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鳥妖,是鴉類。”浮瀧手裡拿着一根樹枝,正戳一隻被她用妖術困在結界裡的臭妖怪。
不是嫌棄,是這妖怪身上真的臭,惡臭熏天。
“有本事殺了我!有本事殺了我!”黑鴉撲騰着沒剩幾根羽毛的翅膀尖聲重複,頭上腫着一個紅疙瘩,身上多處青紫,嘴殼子倒是硬得很。
浮瀧白它一眼,手裡的樹枝用力戳下去:“你們這些惡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老巢在哪?說!”
“有本事殺了我!”黑鴉依舊是那句話。
它瞅一眼躺在不遠處草葉上的少年,目光兇狠,要不是那個混蛋追得太緊,它也不至於被這個大妖捉住……
爲今之計,只有利用兩妖之間巨大的差距,賭這個女妖不會殺自己。
就像人類不會刻意去殺一隻螞蟻,妖怪也不會刻意殺比自己妖力弱太多的小妖。雖然它看不出這個女妖的真身,但能感覺對方的強大。
且和追殺自己的少年不同,是陰冷的力量。說不定還是同道中妖!
“你說實話,我可以放你。再不說實話,我就一點點從內部擰碎你的骨頭。”浮瀧手裡的樹枝點在它翅膀上,妖力像雷電電流般鑽進去。
“嘎——啊!”黑鴉淒厲叫喊,骨頭真的碎了啊!
浮瀧冷着臉看它:“說是不說?!”
“我說!我說!請別擰碎我的骨頭,求你了!”黑鴉在結界裡跪下來,顫抖着聲音求饒。
浮瀧揚揚眉,等着它的下文。
“我、我們……呃!”黑鴉剛開口,就被一條銳利的武器貫穿心臟,化成飛灰。只剩下幾片羽毛在結界裡飄啊飄。
浮瀧彼時只感覺到一股罡風掃過身側。
發現黑鴉被殺,她本能用妖力去斬這個飛出來的古怪武器——像條鞭子,卻是一截挨一截的骨頭連成。
可惜斬了個空,那武器憑空消失了。
她氣憤扭頭,正好看見少年閉眼倒下去,武器的終點正是少年的手指。飛魚草嚇得縮進草叢,鼓着大眼睛抖個不停。
浮瀧皺眉,起身過去再次檢查一下自己從水中撈出來的少年。
怎麼看都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啊!
但他剛纔那一下帶出的妖氣是怎麼回事?浮瀧扣住少年的手腕,試着往他體內送了些妖氣。
不過還是和剛把他撈出來的時候一樣,被“排斥”回來了。
他的身上不容她的妖力,是本能的不容,並不是被什麼特殊的力量給排斥出來。少年是不是妖,難以確認。
天已經發亮,浮瀧不能再待下去。
她設了個少年一睜眼就會自動消失的結界,帶着飛魚草回了植舍。那個結界可以保護少年暫時不被發現,算是她救人救到底的證明。
至於醒來後的路,就只能是少年一個人去走了,是福是禍再和她無關。
浮瀧回到鎮子,發現今天鎮上的人都比往常起得早。洗衣服掃地的女人們互相搭着話,都在議論昨晚的詭事。
她從鎮頭走到自己賃的屋子所在的鎮中央,已經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
晚上雞鳴犬吠,衆人跑出來一看,到處都是菜刀那麼寬的黑色羽毛。所有人都猜測是鎮上的靈植引來鳥獸的結果。
真是靈植吸引的?浮瀧自然不信。
那隻黑鴉身上有不少屬於人類的死氣,可沒有半點植物留下的氣息。真正吸引黑鴉的,是離水鎮的人!
浮瀧磨磨牙,眉間戾氣漸重。
她還要在這裡尋找救治玉樹的人和方子呢!敢動離水鎮的人,看她不把這些黑鴉連巢滅了!
浮瀧撿起一片被風吹到自己腳邊的黑色羽毛,眸光一暗,羽毛在妖火中化成灰。
她空遁回房,把飛魚草放回花盆裡。整理一下昨晚收集的月拾,藏好後,抱上書冊出門。
“浮瀧?”有個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小巧可愛的臉從後面鑽出來。
看到浮瀧的臉,對方面上的喜色僵住。“你怎麼了?臉色如此難看。”小姑娘湊到她身邊。
“沒事,就是昨晚太吵了,沒睡好……”
浮瀧驚覺自己失態,趕緊調整一下心情,擠出還算自然的笑來。
小姑娘鬆口氣,瞭然道:“唉,我也被吵醒了。好一陣才睡着呢。聽說昨晚有怪鳥被我們離水鎮的植物氣味吸引而來,亂了神智,打起來了。”
說着,小姑娘撿起一片黑羽:“你看這些羽毛,說是那些怪鳥互相纏鬥的時候掉落的,有好多呢。我娘撿了一大把,準備做羽毛掃把,專用來掃牆上和房樑上的灰塵。”
“掃灰塵確實不錯。”浮瀧點頭附和。
沒人看見,她走過的地方,所有黑羽都像被烈火撩過,瞬間化成飛灰,風一吹就散盡了。
浮瀧和小姑娘剛走到學舍落座,撞鐘人就撞響了開堂鐘聲。
夫子手持戒尺,端着一盆飛鶴似的植物走進來,腋下夾着書冊,居高臨下掃視整個學舍一眼。
“禮——”最前面的少年朗聲提醒。
浮瀧隨着所有學子起身,拱手作揖:“夫子萬安。”
看起來年紀不過而立之年的夫子放下戒尺和花盆,又從腋下抽出書冊放到書案上,而後擡手道:“諸位學子,落座。”
“夫子,萬安。”門口忽然多了個人,清瘦高挑,俊朗秀逸的少年。
霎時,所有的目光全落在那個少年身上。學生驚訝,夫子氣憤,還有幾個紅了臉的小姑娘。
浮瀧更是眉腳一抽,差點叫出聲來——這廝不是昨晚她從水裡撈出來的那位嗎?!
“滾進來,還以爲你消失了呢。”夫子黑着臉,拿起戒尺敲得書案咚咚響,“漏學六天,等一下你必須給所有的夫子一個合理交待。”
少年連連應是,臉上卻沒有半點“悔過”的樣子。
他連書都沒拿一本,就那麼行雲流水走進來,目不斜視,徑直去了靠窗的席位,歪在那裡,撐着頭看窗外。
夫子恨鐵不成鋼的嘆口氣,翻開書冊:“今天,我們來學習靈植的生存環境。”
“就拿我面前的這株鶴影來說,它喜光、畏寒,對土質有極高的要求……”夫子用戒尺撥着葉片,另一隻手不時轉動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