後,咱們就可以出發去找王爺了。”
林錦嫿邊喝湯,邊想着之前看到的藥方,道:“我們要先找到仙靈草和七星蠱。”
“找這些做什麼?”墨月在一側不解道。
“是治病的藥。”林錦嫿笑看着幾人:“能治好王爺的病。”
“可是之前那大夫說,這仙靈草在百毒谷最毒的地方……”
墨雪話音未落,趙榮便從外頭來了,還跑得氣喘吁吁的。
他今兒本是要假裝談生意去外面溜達一圈的,便瞧見了市集有人在叫賣仙靈草。
“當真是仙靈草?”林錦嫿有些激動。
趙榮連忙點頭:“小的不敢撒謊,那公子就是在說要賣仙靈草呢,而且就一棵,他自己還拿毒蟲試了,那毒蟲根本都不敢靠近仙靈草,小的看,怕是真的。”
林錦嫿聞言,準備掀開被子的手微微一頓,半晌,才搖搖頭:“不對……”
“怎麼不對了?
趙榮不解。
林錦嫿只看着他問道:“爲何我才說要仙靈草,就有人出來叫賣了?”
“可能是巧合。”
“這個巧合也太巧了,而且那人還是在市集叫賣,市集來往的人,哪裡會去買他的藥?他若想要銀子,去最大的藥鋪就行,不僅能賣出高價,還能讓其他想要買的人更加相信那就是仙靈草。”林錦嫿道。
趙榮不解,只道:“會不會他壓根就沒想到?”
“都說仙靈草生在極險惡的地方,敢去摘而且摘到手的人,沒有過人的膽識,怎麼可能?可他卻以最沒有常識的方法在賣。”林錦嫿道。
墨雪也皺起眉頭來:“他用這樣的法子,會不會是故意引主子出去?”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林錦嫿道。
“那要不咱們就不出去,不上他這個當!”阿寶道。
林錦嫿搖搖頭,面色沉重:”仙靈草百年才長一株,極爲難得,若是不要,我們不知道何時才能找到下一棵。今日這藥便是陷阱,只怕也要去試一試了。”林錦嫿說完,看向趙榮:“你打發人去問問這藥多少銀子,怎麼交易,只問問就行,看看他會不會賣給別人,不要露出破綻。”
“是。”趙榮連忙點頭便出去找了個小廝,給了他二十兩,道:“去問問那仙靈草能不能賣?若是二十兩能買,就買回來。”
小廝沒有多疑,連忙去了,畢竟趙榮現在的身份是個商人,做買賣也是無可厚非,着重點也好似不在仙靈草上了一般。
市集處。
男人安靜等着來問價的人,每一個來的人,他都會聊上一兩句,卻開出了天價,直到趙府這個小廝過來,道:“我家老爺問你,二十兩能不能賣?”
“能。”男人直接應下。
周圍一片譁然:“我願意出一百兩!”
“我願意出一千兩!”
小廝也是嚇了一跳,但老爺吩咐了,二十兩能買就買。
他把銀子給了那公子,便小心抱着仙靈草道:“你們想買,就去趙府門口等着。”小廝還覺得自己聰明,自己二十兩買來的,居然有人願意花一千兩買。
但他還未走,那公子便跟他道:“這花帶回去,順北給你們主子帶個消息。”
“什麼消息?”
“拿了我的花,便欠我一個人情,可是要還的。知恩圖報,以後的事兒纔好辦。”男人道。
小廝不明白他什麼意思,自己老爺就是個綢緞商人罷了,有什麼好報答的?
不過既然他這麼說,自己也就這麼應,很快就抱着花走了。
男人看着他離開,臉上纔有了些許的笑意。
旁邊的小童子忍不住道:“師父,這麼好的東西就這樣送給了她,會不會太不划算了?”
“師父的盤算,不會錯的。”男笑着人說完,便轉頭離開了。
小童子見他這樣說,也不好再問,跟着他後面趕緊走了。
不過他才走,立即就有人跟上了他,在這西夏京都裡買菜似得沿街叫賣仙靈草,想不被人盯上都難。
林錦嫿見到趙榮捧着仙靈草回來時,自己都怔了下:“二十兩就買到了?”
“那人留了話,說是送的人情,還說什麼以後記得要還之類的,也不知是什麼意思。”趙榮道。
“許是他已經知道我就在這兒的意思。”林錦嫿看了眼墨雪:“仙靈草這樣光明正大的送過來,少不得有更多的人要盯着這裡了,你們這幾日細細注意着,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即來報。”
“是。”
不過京都盯着仙靈草的人不少,西夏是用藥之國,也更加知道仙靈草的珍貴。
皇宮,弦月坐在江妃的宮裡,面色也略有些凝重:“若是猜得不錯,一定是他回來了。”
“當年將他驅趕出西夏,到底是仁慈了。”江妃淡淡道。
“可父皇一定要留他一條生路怎麼辦?”弦月提起這事,心裡只諷刺父皇的優柔寡斷和爛好心,任何時候都想着給人留條生路。
江妃也知道皇帝這性格,這也是爲何當年她會選擇野心更大的錦朝皇帝的原因。
她看了眼弦月,淡淡道:“這麼些年,我們在暗處處置人,你父皇便在明處救人,既然如此,此番你就親自去處理吧,不能再出紕漏。”
弦月應下。
走時,忽然問道:“七皇弟想要迎娶南疆公主,兒臣怎麼覺得,七皇弟好似也要捲入到這些爭鬥中來了一般?”
“他不會的。”
“可是他已經……”
“你以爲和親之事這麼簡單麼?況且到現在他都沒能克服當年的陰影,就憑他的心性,如何能爭。”江妃提起長孫祁燁,眸中也只有淡漠,對於這個兒子,她有心保護,但他卻始終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即便是她這個母妃也進不去,讓她十分受挫。
弦月見她竟然如此說,也不再多問,轉身便走了。
只不過七皇弟想要跟南疆聯姻,是想獨佔南疆的勢力,跟懷琰來爭嗎?只可惜,他一輩子也爭不過。
長孫祁燁就站在江妃的宮外,弦月出來時瞧見他,還淺笑:“七皇弟來請安麼?”
“有些事情,你們非要做的這麼絕麼?”長孫已經知道,那日的刺客就是她們安排的,是他們殺了阿慕。
弦月看他好似對自己生氣了的樣子,脣角冷冷勾起:“七皇弟,你爲了一個才認識不過幾日的女子,要跟皇姐和江妃娘娘生了嫌隙嗎?”
長孫祁燁拳頭緊握,弦月見他不說話,只冷淡轉身離去,卻聽他道:“皇姐,你們永遠以爲我只是一個躲在角落偷偷舔傷口的無知孩童嗎?”
“難道不是嗎?”弦月回頭略有幾分諷刺看他:“不過七皇弟,皇姐可以告誡你一句,你只要安安心心做你的七皇子,依然可以備受寵愛榮華富足的過完這一生。”
長孫祁燁冷笑一聲:“你自以爲了不起,能看透我嗎?”
弦月聽着他反駁的話,聽着他的諷刺,臉上的笑意終於徹底淡了下去:“江妃娘娘要的東西,你應該很清楚,若是你敢出手破壞,就算你是她親生的,也該知道後果是什麼吧。”
長孫祁燁沒出聲,直到看着弦月從眼前消失,才沉着臉往皇帝的勤政殿去了。
江妃其實知道他就在宮外,也知道了他跟弦月的對話。
旁的嬤嬤道:“娘娘,您是不是要管一管?”
“他若是真的有野心,也就罷了,可居然只是爲了個區區女人而已。”江妃帶着些諷刺的說完,才道:“吩咐下去,加倍人手,搜查林錦嫿,一旦找到,殺無赦。”
“是。”嬤嬤連忙應下走了。
勤政殿裡,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七皇子,也只是嘆了口氣:“燁兒,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和親,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皇子間的爭鬥也會牽扯上他,讓他再無寧日。
“兒臣明白。”
“那若是朕告訴你,你想要的慕白畫,根本還沒死呢?”皇帝說完,捂着嘴重重咳嗽起來。
長孫祁燁卻是愣住了:“沒死?”
“對,就在京都某個地方,她沒死。即便這樣,你也要跟南疆和親嗎?”
皇帝喝了口茶,壓下不適,才問道。
長孫祁燁微微皺眉:“兒臣……”
“不必急着回答朕,燁兒,你先回去好好想想。”皇帝說罷,便打發他出去了。等他一走,他便一口血吐了出來,倒在了榻上。
長孫祁燁尚不知道身後發生了這等事,他一路走出皇宮,心裡的感覺都是複雜的。阿慕沒死,那常青找回來的屍體,難道是她故意弄的,她爲的就是要瞞天過海逃出去嗎?
常青等在宮門口,見他面色十分不好,擔心的上前道:“七皇子,您怎麼了?”
長孫祁燁看了看他,到底沒把阿慕沒死的事告訴他。
常青看他堅持不說,也不好再問,想到今兒方伯的異常,又怕是自己猜錯了,便也沒出聲。
只是二人才準備上馬車之前,忽然又人八百里加急傳來捷報,常青一瞧,再見七皇子,果然七皇子的臉都黑了。
趙懷琰取得了勝利,他一定也不想看到。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忽然有一個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靠近了來,跟長孫祁燁恭謹行了禮,才道:“七皇子殿下。”
“你是誰?”
“是跟您差不多身份的人。”斗篷裡裹着的男人淺笑道。
長孫冷嗤一聲:“裝神弄鬼,常青,殺了他。”
“七皇子就不讓引林錦嫿出來麼?不,或者說叫她慕白畫。”男人淺笑道。
“你到底是何人?”常青已經抽出了腰間的劍,宮門口守着的侍衛也立即圍了過來。
男人卻只笑道:“我有一個法子,能保證林錦嫿會被引出來,就看七皇子願不願意一試了,若是不願意,便罷了。”男人說完,轉身就要走,長孫祁燁卻叫住了他,揮退了圍上來的侍衛,寒聲道:“什麼辦法?”
男人轉過頭,陰冷一笑:“萬無一失的辦法。”
林錦嫿這幾日已經不大有嘔吐的反應了,倒是食量大了些,酸的甜的都能吃一些,最愛的還是湯鍋子,只是怎麼做都做不出翠嬸兒的味道。
晚上晚膳過後,她算着月份,不知不覺,竟已是六個月了。西夏這邊不似錦朝還要過年關,如今已經是翻過年來,再過幾月天兒都要暖和了。
六個月的肚子已經不小了,尤其是她還懷着雙胎,她現在睡覺只能側着睡,腳還時不時抽筋,讓她好幾天都沒能歇好。
今兒天一晚,阿寶便主動留了下來要給她揉揉腿,林錦嫿只淺笑:“不打緊,讓你們去周邊縣城購買的藥材都買好了嗎?”
“都買好了,還有一路通行的腰牌也準備好了,乾糧,衣物和人手現在都在城外候着呢,只等您這兩日好些了,咱們就可以出發了。”阿寶笑道。
“主子此番離開,可千萬要小心些,您肚子裡兩位小主子可嬌嫩的很。”墨月在一側叮囑道。此番她不能跟着一起去,因爲她要去南疆找七星蠱。
林錦嫿笑着頷首:“我知道的。”她輕輕摸了摸肚子,無奈笑笑,如今要不是這京都冒出的人越來越多,她還想等到乾脆生下了孩子再走,畢竟月份越大,身子越沉,有時候白日她才吃過飯走了幾步,就睏倦不已了。可越是如此,她才越要走,不然被人發現,她可就真的逃不了了。
一切準備好,就只等過兩日安排好就出發了,可眼看着到了這節骨眼上,還是出事了,京都的城牆樓上,忽然掛上了一男一女。
墨雪去看過,這一男一女不是別人,就是墨風和高稟。
她跟趙榮從外回來時,沒有提城樓的事,看着坐在暖榻上跟阿寶一起學着做小孩兒衣裳的林錦嫿,笑道:“主子,一切安好。”
“那就好。”林錦嫿繡好一條小肚兜,笑眯眯的左右看着,未曾發現她的異常,只道:“再安排下,我們早些出城去。”
“是。”墨雪睨了眼欲言又止的趙榮,暗暗示意他不許說之後,才悄悄拉着墨月出來了將這件事跟她說了。
墨月的第一反應跟她一樣:“決不能告訴主子!”
“我也是這個意思,有人這樣做,分明是要引主子現身,主子現在身懷六甲,若是出去目標也太大了,到時候被人抓住了稍有不慎,兩個孩子怕都要出事。”
“這件事我私下安排人處理,你今夜就帶主子出城去吧。”墨月道。
墨雪看了眼她,緊緊抓着她的手:“保重!”
墨月頷首。
夜裡,計劃如期展開了。
好些個馬車從四個城門分別出去,暗處的人即便每個都盯着,也盯不仔細了。
林錦嫿已經化妝成了個身形臃腫的老太太,坐在馬車裡不言不語,遇到官兵搜查時,阿寶也只滿眼淚花的說是奶奶重病,那些個官兵們也就沒多查放行了。
長孫祁燁就在城牆上,看着被吊着的人,等了半晌,才道:“怎麼還不見人來?”
“要麼就是她還不知道,要麼就是她根本不在城中。”斗篷裡的男人篤定道:“她最是重視身邊這些人,一旦她身邊人出事,她一定會出來相救的。”
“你認識阿慕??
“不僅認識,還很熟悉呢,她可是個狡猾多端的女人。”男人低沉一笑,垂眸瞧着城樓下進進出出的人,目光清寒。
但沒過多久,他期待已久的黑影終於出現了。
黑衣利落的割斷了城牆上吊着人的繩子,可週圍立即就出現了無數的暗衛朝她而來。
“留活口!”長孫祁燁忙道。
“七皇子不必着急,她並不是林錦嫿。”男人說完,暗暗看了眼四周,並不見可疑之人,而且來營救的也只有一個人,難不成林錦嫿不在這附近麼?
他正想着,底下的人已經被抓住了。
長孫祁燁第一個趕下去,看着被押住的人,手微微顫了顫,才上前一把扯開了她的面罩,但的確不是林錦嫿。
“你是……”長孫祁燁認出她來,她就是那晚在廢宅裡出現的人。難不成她是阿慕的人?那麼說,那晚阿慕有可能就在那間房裡?
墨月見他怔住,咬牙便掙開了身上押着的手,看了眼暈過去的墨風和高稟,抽出劍擋在他們身前,寒聲道:“七皇子當真是卑鄙無恥,知道主子最痛恨這等法子,你就用這樣的法子引她出來!“
長孫祁燁手心微緊,擡眼看她:“阿慕現在在哪裡?”
“我不會告訴你的!”墨月說完,提步要走,卻忽然聽得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而後就是一大羣高舉着火把的士兵。
長孫祁燁回身一看,見騎在馬上而來的人居然是太子,臉瞬間冷了下來。
太子卻是輕笑:“七皇弟要抓人呢,怎麼不通知皇兄呢,皇兄可以幫你抓!”說完,冷冷道:“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帶走!”
墨月見已經是救不了人,只得先獨自逃開,但在離開時,也看到了站在城牆上朝下看的人,趙傾!
她瞪大眼睛,趙傾卻朝她露出了笑意,而後放出了手裡的弩箭,狠狠射穿了墨月的肩胛骨。
墨月失力便直直往下掉去,若是從這麼高的位置摔下,必死無疑。
她甚至沒有力氣再轉個身,卻在落地之前,被人攬住腰抱在了懷裡。
“當着本皇子的面殺人,你以爲你是誰?”長孫祁燁冷冷看着城牆上的人,寒聲道:“把他給我抓起來!”
說完,暗衛們立即朝趙傾而去,而趙傾卻似乎早已預料到了一般,冷笑看着長孫祁燁:“你真是我見過的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七皇子,你今生想要的東西,一輩子都得不到。”說完,轉身便朝城牆另一側跳了下去,消失在了黑夜裡。
長孫祁燁的拳頭緊緊握着,回頭睨了眼太子,第一次對他露出鄙夷的神情:“我的事,不需要太子操心。”說罷,將墨月扔給身後的常青,冷冷離去。
太子被他這樣不給面子,一張臉都青了,卻在他走後也只是冷笑一聲:“自以爲是不自量力的可憐蟲!”說罷,也帶着人離去。
離這兒不遠處,夜生看到這番場景,也知道林錦嫿走了。透過城門看向城外的那一刻,目光變得陰鷙起來。
林錦嫿一路出城,都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等到了下一個縣城換了水路後,才鬆了口氣。
“從這兒走水路,一直到錦朝,您都是安全的了。”墨雪拿了吃食進來,瞧見她還在繡孩子的衣服,輕笑:“您做的衣裳全是粉色的,萬一生了兩位小公子可怎麼好?”
“不會的。”林錦嫿確信,畢竟孩子一路都這麼乖,若是男孩兒,豈不是要吵瘋了去。
她安安心心繡着衣裳,一路北上,沿途除了食物補給,幾乎很少上岸,直到再次停在一處碼頭。
這兒是此行最兇險的地方,不但聚集了水匪這等窮兇極惡之徒,還毗鄰南疆,又靠着百毒谷,靠着碼頭的小鎮裡,不是買賣蠱蟲的,就是買賣毒藥的,沒有好人。
之前林錦嫿沒走過這裡,所以路過時也十分小心,該給的保護費一分不少的全給,只求少惹麻煩。
墨雪交了保護費回來,看着林錦嫿坐在牀邊神色警惕,只笑道:“主子,您休息會兒吧,咱們交了錢了,今晚在這兒歇會兒,明天一早再走。而且一直留在江南的徐程青徐大人也跟鄭穹一起過來了,再走幾日水路,等上岸,怕是就能遇見他們了。”墨雪笑道。
林錦嫿聽到徐程青的名字,心裡忽然有些想念。好幾個月不見,也不知道現在父兄和舅舅一家怎麼樣了,皇帝會不會放過他們。
想着歸想着,她也沒有放鬆警惕睡下,只依靠在牀頭笑道:“我不睡了,讓大家今晚辛苦一些,連夜走吧,等過了這裡,我們明日再休息。”
墨雪看她堅持,也不再多說,立即就去安排了,原本停泊着的大船也慢慢開始動了起來。
阿寶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就見林錦嫿刺繡的手忽然一頓。
她詫異擡頭:“主子,怎麼了?”
林錦嫿已經感覺到手腕處赤虹玉開始發燙了,這說明有蠱蟲正在靠近。
“等會兒留在我身邊,半步都不要離開。”她囑咐道。
阿寶看她神情嚴肅,立即道:“要不要奴婢去告訴墨雪姐姐?”
林錦嫿感受着手腕處的顧滾燙,眸色微寒,再睨着忽然被風吹得搖曳起來的燭火,不等阿寶再說話,便猛地抽出枕頭下的匕首,朝一個方向扔了過去。
阿寶輕呼一聲,林錦嫿卻只趁機吹滅了蠟燭,整個房間瞬間變得漆黑起來,只剩下船外些許的嘈雜聲。
阿寶緊緊跟在林錦嫿身邊,大氣也不敢出,眼珠子使勁兒的盯着周圍,就怕有人忽然靠近,林錦嫿卻慢慢將赤虹玉捏在了手心。
控制蠱蟲纔是最有用的,那她就看看能不能控制這裡的蠱蟲!
想罷,暗處忽然傳來一聲悶哼,而後便是陶罐被摔碎的聲音。
阿寶捂着嘴忍住輕呼,慢慢的,就聽到男人壓抑而痛苦的聲音傳來了。
林錦嫿的手越抓越緊,那男人痛苦的喊聲便越來越大,直到房門被人推開。
墨雪進來後瞧見房間漆黑不已,卻也感受到了暗處的陌生氣息,拔出劍上前便將人處置了,而後才道:“主子,我們被包圍了。”
“不是已經交過保護費了嗎?”阿寶忙道。
“那些人根本就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拿走我們所有的錢,還要帶走我們的人。”墨雪說完,上前扶着林錦嫿:“主子,你先跟阿寶先從船尾坐小船走,青山寨的人會一路跟着你的。”
“那雪姐姐,你呢?”阿寶擔心道。
“我先拖他們一陣,放心,很快我就會來找你們的。”墨雪說完,便帶着他們去了船尾,但卻在這時,一團大火從甲板上燒了起來,那些兇惡的水匪們也殺了過來,並且人數也並非他們之前所看到的區區十來人,是有將近有百十個人,河面上停泊的船隻,絕大部分都是他們的。他們就是專門跟養蠱和用毒之人聯合打劫過路人的,至於河面上那些沒有主人的船,是因爲主人全部被殺了。
有人往船艙裡殺來,墨雪只能提前先去擋,而後纔跟林錦嫿道:“主子,你先走!”
林錦嫿挺着個大肚子,來人又不是蠱師,她不敢拖累墨雪,只得拉着嚇傻了的阿寶趕往船尾而去,但此刻在等着他的青山寨人也已經被水匪殺了。
“主子,你上船,奴婢替你擋一擋!”阿寶視死如歸般撿起地上的刀,便朝衆人喊起來:“你們有本事衝我來,別打孕婦的主意!”
那些個水匪們對視一眼,摸了摸下巴冷笑起來:“那我們就成全你!”說完,提着刀就殺了過來。
林錦嫿抓出手裡的藥粉全部撒出去,纔在那劍刺入阿寶喉嚨時,險險將她扯了過來,卻不小心撞到了肚子,當即疼得淚都出來了。
“主子!”阿寶嚇得直接哭起來,墨雪聽到動靜,但人被纏住,根本過不來。
水匪太多了,上百個人,她們卻只有不足二十個人,根本打不過。
眼看着大火就要將整艘船給吞了,林錦嫿才盯着面前慢慢靠近的水匪,問阿寶:“你可會游水?”
“會一點……”
阿寶說完,林錦嫿便把她推倒水裡去了。
看着水匪要去追,只冷笑起來:“錢全部在我身上,你們的目標是我。”
水匪頭領盯着林錦嫿的臉,在這沖天的火光映照下,格外的妖冶。
“來人,把她抓起來,打掉肚子裡的孩子,要活口!”
說完,那些水匪們便圍了上來。
林錦嫿暗暗咬牙,只摸着隱隱作痛的肚子,在那些人抓住自己之前,轉頭便往河裡跳了去。
她知道,現在的情況她跳入冰寒刺骨的水裡,必死無疑,但也比眼睜睜看着他們打掉自己的孩子好,要死,她跟孩子一起死!
“主子!”
墨雪尖叫出聲,轉身也要跟着往水裡跳去,後衣襟卻被人直接給抓住了:“她要尋死,你也要尋死?”
冷漠而又諷刺的聲音,卻讓墨雪瞬間顫抖起來:“王爺!”
趙懷琰的記憶裡有墨雪,但也僅限於她曾在王府的那些時光了。
“又來個送死的?”水匪頭領看着孤身一人過來的人,諷刺笑起來,卻看到那男人冷靜的拔出了腰間的寒劍,一瞬間,殺氣頓起。
墨雪不知道趙懷琰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他不是在錦朝邊境嗎?距離這裡少說也要三四日的路程……
但其實趙懷琰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來,他每日每夜都心痛不已,他一定要回去抓住慕白畫,讓他把解藥給自己!
他想罷,提了劍便殺了上去,墨雪也趁機跳入湖中,將林錦嫿救了上來,放在了小船上,阿寶還未遊遠,也跟着爬了上來。
三人乘着一隻小船,實在太過打眼,可就在那些人要追殺過來時,趙懷琰已經飛身過來,站在船頭,讓船隨着風兒快速往前而去。
水匪們還要再追,卻被領頭的給叫住了:“方纔那人,被人稱呼‘王爺’。”
“難不成是官府的人?咱們這兒可是三不管的地方。”有人道。
“不必再追,回去覆命。”領頭的說完,轉頭就走了。
林錦嫿落水後就嗆了大量的水,等好容易吐出嗆着的水來,就看到了坐在旁邊正皺着眉頭奇怪看着自己的趙懷琰。
她還以爲是做夢,朝他笑開:“懷琰……”
“你是慕白畫的什麼人?”趙懷琰看着她跟慕白畫一模一樣的臉,寒聲道。
林錦嫿微微一怔,真的是他嗎?不是在做夢?
她再看她還是躺在小船上,才確定的確不是做夢,委屈瞬間就涌了上了,起身便圈住趙懷琰的脖子將他緊緊抱住了:“懷琰,你來了。”
“你到底是誰?”
“是你夫人。”
“哼……”
“我肚子裡都有你的孩子了。”林錦嫿忍着淚固執道。
趙懷琰眉頭深深擰起,一把將她推開:“你是慕白畫?”
“自然,你親過我我才懷孕的,你想不認做陳世美嗎?”林錦嫿滿眼的淚咬着脣委屈問他,趙懷琰看到她這副樣子,心痛如絞,腦子還未反應過來,手已經將她攬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