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申時未過,天色還算不得晚,薄玉喬早便下了馬車,帶上帷帽,且將二狗子給抱入了懷中,在街邊緩緩行走着。
洛陽城當真是個極爲繁華的地界兒,此刻街邊叫賣的攤販,各色吃食散發出的香氣,以及玩兒的樂的應有盡有。不過薄玉喬現下整顆心都撲在了棠兒身上,自然是無暇顧及旁的。
待經過一家客棧之時,懷中的二狗子變得更爲暴躁,不止劃破薄玉喬的衣衫,還掙扎着落在地上,而後便衝入客棧之中。見狀,薄玉喬着實有些急了,便急急忙忙的也跟進客棧裡頭。
這老貓着實靈巧的很,也不顧店裡頭滿滿的來客,不多時便爬上了臺階兒,身影馬上便要消失在拐角之中。
薄玉喬的速度着實有些慢了,但阿月姑姑身上可是有功夫的,自然不會讓二狗子消失無蹤。只見阿月姑姑稍稍一提起,整個人健步如飛,極快的便衝上臺階兒,緊跟在二狗子後頭。
客棧共有三層,名爲福來客棧,現下他們一行人都入了客棧之中,自然是不好直接離開,薄玉喬登時便走上前頭,將裝了些散碎銀子的荷包交予阿二,而後衝着阿二使了個眼色。
這些裝銀錢的荷包,都是自針線坊那處尋來的,用料簡單,也無什麼特殊的花樣,素日裡便是用來打賞旁人的,此刻交到了阿二手中,之於薄玉喬而言,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兒。
瞧見掌櫃的不虞的眸光,阿二登時便走上前頭,徑直開口道。
“要三間上房。”
一看面前之人並非來鬧事兒的,而是大主顧,掌櫃略有些難堪的面色登時便恢復過來,而後面上掛着極爲討喜的笑意,登時便道。
“敢問客官可還要些酒菜?”
聽得此言,阿二徑直頷首,如今側妃娘娘也在店中,自然是不能怠慢了,否則等到日後王爺知曉此事,想必自己少不得被拔了一層皮。
“上你們這兒最好的酒菜便成!”
見着面前的客官並非是個話多之人,掌櫃的也識趣的沒有多問,瞧見這男子身上的氣度,便可知並非常人,若是惹怒了這樣的煞星,他這小店也不必再開下去了。
不多時,便來了一個瞧着約莫十一二歲的店小二,引着薄玉喬一行人往上房處行去。正巧此刻阿月姑姑便自二樓拐角中出來,懷中還抱着不住掙扎的二狗子,那模樣也着實是有幾分滑稽,讓人不由自主的發笑出聲。
上房都被安排在三樓,阿二將中間的那間上房留給薄玉喬與阿月姑姑,餘下的兩間則各自安排了兩個侍衛,阿二跟着住進了左邊那一間兒上房,而犬王則是安排到了右邊的上房之中。如此爲之,也能仔細照看好薄側妃,省的出了什麼岔子。
先讓小二送水過來,等到沐浴更衣之後,薄玉喬方纔略有些期冀地望着二狗子,輕聲開口道。
“這老貓雖說素來就是個脾性大的,但也不似今日一般潑皮,到底是怎的回事?難不成它發現了什麼端倪。”
雖說薄玉喬也覺得此事有些奇異,不過既然已經跟着犬王來到了洛陽城,自然便不能掉以輕心。薄玉喬杏眸微轉,而後衝着阿月姑姑開口說道。
“阿月姑姑,你便先將二狗子給放出門去,看看這老貓到底是往何處去,說不準這廝真真是個通靈性的。”
知曉小姐心中的焦急,阿月姑姑即便清楚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也由着薄玉喬鬧了。徑直將不住掙扎着的老貓給放在地上,而後後者便彷彿離弦的箭一般,嗖的一聲衝出了上房之中,幸而阿月姑姑的武功不弱,方纔沒有失去了老貓的蹤影。
等到薄玉喬跟上去後,發覺二狗子已然到了二層的普通客房前頭,便站在那處不斷的以利爪抓撓着木門,不多時木門上頭便現出一道道劃痕。
見狀,薄玉喬眼角微微抽了抽,他們此次出行,手中的銀錢也算不得多,若是都填了二狗子惹下的禍,那可頗有些得不償失了。
此刻阿月姑姑亦是站在門前,附耳靠在雕花木門上頭,蹙着眉頭仔細分辨着動靜。過了一會兒,阿月姑姑這纔開口道。
“小姐,房中無人。”
聽得此言,薄玉喬一時之間不由有些心急,眉眼處帶着一絲懇求之色,央求道。
“阿月姑姑,咱們入內瞧一眼可好?若是棠兒真在此處的話,那便再好不過了。”
瞧見小姐眼眶都紅了三分,阿月姑姑更是不捨,熬不住薄玉喬的哀求,登時便開口道。
“小姐莫要難過,奴婢答應您便是。”
話落,阿月姑姑絲毫不敢耽擱,緩緩將客房的雕花木門給推了開,而後客房之中的景兒,便盡數展現於薄玉喬眼前。
薄玉喬一眼便瞧見牀榻之上的紋繡老虎圖樣的小小兜兒,登時眼眶陡然紅了。這小肚兜兒的繡工着實稱不上好,畢竟薄玉喬自己個兒的繡活兒也便那樣了,好不容易方纔趕製出一個肚兜兒來,而棠兒穿上了。
幾步衝入客房之內,薄玉喬緊緊將放在牀榻之上的肚兜兒給攥在掌心,而後瞧見一片放着許多尿布,此刻正溼淋淋的甩在一旁,顯然是未曾換洗過。見着如此情景,薄玉喬心頭也長舒了一口氣,娃兒定然無事,否則也不會弄出這般多的尿布。
此刻薄玉喬正猶豫要不要先離開這間客房之中,否則若是打草驚蛇的話,那便有些不妙了,不過未待片刻,她便聽得一陣極爲平穩的腳步聲出現在客房前頭,懷中還抱着一個大紅襁褓,不是薄清遠還能有誰?
見着那大紅襁褓,薄玉喬登時便激動的難以自抑,杏眸之中蒙上了一層水霧,菱脣微啓道。
“棠兒!”
現下薄清遠一雙鳳眸便緊緊的盯着薄玉喬,心下轉過萬種思量,饒是如此,這人面上也半點不露,薄玉喬也分辨不出什麼端倪,畢竟她心思再深,也不過只是一個內宅婦人罷了,而薄清遠則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漢子,自然是要比內宅之中殺人不見血的戰爭更爲慘烈。
只見薄清遠徑直上前一步,緩緩逼近薄玉喬,面上的長疤自左眼瞼下頭,一直劃過左頰,着實瘮人的很。阿月姑姑忙上前一步,擋在薄玉喬面前,若是薄清遠有什麼異動的話,也能阻攔一二。
不過薄清遠倒並不若阿月姑姑想象之中的那般殘暴,他只不過走到薄玉喬面前,將懷中的大紅襁褓遞送過去,而後淡淡的開口道。
“你女兒有些風熱,該如何是好?”
此刻將棠兒緊緊抱在懷中的薄玉喬也發現了一絲不妥之處,懷中的娃兒便彷彿小火爐一般,着實燙人的很,薄玉喬瞧着棠兒的小臉兒,發覺女兒的面頰早已惹得通紅,上頭盡是汗意,不多時還咳嗽一聲,着實讓薄玉喬心疼不已。
薄玉喬真真是極爲憂心,登時便將先前還剩下的一顆人蔘榮養丸給取了出來,徑直送入口中。
人蔘榮養丸在母體服下之後,約莫不到半個時辰,便可給孩子哺乳,此刻的藥效保存的最好,且也是極爲溫和,不會傷身。
現下即便棠兒難過,薄玉喬亦是半點法子也沒有,胎裡帶出的毛病,便只能慢慢將養,只消用上一些帶着人蔘榮養丸的乳汁便能緩解一二。不過若是娃兒三日內都沒有用藥,小小的身子定然經受不住,直接去了都有可能。
思及此處,薄玉喬心下便一陣後怕,若非她按着義父的吩咐,去貓狗坊之中尋着了犬王,且又帶上了二狗子,恐怕事情便不堪設想。
平復了一會子心緒,薄玉喬這才微微擡眼兒,面上擠出一絲笑意,衝着薄清遠開口道。
“清遠大哥,許久不見。”
聽得薄玉喬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薄清遠眉眼處並無一絲波動,薄脣輕啓道。
“是有些時候未曾見着了。”
薄玉喬此刻衝着阿月姑姑使了個眼色,而後低聲吩咐一句,道。
“阿月姑姑,您便快些吩咐阿二,讓他派人去杏林館將人蔘榮養丸給取來些,若是再慢點兒的話,棠兒的身子也受不住。”
聽得此言,阿月姑姑仍是有些放心不下薄玉喬,但是聽得小郡主一陣陣有些氣弱的咳喘聲,又止不住的有些心疼。最後便也是無法,退出了客房之中,去尋阿二去了。
“清遠哥哥近來近來應當是身處瓊州罷,那地界兒倭寇肆虐,以清遠哥哥的性子,想必也救了不少受苦的民衆。”
薄玉喬此話意有所指,畢竟那假扮小劉氏的女子,從口音面向來看,定然便是瓊州人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今薄清遠的脾性着實冷淡的很,鳳眸停駐在薄玉喬懷中的大紅襁褓上頭,好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若非因着棠兒,即便我不殺你,也不會讓你再回京中。”
聽得薄清遠所言,薄玉喬也清楚這人從不吐虛言,想必之前應當是因着程氏之死,而恨毒了自己。不過大抵是棠兒讓他有些心軟,方纔準備放她們母子一把。去上隔壁,看看咱們皇貴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