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僵持，沒有人開口說話。元錦玉看了看其他幾個王爺的表情，發現都很平靜。
之後慕昭看到沈貴妃的緊張，有些沉不住氣，對皇上道：“父皇，這宮女知道您在船上還敢跳江，簡直大逆不道，還請父皇重重懲罰於她！”
沈貴妃眼神有些掙扎，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話。但是她也給了慕昭一個眼神，讓他點到爲止即可，不然肯定會讓皇上更加多心。
皇上皺着眉頭，顯然壓抑着怒火，看向那個渾身溼透的宮女：“你到底爲何要跳江？”
若是在深宮，死了多少個宮女，皇上都未必看上一眼。但船上一共就這麼點地方，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皇上的耳目。
那個宮女顯然更害怕了，一個勁兒地在磕着頭：“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願意領罰……”
幾句話被她翻來覆去的說，到了後來，她的聲音都有些凌亂。
她這幅樣子，分明是有事情在裡面，而且她顯然怕極了對方。
皇上終於有些不耐：“若是你再不說實話，不僅是你，你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你可想好了？”
宮女馬上擡起頭，眼中蓄滿了淚水：“皇上……皇上求求您饒了奴婢的家人吧，他們是無辜的啊！”
皇上的聲音依舊威嚴：“那就要看你到底肯不肯說實話了。”
元錦玉直覺上，這件事應該會牽扯得很大，都有些後悔讓慕澤帶着自己過來了。她作爲寧王妃，若真的是後宮中發生了什麼醜事，理應躲得越遠越好。
那個宮女還是不大敢說實話，看了一眼沈貴妃，隨即迅速地低下了頭：“是……是奴婢近來神情恍惚，才跳的江……”
果然，到了最後一刻，她還是不敢說實話。
皇上當即就傳了命令：“查清楚這個宮女的家人所在何方，全部以欺君之罪問斬。”
那個宮女這才慌了，連忙磕頭求饒着：“皇上不要啊！奴婢說，奴婢都說！”
沈貴妃這回也慌了，拍了一下身邊的桌子，聲音威嚴：“你說什麼？難道你跳江還和別人有關不成！你自己大逆不道，可要慎言！”
那個宮女像是又被嚇到了一樣，神情更加害怕。
皇上卻在此刻開了口：“你儘管說清楚便是，旁人閉嘴。”
沈貴妃還想再辨，可是一句“皇上”剛到嘴邊，卻看到了他如此威嚴的眼神，她也只能悻悻的閉上了嘴。
但是她的眼神卻始終有些怨憤地盯着那個宮女，似乎只要她真的敢說出什麼話，就將她處死一樣。
那個宮女不斷地啜泣着，隨即緩緩地拉起了她的袖子，只見那上面，都是青紫色的鞭痕！
幾個王爺臉色都變了變，就連皇上都皺起了眉頭。
這宮女是伺候沈貴妃的，打她的人，再清楚不過。
果然，沈貴妃已經面如死灰，看着那個宮女，連連搖頭：“不，這不是本宮做的……”
那個宮女似乎也知道這傷勢有些觸目驚心，便迅速地將衣袖拉了回去，跪在地上，哽咽道：“不光是手臂，還有腿上和後背，都是些看不見的地方……奴婢實在害怕，今日便跳了江……”
“你胡說！本宮什麼時候打你那麼多下了！”沈貴妃震怒。
那個宮女也像是破罐破摔了一樣，擡頭對沈貴妃道：“娘娘，奴婢只是在您面前提了一句百靈姑娘，您就讓人將奴婢拖下去，捂上嘴，恨不得抽了個半死，難道這些傷勢，您還想抵賴麼！”
沈貴妃面色鐵青：“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那個宮女哭着道：“皇上，若是您不信，也可以找貴妃娘娘屋中其他的宮女來問問，奴婢最近有沒有被打……還有奴婢身上的傷勢，您也可以找人檢查一番……”
皇上擺手，立刻就有宮女上前，將她帶到了偏艙去，檢查了她的傷勢。
而在這會兒，皇上又找來了同她一起服侍沈貴妃的宮女，問清楚了情況。這些傷，果然都是沈貴妃讓人打的。
現在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這沈貴妃嫉妒小百靈一直陪在皇上的身邊，她心中有氣，就全都發在了宮女的身上。
若不是這宮女今日跳了江，這件事恐怕還不會被大家知道。
現如今那宮女被查明瞭傷勢，已經被帶走了，此刻主艙中只剩下了皇上同沈貴妃這一行人。
皇上面色鐵青，看向沈貴妃，眼中滿是凌厲：“你現在這樣，還哪裡有什麼大周貴妃的尊貴？善妒，還動私刑，這若是在宮中，你是不是還要直接將這宮女殺死了事？”
沈貴妃嚇得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皇上，不是這樣的，您信臣妾。臣妾真的沒有嫉妒百靈妹妹，實在是那宮女頂撞了臣妾幾句，臣妾才懲罰了她的！臣妾真的不敢了，皇上，您別生臣妾的氣！”
其他幾個王爺在一邊，臉色也很不好。
這也算是長輩的事情，他們幾個小輩在，不是看了沈貴妃的笑話？
慕昭也跑過來跪下，和沈貴妃儼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母子之樣。
“父皇，求求您別生母妃的氣，母妃肯定不是有心想要害那個宮女的！”
慕昭和沈貴妃能不心急麼？這南巡還沒開始呢，沈貴妃身上就出了這樣的事，若是被皇上認爲她善妒，她以後就沒辦法封后了！
想到這裡，沈貴妃哭得更傷心：“是啊皇上，臣妾真的是無心的，請您看在十一的份上，饒過臣妾這一次吧！”
小百靈就站在皇上的身邊，始終沒開口。這已經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情了。
哪裡想到，皇上竟然問了小百靈：“這件事總歸是因你而起，你說，該如何懲罰她纔好？”
小百靈被問話，猛地楞了一下，隨即就跪在了地上，低着頭，恭敬地回答：“回皇上的話，貴妃娘娘一直對民女很好，民女覺得這其中應該是有誤會，還請皇上寬大處理。”
聽到小百靈的話，皇上的神情也舒緩了一點，似乎是在滿意小百靈的大度。
元錦玉卻靜靜地看着，想着小百靈不過就是個普通舞女，哪裡敢和貴妃叫板？她若是真的想在皇上身邊留得久遠，目光也要放得長遠些纔好。
現如今她是懂了，小百靈上一世怎麼會在皇上身邊盛寵非常。
皇上似乎也是想給沈貴妃找個臺階下的，但是沈貴妃畢竟犯了錯，該罰還是要罰的。
“明日便靠岸了，在那之前，你去老老實實在船艙中，將女戒抄上一百遍，明日朕檢查。”
沈貴妃一聽不用刑，鬆了一口氣。
但皇上的下一句話，卻將她給打入了冷宮：“南巡這段路，也不用你貼身作陪了，上岸後，你就好好地在你的馬車中反思吧，若是再犯錯，朕就將你直接送回京城去。”
沈貴妃面如死灰。不讓她服侍？那她隨着皇上南巡是爲了什麼？
慕昭顯然也不答應了，對着皇上猛地就提高了音調：“父皇！您不能這麼對母妃！”
“你給朕閉嘴，出了這種事，你還在這裡爲她求情，是想要一起受罰麼？”
慕昭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沈貴妃拽了拽手臂，無奈之下，他只得抿嘴低下了頭。
皇上看向身前這幾個皇子，近來這段時間，他就像是老了十幾歲一樣：“太子被廢后，你們就是未來儲君的人選，這大周的江山，總要交到你們手中。所以不論何時都記住一點，謹言慎行。”
這一番話，像是驚雷一般，在幾個王爺心中炸響。
這是自太子被廢后，皇上第一次主動同他們提起儲君的事情，但是皇上的話，顯然充滿了威脅。
這是在用慕昭告訴他們，若是他們真的不在意儲君這個位子，那就儘管來鬧。
慕昭聽到儲君二字，也什麼都不敢說了，比起一時的口舌之爭，顯然還是那個位子的誘惑力更大一些。
沈貴妃就這樣被帶下去抄女戒，慕昭是隨着她一起離開的。
其他幾個王爺對視一眼，眼神都有些晦澀，隨即分開回去了各自的船艙。
元錦玉隨着慕澤回去的時候，還略微感嘆：“九哥，這件事，我覺得應該再查一查。”
怎麼就那麼巧，小百靈剛上船不久，沈貴妃就出事了？
慕澤顯然同她想到一起去了：“本王的人已經派出去了，今晚就能有結果。”
這會兒兩個人走到了船艙中，元錦玉見身邊沒人，纔對慕澤輕聲道：“皇上手中就有一股力量，無孔不入，他之間調查過我，除了咱們在南疆靈族中發生的事情他不知道，其他的，都調查得一清二楚。所以九哥辦事也要小心再小心，皇上若是真的想懲治一個人，那必定是會收集全證據的。”
慕澤也是第一次聽元錦玉這般說，面色有些凝重。但他最終也只是牽住了元錦玉的手：“沒關係，一切都有本王在。”
事情的結果果然在晚上就調查出來了，慕澤其實只是派人去仔仔細細地瞭解了一下近來兩日內，在沈貴妃那船艙中發生的事，包括那跳江的宮女前後說的話。
元錦玉坐在燈下，同慕澤看着那些紙上的字，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