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猛梧眼前漸漸模糊,唯有青九赤紅色的瞳孔如兩粒紅寶石烙在他的視野內。白猛梧的手一鬆,終於不省人事地閉上了眼,而後陷入一片窒息的黑暗中。
青九冷豔美麗的臉上一片漠然,她鬆開扼住白猛梧咽喉的手,見他如一灘軟泥癱倒在地,嘴角冷漠一挑,而後利落轉身,赤紅色的瞳孔溢出濃烈的殺氣。
一道魅惑妖冶的聲音從青九心底響起:“現在去蒼梧野。”青九如傀儡一般順着心底的那個聲音行事。
離開青丘山往蒼梧野趕去的青九已然恢復了素日靈動脫俗的樣子,眉角倩麗,薄脣微抿,鬢髮清婉。只是,青九的瞳孔雖恢復了素日的墨色,可卻失去了光澤,顯得空洞無神,甚至連一舉一動都顯得僵硬機械。
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青九的眼前是一片壯闊宏偉的山水之景,她站在雲頭上俯瞰而下,但見水流湍急,觸礁時卷打出三尺大浪花,發出驚天動地般的嘩啦聲,正是蒼梧水。蒼梧水繞着一座巨山九曲環流,當中一座高百丈,峰頂卻如被一把神斧齊平削斷,露出黑色的土壤,竟如柔滑的緞綢平緩,從上而下望去,只見此山又如女子的百褶裙,褶皺出上百條詭異的勾勒,這便是蒼梧野。
“踏上蒼梧野,打開九幽魔宮。”那道魅惑的聲音再次從青九心底響起,比起上次顯得有些激動。青九的瞳孔瞬間呈現出赤紅色,芊芊玉指上的指甲慢慢變成黑色,甚至卷長了一寸又一寸。
青九從雲頭上躍下,卻見登時處在血紅色的迷霧中,本是清晰可見的山水漸次模糊,唯有濃得撥不開的迷霧,青九祭出流螢玄綾護住靈體,然而絲絲血紅色的迷霧還是侵入她體內。青九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來,瞳孔中赤紅色和墨色交替出現,她的嘴角漸漸溢出鮮血來。“給我下去。”青九心底的聲音惡毒地咆哮着,此刻這聲音只有猙獰沒有妖冶。
突然,紫光萬丈,似乎從九天之上普照而下。青九眼前血紅色的迷霧漸漸散開,她終於看到了如百褶裙皺褶又如平原平坦的蒼梧野了。青九的意識中閃過一個念頭:這是哪裡?然而,這個念頭還未落在她的心裡,另一個邪魅的聲音痛苦地嘶吼着,青九隻覺得魂魄極不穩定,恐懼漸漸佔據了她的整個身心。
緊接着,青九似乎聽到了琴音,似乎乃由琴瑟所奏,琴音雋秀平和,好比山間叮咚泉水流,而後漸入主調,雋秀轉爲恢宏沉穩,如一筆遒勁大氣的潑墨,肅穆不失輕快。只覺得琴瑟所奏之音一聲一聲敲在青九心底,琴音越是明麗青九心底的那個聲音越是痛苦。
終於,青九心底的那個聲音被琴音逼出靈體內,她只覺得頓時失去了力氣,只剩下一具遍體鱗傷的肉身。青九登時往蒼梧水中墜落,墨色的瞳孔除了迷茫就是疲倦之色,可那個似乎來自九天飄渺動聽的琴音卻不絕於耳。
然而,就在青九以爲會被陰冷的蒼梧水淹沒的時候,她的身體竟然停在了墜落,反之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虛託着往上空懸浮。青九吃力地睜開眼,看到潔白的雲層中透着一道寧和恢宏的紫光,她伸開自己的掌心,紫光閃耀,終於確認自己正被這道紫光包容着,心頭的那絲恐懼漸漸消散。
耳邊的琴音終於止住,天地瞬間寂靜,只是這寂靜令人感到心安。良久,一道溫潤儒雅的聲音穿透雲層,緩緩響起:“心結不解易往偏執而去,一念之差或許萬劫不復。”
青九隻覺得迷惘惆悵,那絲無以名狀的恐懼涌上心頭,對未知她並不怕,她怕的是不自覺被未知控制。青九的防線終於崩塌,這個莫名令她心安的溫潤聲音一下子瓦解了她的堅強,她雙手捂着小臉控制不住地無聲哭泣。
突然,青九覺得有一雙溫暖的大手輕撫着自己的頭,她一時忘記了哭泣,將臉從雙手間擡起,映入眼簾的是一襲華貴的紫袍,紫袍身側臥着一頭威猛漂亮的神獸。
他站在祥雲上,紫衣隨風獵獵作響,黑色的長髮飄逸飛舞,英俊的高額上一條透明的金線當中鑲嵌着一枚大小適中的綠玉將散在臉上的黑髮別開,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青九見他長眉如刀,鳳眼迷離,臉上卻是溫潤的笑,只覺得他的氣度同曄淵一樣從容自若,倒真分不出誰更好看了。若真要比較,那曄淵如冰他如水。
“你,你是哪位神仙?”青九敬慕地問道。“墨韶,九重天第七代樂仙。”墨韶溫潤地笑說道。青九驚愣,強自鎮定後問道:“上仙怎麼會在這裡?”
墨韶撫摸着神獸雪白的皮毛,不急不徐地說道:“你身上的魔氣引我來的。”青九踉蹌兩步,眼眸中的驚疑最終變成絕望。突然,青九跪在墨韶面前,帶着懇求的語氣說道:“上仙,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我真的不想變成這樣。”
墨韶看着披在青九身上的流螢玄綾,鳳目微微一閃,溫潤的笑漸漸收斂起來,和氣地問道:“這流螢玄綾可是陸壓神君給你的?”青九一愣,掬着綾尾看着,而後搖搖頭說道:“陸壓神君?我不曉得是不是他,只知道那位上神已活了萬年了。”
墨韶微微一皺眉,眸光漸次朦朧,良久後問道:“要淨你靈體中的魔氣不難,只是你是否願意跟我走,短則五百年,長則一千年甚至幾千年都不出來嗎?”
青九促然擡眸望着墨韶,眼色浮現出一抹猶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