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澤在外始終不苟言笑，跟着他的士兵都知道。
而他們還發現，若是哪日殿下的心情特別好，那肯定是寧王妃的家信快到、或者是已經到了。
他們殿下，也只有在得知元錦玉的事情時，臉上纔會露出淺淺的笑容來。
後來慕澤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爲了不讓自己在這些士兵們心中的印象被動搖，他每次讀家信的時候，除了三十以外，都會退到營帳外。
此刻他把家信都讀了幾遍，因爲他記性好，那上面的字，恨不得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了，想着還要商討明日借兵的事情，這才依依不捨地放下了信件，然後提筆給元錦玉寫回信。
信上無非還是那些話，讓她好好照顧自己，既然進了皇宮，父皇也對她那般照顧，她不用擔心會有危險。
並且慕澤還評價了一下她那多肉植物，表示他很期待，等回京後，一定要看看元錦玉是養成了什麼模樣。
關於自己的事情，慕澤只是提了幾句。本來他和元錦玉在一起，就不善言辭的，總是聽小姑娘嬌俏地和自己講這個講那個的，他非常滿足。
元錦玉還曾經問過他，兩個人相處，怎麼慕澤就只做聽衆，如同他給自己畫畫的時候，一直都是陪襯一樣，難道他心中就不覺得遺憾或者是不甘心？
慕澤當時只是詫異一笑：“爲什麼要不甘心？給自己的王妃當陪襯，本王求之不得。”
等寫好了信件，又用火漆封好，這才交給了三十，忙下屬務必把信件送到寧王妃的手中去。
至於這信件怎麼才能最快到京城，定然是要跟着戰報一起走的。
古往今來，把家信放在戰報中的，也不知道慕澤是不是一個人。
不過皇上也知道這件事，並且沒有表示過不準，慕澤和元錦玉就用這樣的方式交流。
做好這一切，慕澤才正襟危坐，對三十道：“讓其他的副將都進來。”
三十領命，把信件收好，走出了營帳。
不多時候，慕林帶着其他幾個副將都走了進來。
在外慕林一直都叫慕澤爲將軍，此刻也給慕澤行禮：“將軍，屬下們到了。”
“嗯。”慕澤因爲剛看了家信，心情還不錯，還招呼他們坐下來。
之後他才問着衆人：“明日要去和魏佔賢借兵，你們誰去？”
說來大周的兵士並不算是分散，邊疆或者是京城，一直都養着很多的兵力。
並且慕澤是大將軍，他手中就掌握着大周絕大部分的士兵。
不過他以前都是鎮守邊疆的，如今西海動亂，邊疆的兵不能動。
如果他撤走了那部分的兵力，很可能就被被異族入侵，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這次到西海，他們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來和這個魏佔賢借兵。
這人是個會養兵的，手下足足有二十萬。而且因爲只是個總兵，所以就算是有戰事，他也調動不了這些軍隊。
說直白點兒，他給朝廷乾的活兒，就像是看家護院。
像是他這樣的總兵，在大周境內還有幾個，並且很分散。
這種分散，最大限度地保證了，不管是大周什麼地方起了戰事，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調到兵馬。
說來這個想法，還是容瑟將軍提出來的，一用就這麼多年。
如今想要從軍的人，進了軍隊，會有人和他們講述大周這麼多年來的兵士變遷，最先提到的，肯定就是容瑟將軍。
他當年用過的那些兵法，甚至都是慕澤的啓蒙學說，也讓他受益良多。
不過大周已經平靜了很多年了，那年雪災暴亂也只是很小的範圍，慕澤甚至都沒需要借兵。
這次西海暴動顯然是有預謀的，那些人得知朝廷派出了慕澤來，就已經駐紮在他們最近打下來的城池，汴城了。
汴城也有天險，易守難攻。
雖然不像是邊疆幾座大天險城池那麼難以攻破，但想要打破他們的防線，還是需要很多的兵力才行。
也是因爲他們忽然停了下來，慕澤更是要慎重對待。
一般的農民起義，不管初心如何，只要是嚐到了勝利的滋味，就很難停下來。
皇位對人的誘惑太大了，誰不想做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所以很多起義，往往都是從內部被分解的。只要最初他們有結盟的人，最後一定就會發生分歧。
不過慕澤等不到那個時候，西海民衆還不知道是死是活，他還急着回京去見元錦玉。
甚至這次他們停兵，慕澤意識到，這起義軍中，恐怕還有謀士。
一羣農民，結果出了謀士？說他們沒有陰謀，慕澤半點兒都不信。
所以從這會兒開始，慕澤對他們的印象已經改觀了。
這不是一羣烏合之衆，而是正規軍。
想要打垮他們，必須要在戰術上下功夫，同樣的，還不能短缺了兵力。
不過既然那個魏佔賢是個給朝廷養兵的，慕澤手中還有虎符，想要調兵應該也不是困難的事情。
於是慕林就想，他能不能試試。
第一次跟着慕澤出征，他想建功立業的心思，當然有，可更多的，則是希望自己能幫上九皇兄的忙。
這種心情，有點類似於要證明自己。
於是慕澤問過後，慕林見沒有人說話，他便自告奮勇站了起來：“將軍，這件事交給屬下吧，明日屬下帶着調兵令，去和魏佔賢調兵。”
跟隨慕澤出征的，可不止他一個副將，更多的則是慕澤在兵部的心腹。
這些人聞言，都轉頭看向了慕林，眼中還帶着敬佩似的。
慕林被看得有點心裡發毛，並且還忐忑地想，不會是他做錯了什麼吧？
於是他尷尬地看着慕澤，輕聲問：“將軍……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慕澤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因爲他面上只有這麼一個表情，就算是泰山壓頂都從不崩於色，慕林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只是比剛剛更忐忑了。
這纔跟着九皇兄出來，難道就要闖禍了？慕林真是覺得很丟臉。
誰知道最後慕澤竟然首肯了，還凝聲對慕林道：“好，你明日就帶着調兵令，去找魏佔賢吧。”
慕林見他沒回答自己之前的問題，雖然心中沒底，但是想着自己怎麼也不能就這麼輸了陣仗。
他出來就是爲了長見識的，也不怕犯錯！
於是他義無反顧地接下了調兵令，想着，不管這個魏佔賢是何方神聖，自己都要會他一會。
既然這件事有人接下了，衆人給慕澤行禮後，就魚貫走出了營帳。
三十還是慕澤的貼身侍衛，他自然就留了下來。
等到慕林走遠了，他纔有些同情地問：“殿下，就這麼讓凌王殿下接下這差事，真的好麼？他可從來都沒和這些人打過交道。”
三十也不擔心慕澤會罰自己多管閒事，畢竟慕澤本身對慕林就很上心。
甚至慕林這麼多年，也沒有和慕澤爲敵過，他只是有個很有野心的母妃罷了。
比起慕翎爲了皇位，都能和自己決裂，慕澤反而覺得，慕林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沒關係，先讓他去試試。既然跟着本王出來，就不能做個畏頭畏尾的男人，再者，明日本王也會跟在他後面。”
三十聞言一喜。殿下要是跟着的話，還愁什麼兵借不來啊！
慕澤搖了搖頭，裝作沒看到三十臉上的雀躍。若是事事都需要自己來的話，那他一個人來打仗就行了，還用帶着這些人做什麼？
三十笑了一會兒，果然意識到不對了：“殿下，往常您可從來都沒有親自出馬的時候，這次是？”
果然是跟着慕澤久了，想到他應該是有後手的。
慕澤也沒瞞着他，但是也沒有告訴他很多計劃中的事情：“本王確實有其他的任務要交給你。”
三十走上前，恭敬地傾聽着。
……
第二天，慕林起了個大早，要去見魏佔賢。
不過因爲寧王大軍就在城外安營紮寨，魏佔賢也不敢在城中擺譜，一早就來迎接了。
慕林見到魏佔賢的時候，還細細打量了他一番。
這人是典型的五短身材，而且雖然是穿着鎧甲，可是估計連戰場什麼樣都沒見過。
並且他的腦袋也很大，尤其是臉很胖，五官都快擠在一起了。
慕林心想，長得這般憨厚，借兵應該也會很容易吧？
結果這個魏佔賢，用行動生動地給他上了一課，叫人不可貌相！
說來魏佔賢衣襟忐忑好幾天了，畢竟他之前可從來都沒和寧王殿下打過交道啊。
但是讓他平白就這麼把自己的二十萬大軍讓出去，他也不願意。
朝廷給他當總兵這麼多年，雖然他沒帶兵上過戰場，但是在這腹地，他就是一把手，是衆人心中的將軍。
就像是馬場主，把一批馬交給他來養，幾十年過去了，場主都沒出現過，這批馬是換了又換，但是馬場中的人沒換啊，大家都很敬重他。
現在你說要把我的兵借走，我就要借給你？那我積累的身份地位怎麼辦？
可是他又不敢和慕澤說不借，畢竟那位可是個有鐵血手段的。
所以這兵如何不借，還是得慢慢思量。
等見到慕林的時候，那顆被提着的心，就往下放了一半兒。
魏佔賢其實當時都快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