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羽然十分慶幸自己選修過養生學,所以即使臉上多了道小指長的疤,也沒有打擊她愛美的自信心。
回想起一個月前對着銅鏡初見這張面孔時,她的確被嚇了好大一跳。難怪小豆子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很複雜,怕是擔心她會因爲毀容而承受不了崩潰吧,所以才膽顫心驚的不肯坦言告知。
也怪她太遲鈍,臉上受了傷,居然這麼久才發現,幸好傷口並不深,應該是打鬥之中不小心被刀尖給劃傷。
毀容也沒什麼了不起,養生書籍上有記載,燕窩、人蔘、鹿茸、魚翅都是養顏良膳,既然她的丈夫是皇帝,那麼這些奢侈品在皇宮中肯定是隨處可見了。
然而,如意算盤打得劈響的結果卻是,當被送進皇宮後,她才發現自己的待遇不如想象的好。
更準確點來說,是還沒看到皇帝本人,她就直接變成下堂妻了。
無憂宮是她目前的落腳處,某次她在無意中聽見宮女和太監閒聊時,才知道這附近的幾座宮殿裡住的皆是不受寵的妃子。
不受寵也就算了,至少在生活起居方面也差不多點吧。
可自從她進宮後,上頭只派了兩個太監和兩個宮女前來伺候,而且每個月據說只有三十兩銀餉,至於吃穿用度,更不必說。
單從她每天三頓兩菜一湯的簡單菜色上就能看出,這宮裡的人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中。
面對這種待遇,她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爲了讓自己臉上的疤痕儘快消除,她絞盡腦汁,最後,終於在御花園的池塘裡被她發現一條又一條的肥鯉魚。
要知道魚肉含有豐富的膠原蛋白,被人體吸收後,不但可以養顏美白,還可以使傷口迅速癒合。
既然御膳房不肯拿好酒好菜招待她,她當然要學會自食其力。
短短半個月間,臉上原本猙獰的疤痕便平復許多,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她的臉曾經被劃傷過。
午時剛過,她便帶着小豆子偷偷潛進御花園的池塘邊。
時值夏季,即使是寒冷的北國,午時的高溫也是可以曬死人的。依據她多日來的觀察,這個時間妃子們極少會出來散步聊天,至於那些皇城護衛,則忙着換班。
所以她才能逮着機會和小豆子開始偷魚行動。
“悅妃娘娘,咱們每天都來這池塘裡偷魚,時間久了肯定會被別人發現的,萬一哪天……”
“小豆子,妳就不要人憂天了,皇宮這麼大,來這園子撲蝶觀魚的妃子哪個是真正散心來的,若不是皇上會偶爾出現在這裡,妳以爲她們會沒事來這逛嗎?”
不理會小豆子的一臉擔憂,羅羽然挽起衣袖,撩起過長的袍襬,赤着腳丫踏進池塘裡去捉魚了。
說起悅妃娘娘這個稱呼,還要追溯到半個月前,當時她正替小豆子惡補養顏美容課程,突然跑來一位尖嗓子的公公,拎着一道聖旨要她下跪接旨。
啦啦一串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的制式臺詞唸完之後,那位尖嗓子公公挑着眼皮,很傲慢的宣讀,她已經被封爲悅妃娘娘。
只是她這個悅妃娘娘,在這後宮的地位似乎不怎麼樣,比如幾天前梅妃宮裡的一個丫頭見了她,不但沒行禮問好,還趾高氣揚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傲慢的轉身走人。
她是不太在意啦,反正這地方她是不準備久留,又何必管別人怎麼看待她,不過小豆子就滿臉不平衡了,見自家主子被蔑視還替她不平的抱怨一番。
就是眼下瞧見她不顧形象跳進池塘裡捉魚,也有話要說。
“娘娘,您的身份好歹也是個主子,想吃魚吃肉,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可自從您進了這皇宮,不但連皇上的影子都沒見到,反而還要受那些奴才的氣,奴婢可真是爲您不平。”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小豆子對自己從前認知中無能又膽小的九公主,可是重新做了一番認識。
原來公主不但活潑好動,而且知道的東西好多哦。
顰笑間哪找得到半點自卑懦弱,記得前天送飯的太監故意晚了兩個時辰,公主幾句話便將對方臭罵得險些以死謝罪。
而且公主對自己不但沒有半點架子,還把她當妹妹來疼愛保護。
可能也是因爲這樣,對公主的處境,她越來越無法平心靜氣的看待。
“受寵不受寵,那可不是我說了就算。”說話間,羅羽然機警的彎腰,起身之際,懷中已經抱起一條肥嫩的大鯉魚。
小豆子眼捷手快的抓過木桶,一條肥鯉魚便成了她們的囊中之物。
“可是娘娘,您都不覺得氣悶嗎?凡是入了宮的妃子,哪個不幻想被皇上寵愛,就算皇上不寵您,好歹也要來看一眼嘛。”
繼續尋找着下一個目標,羅羽然的嘴巴可沒閒着,“小豆子,難道妳就沒聽說過,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嗎?
“自古以來,哪個皇帝不是薄情寡義,見一個愛一個?等到君王膩了,下場不是一樣悲哀。再說了,皇上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呢,懷中千人枕,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又如何,還不是一樣髒,唔……”
一番高談闊論還未說完,嘴巴已經被小豆子急急掩住。
小丫頭機靈的左瞧右瞧,發現周圍沒人,才一臉擔憂的朝主子搖搖頭。
“娘娘,您不要命啦,這話要是傳到皇上耳中,咱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放心啦,那皇帝現在搞不好正躲在哪個妃子的宮裡行魚水之歡呢,哪有閒工夫來這裡聽閒話……”
不幸的是,她剛剛的那番話的確被經過的某人全部聽了進去。
跟在傅凌鈺身後的兩個小太監臉色是嚇得慘白。要不是皇上伸手阻止,他們恐怕已經衝過去,將那個膽大妄爲的妃子就地正法了。
可從頭到尾,傅凌鈺都傲然的站在假山後,很有耐性的欣賞着蹲在池塘裡捉魚的主僕兩人,將他這個北國皇帝貶得一文不值。
直到那個叫小豆子的丫頭奉主子的命令將一桶魚提走,留下那穿着打扮完全不符合嬪妃形象的女子,一個人繼續捉魚。
整件衣袍的下襬被她系在腰間打了個結,袍下的白綢褲也挽到膝上,兩條細白小腿踩在兩尺深的池塘裡,更顯白皙嬌柔。
這女子……居然敢在他北國皇宮裡肆無忌憚的口出狂言。
剛剛那個小丫頭叫她悅妃,難道她就是不久前嫁進宮裡的狼國九公主?
說起來,若不是今日經過御花園,不小心聽到她剛剛的那番話,他還真把這位公主的存在拋諸腦後。
再仔細打量那捉魚捉得不亦樂乎的人兒。的確不夠美,至少比起他後宮那些妃子,她的容貌真的不怎麼樣。
除了眼神清澈一些,嘴巴紅潤一些,整張面孔看起來普通至極,而且她的右頰處還若隱若現一道細白疤痕,這等姿色想在後宮引得帝王回眸,真是難上加難。
可她那膽大妄爲的發言,倒是引起他的好奇了。自出生後便被封爲北國太子,從小到大,凡是接觸過他的人,哪個敢對他有半分不敬?
揮手示意兩個小太監退到一邊,他從假山後緩步走出,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帝王威儀,令人望之生畏。
那邊正哼着小曲的羅羽然渾然沒察覺到危險逼近。
這炎熱午時,留在無憂宮裡也只能拿着扇子猛力搧風,感覺不到半絲清涼。
倒是在這池塘裡,旁邊有幾棵大樹擋着,一頭還有假山襯着,水溫怡人,而且還清澈透頂,偶爾有幾條肥魚遊過,伸着腳丫子戲耍一番,倒也快活。
直到一股陰影罩下,她才笑嘻嘻的擡頭,“小豆子,妳這麼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