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微微眯起鳳眸,發覺方纔那個沒有規矩的丫鬟名爲蘭沁,真真是個不錯的名兒,着實有些可惜了。
“容姐姐,莫不如你我二人一齊去行健居拜會嬸孃罷,清遠大哥好不容易休沐,咱們兄妹幾個聚在一處也是極好的。”
聽得此言,薄玉容鳳眸微微閃爍了一瞬,隨即便兀自頷首,應聲道。
“如此正合我意,那咱們現下也莫要耽擱,便移步行健居罷。”
說着,薄玉容便彷彿急不可耐一般,兀自前行幾步,轉眼便要出了之僑院正堂,着實是微微有些急躁了。薄玉喬緊隨其後,倒也並未落下,二人行走了約莫一刻鐘功夫,這纔到了行健居之中。
將將靠近行健居院門,守門的小廝便步履匆忙的入內通報,轉眼功夫,卓琴便隨着那守門小廝來到了院門前頭。此刻卓琴並未將眸光放在薄玉容身上,反而死死盯着薄玉喬,其中的敵意絲毫未加掩飾,薄玉喬也並不在意。如今她與程氏便彷彿王八看老鱉,誰不知道誰啊!
不過薄玉容自然是不清楚薄玉喬與程氏之間的齟齬,現下便衝着卓琴笑道。
“卓琴姑姑,嬸孃現下可在院中,容兒可否入內拜見一番?”
薄玉容好歹也是薄府的大小姐,性情亦是極好的,如今好不容易回孃家一趟,若是將其拒之門外的話,恐有些說不過去。如此一想,卓琴眉眼處也顯出一絲猶豫之色,而後方纔微微頷首,開口道。
“大夫人現下正在主臥之中歇息,便由奴婢爲二位小姐引路罷。”
說着,卓琴便行在前頭,而薄玉容薄玉喬姊妹二人緊隨其後,不多時便行至了行健居主臥前頭。
尚未入了主臥之中,薄玉容暫且停住了步子,兀自轉身,衝着身後的蘭沁竹玢開口說了一嘴。
“你二人便先在主臥之外候着罷,莫要衝撞了大夫人。”
聽得此言,蘭沁竹玢眉眼處一齊劃過一絲不虞之色,不過竹玢是個內斂的,不似蘭沁那般衝動,此刻便也尚未開口。
只聽蘭沁急聲說道。
“少夫人怎可如此?您不過是入主臥之中去探望薄府大夫人罷了,爲何還不讓奴婢二人跟進去,若是被老夫人知曉的話,想必她老人家又會不虞了。”
聽得這丫鬟以老夫人來壓自己一頭,薄玉容即便再好的性子,現下也升起了一股火氣,柳眉倒豎,厲聲道。
“閉嘴!”
薄玉容素日便是個極爲和善的性子,現下一發火,着實是將蘭沁竹玢這兩個丫鬟給震懾住了,登時便僵硬着身子,想要說些什麼,只能見嘴脣嗡動,卻不聞其聲。
見狀,薄玉喬登時便微微搖頭,脣邊譏諷的笑意也未曾掩飾,兀自開口道。
“容姐姐,你這兩個丫鬟莫不是將從人牙子手中買回來的,怎的如此不懂規矩?什麼時候主子的心思能由奴婢插手了?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曉的話,恐怕指不定怎麼編排靖國公夫人呢,看來靖國公府不愧是勳貴世家,行事作風着實是讓小女子大開眼界。”
薄玉喬這一通譏諷的言辭,登時便讓蘭沁竹玢面色青白不定,好歹這兩個丫鬟也是有些理智的,並未上前指着薄玉喬開罵,此刻畢竟是在薄府的地界兒,若是太過放肆的話,恐怕也不好收場。
見兩個丫鬟吃癟,薄玉容眉眼處劃過一絲隱晦的快意。蘭沁竹玢二人因着是靖國公夫人所賜,所以素日裡便囂張的很,幾乎都未將她這個主子給放在眼裡,如今讓喬姐兒好生敲打一番也好,想必現下這二人也能安生幾日了。
此刻跟在薄玉喬身後的素墨黃鶯倒是識趣的很,兀自衝着薄玉喬福了福身子,面帶恭謹之色,低眉斂目的開口道。
“小姐,奴婢二人身份鄙賤,便不入主臥之中了,省的衝撞了大夫人。”
素墨如此開口,真真是讓薄玉喬心下暗自發笑,不過其面色卻未變半分,好歹外人還在,自然是不能丟了自己的顏面。
輕咳一聲,薄玉喬兀自開口道。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候在此處罷。”
話落,薄玉喬也未曾耽擱,與薄玉容對視一眼,便一齊邁出步子,踏入了之僑院主臥之中。
將將入了主臥,薄玉喬便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藥味兒,心下微動,暗想程氏此舉是因着身子着實不好呢?還是用以掩人耳目?
薄玉喬心中的疑問,自然無人回答,此刻她與薄玉容姐妹二人,兀自行至程氏身前,衝着其恭謹的福了福身子,這纔開口道。
“容兒給嬸孃請安。”
“喬兒給嬸孃請安。”
程氏此刻削瘦的脊背倚靠在牀榻之上,素來端和秀麗的面龐也顯得極爲蒼白,雙頰凹陷,鳳眸也有些渙散,瞧着真真是一副病弱的模樣。
難不成這毒婦是被薄清遠給氣病了?
薄玉喬心下疑惑的很,但面上卻未曾表現出半分,只規矩的低眉斂目,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此刻程氏的眸光自薄玉喬身上劃過,其中蘊着的殺意,並不明顯,但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薄玉喬卻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心下不禁暗自戒備。
“容姐兒喬姐兒自是不必多禮,容姐兒你怎的在此刻回府了?”
程氏的聲音微微帶着幾分沙啞,一副病弱的模樣,也讓薄玉容不由升起一股子擔憂。
“回嬸孃的話,容兒回府便是因着姑母的事情。”
聞言,程氏兀自微微頷首,而後又問了薄玉容幾句,全然將薄玉喬晾在一處,理也不理,態度着實分明的很。
之於程氏的不待見,薄玉喬絲毫不以爲意,面上帶着的淺淡笑意並未褪去,細細端量着面前的病弱婦人。現下程氏鳳眸雖說並無以往那般清亮,但其中的瘋狂卻讓薄玉喬看的分明。
薄玉喬心下暗想,程氏這又有什麼招數,難不成她還要對付自己?
思及此處,薄玉喬心下也不禁升起一股子淡淡的警惕之意,程氏這婦人出手極爲狠辣,即便義父的醫術出神入化,但若是時間緊急的話,恐怕也不好救治。如此,自己便更要小心着些。
一時間薄玉喬便在提防着程氏,而薄玉容卻與程氏聊得分外投緣,如此又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薄玉喬站的雙足都有些麻木了,她二人才一齊閉了口。
待隨着薄玉容一齊出了主臥之中時,薄玉喬心下仍在想着程氏,秀眉微微蹙起,倒是讓一旁的薄玉容心中存着幾分愧疚,低聲開口道。
“喬姐兒,都是姐姐不好,與嬸孃聊了這般久的時候,想必你站的也有些疲累罷。”
聽得此言,薄玉喬菱脣勾起一起淺淡的笑意,而後便兀自微微搖頭,輕聲道。
“姐姐莫要多慮,妹妹我只是瞧着嬸孃現下越發瘦弱,心下憂慮罷了,倒也並未疲累。”
聞言,薄玉容輕輕頷首,而後又與薄玉喬聊了一會子,這纔回了之僑院。
望着薄玉容的背影,薄玉喬杏眸之中的憂色又添了三分。將才去了行健居一趟,不知爲何,薄玉喬現下心跳的着實厲害,便彷彿要跳出胸臆之間一般。難不成程氏是要做什麼驚天的大事?
薄玉喬並不清楚程氏的謀劃,畢竟她在行健居之內也無法安排人手,程氏身畔的丫鬟,都是那婦人的心腹,自是不可能輕易被收買,如此若是想要探聽些隱秘的消息,便更是難上加難。
薄玉喬徑直回了瓊枝閣中,一連三日,程氏那邊兒也沒有什麼異動。而薄玉容在第二日便回了靖國公府,她畢竟是已然出嫁的小娘子,自是不好在孃家待上太久,否則恐怕又會傳出了不好聽的流言蜚語來。
近日老太太將冬憐夏語兩個丫鬟給發嫁了,且還不顧衆人的反對,非要自衙門之中請來仵作,給薄嬈驗屍。
此舉着實是不合禮數,且驗屍的話,若是擾了薄嬈的魂靈,使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那便不妙了。
老太太心中也有顧忌,但一想到獨女死的不明不白,便狠了狠心,讓仵作將薄嬈豐厚的黑髮給盡數剃了,果不其然,在剃了黑髮之後,其頭頂囟門骨中心的部位果真顯露赤色的血暈傷痕。因着這赤色血暈,仵作也推斷出了針刺水分穴的法子,如此薄嬈的死因也算是尋着了。
原本在薄嬈身上並未發覺創傷,衆人都以爲姑奶奶大抵是暴斃身亡,但現下瞧見了那赤色血暈,衆人心驚不已。薄府的姑奶奶好歹也是正經的官夫人,怎的會如此便被人給謀害了呢?
若非老太太執意驗屍的話,恐怕這赤色血暈便不會爲人發覺,真相也會永遠掩埋在地底了。
府中衆人紛紛猜測,那個謀害了姑奶奶的賊子,到底是何人。
不過即便驗屍一事在整個薄府傳的沸沸揚揚,行健居那處現下仍舊安生的緊,便連半點風聲也未曾傳出,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情景,便更是讓薄玉喬心下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