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如此一問,登時便讓面前的秀麗女子微微有些怔楞,不過這女子也並非常人,隨即杏眸便微微眯起,徑直頷首道。
“正如夫人所想,小女子確非洛陽人士,而是自蜀地來到中原的。”
聽得此言,薄玉喬心下疑惑更甚,不過面上卻是不顯,輕輕應了一聲,便徑直退出了客房中,隨即徑直上了臺階兒,回到了先前所居的上房裡頭。
入了上房之後,薄玉喬便先吩咐阿月姑姑出去扯一匹布,而後心下卻是思量開來。方纔那女子的的確確並非蜀人,畢竟在現世之時,她曾在蜀地待過許久,蜀人的神態動作口音衣着她都有所瞭解,自然可以確定這女子極爲軟糯的嗓音並非蜀人。
開口之時恭敬至極,一舉一動之間也着實刻板的很,這女子不會也是倭寇吧?
思及此處,薄玉喬不由悚然,如若那女子真真是來自東瀛的話,那爲何現下會出現在薄清遠身畔,且薄清遠到底知不知曉那人的身份,如若知曉的話,憑薄清遠的心思,爲何非要放任那女子留在此處呢?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在薄玉喬腦海之中回放,讓其心下着實難耐的很。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阿月姑姑方纔拿着一個不小的木盆回了來,且木盆之中便裝着溼淋淋的精細棉布。
見狀,薄玉喬趕忙上前去迎,將棉布分別晾在客房之內的架子上頭,且將對着架子的窗櫺打開,使得棉布能幹的更快幾分。
自今日起,薄玉喬除了精心伺候棠兒之外,一顆心也不由分了一些在那日的秀麗女子身上。因着瓊州事態緊急,等到棠兒身子已然恢復之後,薄清遠便也未曾多做停留,帶着薄玉喬一行人往瓊州趕去。
一路上足足有六輛馬車,每一輛馬車之內,都坐着難得的好手兒,之前那秀麗女子也在其中,且還跟薄清遠一輛馬車,使得薄玉喬心中憋悶的很,恨不得徑直衝上前去,惡狠狠的質問識人不明的薄清遠。
薄玉喬身畔有阿二與阿月姑姑護着,用的吃食也是極爲細心準備的,畢竟薄玉喬的廚藝真真極好,只消隨意煮一鍋山雞粥,味道便鮮美的讓人恨不得將舌頭都給吞下去。不過薄玉喬也並非衆人聘下的廚子,自然是不能日日受着煙熏火燎,所以素日飯食仍就是由薄清遠一行人準備,大家湊合着入口也便罷了。
因着情境如此艱難,阿月姑姑三不五時便會給薄玉喬煲湯或是熬煮燕窩,畢竟現下喬姐兒可要給小郡主哺乳,若是奶水不夠的話,事情便不妙了。
如此艱難的情景之下,用了約莫十日,衆人便趕到了瓊州境內。
一入瓊州,便好似有極爲濃郁的血腥氣撲鼻而來一般,且四處荒涼的很,周圍有些散亂的莊稼,不過莊稼裡頭都生了野草,顯然也是有些不濟。
此時此刻,薄玉喬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轉眼兒望着薄清遠,開口問了一句。
“清遠大哥,爲何此處一個人給沒有?雖說瓊州地處沿海,但莊稼也是要種的罷!”
瓊州這一處着實不適合種莊稼,但各地百姓都有各地的難處,且朝廷自己本便有些入不敷出,瓊州也並非災年,所以仍是是要自給自足。
聽得薄玉喬的問話,跟隨在薄玉喬身畔的瓊州男子登時便開口道。
“薄小姐有所不知,因着倭寇在瓊州肆虐,所以這些莊稼早便荒廢了,留在瓊州的百姓,即便沒有被殺,也都四散奪路奔逃,畢竟倭寇便是一羣畜生,連婦孺稚子都不放過,見着人都殺,這般沒有人性的東西,着實讓人恨不得將他們給滅族了!”
男子如此說道之時,薄玉喬正細細端量那秀麗女子的神色。秀麗女子名爲張嫣,近些時日以來,薄玉喬也便能夠確定了這張嫣的真實身份,定然是個東瀛人無疑!畢竟在如今的大乾王朝之中,可不會有誰人家的小娘子喜食刺身。
不過這張嫣好歹還有些心思,即便喜食刺身,也不會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來,若非薄玉喬那日入廚房之中,見着張嫣給河豚改刀,恐怕也不能確定此事。
此刻將這男子所吐口的言語收入耳中,張嫣面上清淺的笑意未變,但眉目處卻愈發冰冷,冰冷的便彷彿一個已然逝去生機的死人一般,讓薄玉喬聳然一驚。
薄玉喬現下冷眼瞧着薄清遠所帶領的這一批人,發覺這些人出了先前便跟隨在薄清遠身畔的舊人之外,餘下的幾乎人人都與倭寇有血海深仇。如此大仇,常人定然不敢或忘,非得尋一個報仇的時機纔好。如此薄清遠手下之人,便彷彿帶着火的尖刀一般,心有仇恨之人,出手定然有也想不到的效果。
如今楚錚早便領兵駐紮瓊州剿匪。崇文帝讓楚錚帶着十萬大軍,可並非只是讓他將流竄的倭寇給盡數剿滅,其中恐怕也蘊着收服東瀛之意。如此的話,倭寇從根兒上將他們制服,也便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了。
入夜之後,薄玉喬好生待在馬車之內的軟座上頭,倚靠在窗櫺,神情帶着幾分恍惚。也不知楚錚是否知曉她已然來到瓊州的消息,若是知曉的話,想必定然會極爲氣怒罷!
隨在馬車之上,便緊跟着薄清遠所制定的路線前行,只消遇見倭寇之時,其手下便連半點情面也不留,皆是一刀斃命,將這羣在大乾王朝上頭作亂的畜生都給盡數斬殺了!
正如薄玉喬所料,楚錚在京中一直便埋着釘子,早在薄玉喬將將離開京城之事,楚錚也便受到了消息,不過因着楚錚對阿二極爲信任,也並未多加在意,只消薄玉喬能夠全須全尾的將她自己個兒與棠兒帶回王府之中即可。
不過出乎楚錚意料之外的是,薄玉喬居然正面對上了薄清遠,如此無法剋制強敵,便只能彷彿人質一般,乖乖的隨着薄清遠一行人南下。
楚錚若非十萬大軍的統帥,恐怕早便氣頂了肺,偏生還不能擅離職守,便只能眼睜睜的瞧着薄玉喬離瓊州越發之近,最後帶着棠兒一齊踏上了這片沾滿血腥的土地上。
如今阿月姑姑正在爲薄玉喬準備晚膳,瞧見瓊州如此模樣,想必城中也沒有什麼像模像樣的客棧,還不若休息在馬車之中,如此也安全不少。
入了夜,薄玉喬耳朵微微動了動,果然有極其低微的響動聲出現在近處,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且那聲響距薄玉喬越發接近,着實瘮人。
如此情景,薄玉喬心下驚懼的很,卻又不知如何說道。
細細將薄玉喬面上的驚恐之色收入眼底,之於張嫣而言,心下着實是暢快的很。
此刻面前的黑衣人如此怨毒的望着薄玉喬,便是因着先前張嫣在大家都放鬆警戒之時,尋了一個小解的由頭,徑直換上了忍者的服制,盛着夜色來到了薄玉喬面前。
薄玉喬心下着實驚懼的很,畢竟任誰瞧見一個人持着泛着寒光的刀刃站在你面前,這情景着實算不得美妙。饒是如此,薄玉喬也不敢大聲叫喊,畢竟棠兒此刻就在她懷中,若是真出了什麼事端的話,又該當如何是好?
瞧着那黑衣人極爲熟悉的眸光,薄玉喬身子也不由輕顫了顫,擡手緊了緊懷中的襁褓,佯作鎮定的開口問了一句。
“可是張嫣?”
聽得薄玉喬問話,那黑衣人的動作果然略有些僵硬。過了片刻之後,方纔沙啞着嗓子,開口道了一句。
“你是如何知曉我的身份的?”
張嫣如今以黑巾覆面,若是旁人定然是無法分辨出來面前女子的身份,不過薄玉喬卻有所不同。張嫣素來便喜愛桂花的滋味兒,身上也充斥着一股子桂花蜜糖的香氣,真真極爲特殊。
便因着這股子甜蜜的滋味兒,張嫣曝露了身份。不過饒是如此,薄玉喬依舊身處險地,無法自救。
此刻在薄玉喬眼中,張嫣手中握着一把長長的刺刀,毫不留情的向她揮來。那閃着寒光的利刃便彷彿針尖兒一般,越縮越小,正待刀尖兒即將碰着薄玉喬頸項之時,阿月姑姑陡然衝入了馬車之中,手中還端着一個並不很大的托盤,上頭擺着滾燙的魚湯,擡手一震,那將將沸過許久的鮮美湯羹,便盡數澆到了張嫣面龐之上!
只聽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張嫣的面龐便被滾燙的魚湯燙出一片鮮血淋漓的水泡,因着如此,張嫣登時也顧不上薄玉喬,自窗櫺處徑直衝出馬車,也不知到底是往何處去了。
聽得馬車這處生出的響動,薄清遠一行人也盡數圍了上來,瞧見碎在馬車之中的瓷片與魚湯,薄清遠徑直緊抿薄脣,開口問了一句。
“到底是怎的回事?”
現如今薄玉喬雖說仍是有些受着了驚嚇,但心緒也比將才平穩許多,徑直開口解釋一番道。
“清遠大哥有所不知,方纔那個意欲將我斬殺了小女子,便是咱們一行人之中張嫣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