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世間哪裡有什麼“若是”?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對於白霜親自帶着彌芥離開這件事,最不滿的當屬寒川。他多次提出自己要隨行,但都被白霜以妖藏閣少不得他給回絕了。
最後,他塞給白霜一根簪子似的冰針。
“你把它別再衣裙上也好,插在頭髮裡也罷。以防萬一。”爲了美觀,他還把冰針的另一頭做成一朵盛開的冰花。
白霜看着他贈送的這件特殊禮物,疑惑道:“防什麼?”
她並不覺得自己鬥不過人類的術士或者是現世裡的八成妖物精怪,這小東西只能用來做飾品了。
不過,這是冰針啊!不管是別再衣裳上還是當做頭花插在髮髻裡,都冷死人了好伐?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寒川瞥一眼站在門外等她的彌芥,又鄭重警告:“白霜,這可是我用一片妖元凝成的冰針。別不當回事。”
她從未見過如此嚴肅的寒川,冰冷鋒利、氣勢奪人,但又沉穩如山。
“知道了,我會好好佩戴的。多謝。”白霜大方一笑,順帶緩一緩自己快要被凍得涼了的呼吸。
寒川別開臉,轉身回去:“知道就好,趕緊走吧。帶回天命梭,修好七件寶器。”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此行該做什麼。走了。”白霜跨出門去,只有扶遙一個在旁邊看着她。
其他人都像往常一樣做着自己分內的活兒。
他們原本是要送行的,還說至少要有個“目送”才行。當然,被白霜拒絕了,他們這是巴不得別人不知道妖藏閣的兩個當家都不在嗎?
聽她這麼一說,他們就把送別改在院子裡進行。
搞得像是白霜不是去找東西,而是上陣打仗……彌芥也不曾見過這種宛如親人送別的場面,一時間竟又淚溼眼眶。
她知道自己像個傻子,但這個極其普通的場面確實是她不曾見過的。
哪怕是賦予她執念的那個人,也不曾享受過這種簡簡單單的快樂。那個人生活的地方比何處都要華麗、絕美,卻也冰冷寒心!
她靜靜的站在一旁,假裝自己就是那個人,也是白霜,正在享受難得的溢於言表的關心。
想着想着,就又酸了鼻子。
直到離開時,彌芥的眼睛都還是紅紅的。還有鼻頭,像被用力揉搓過,又紅又亮。白霜只當沒看到。
踏出黃昏裂縫時,現世已經是深夜。
但她們沒有片刻的歇息,正好趁着夜色御風而行。彌芥的速度跟不上白霜,於是她被允許附在白霜的背後。
白霜在月下掠過的時候,一路沉默的彌芥終於開口道:“掌櫃,你推測出來的天命梭在哪?”
“三途川。”白霜直截了當就告訴了她。
不過,背後輕如羽毛的彌芥卻沒什麼反應。這也是正常,她一個剛誕生數月的小妖是不可能知道三途川這個鬼地方的。
如果說世上有毒氣遍佈的地方,那三途川絕對能首屈一指位列其中。
雖然它的存在對人類和一般生命無害,但對妖來說,那裡絕對是一處想要命就不能踏進去的兇途!
綜合飛毛鼠給的各種線索,白霜斷定那個已經成精的天命梭會以自己的性命做賭注藏進三途川。
在背後找它的並不止彌芥一個,還有人類和其他妖怪。
就看他們想不想得到天命梭的決絕和勇氣,然後猜對地方。不過,白霜可不想他們那麼快就反應過來。
至少,等到她順利拿到天命梭之後再反應過來……
“那是什麼地方?”彌芥想了好一陣,只想到這麼一個問題。她沒聽過三途川,但聽名字只能想到是個荒山野地。
可天機竟然選擇那裡,那就是一個不尋常的地方。
“一個能藏身的地方。”白霜敷衍似的說,隨即又問:“彌芥,你是無形無相,無生無死的執念妖怪,那你可會中毒?”
彌芥微張着嘴沉默了,不得不說這是個極其莫名其妙的問題。
“按道理來說,會。但我不會因爲中毒而死,只要我還是執念,就會一直活着。除非是缺水消失。”她老實回答。
心情沉重的白霜卻被逗樂了:“這樣老實的說話方式,你就不怕我抓住你的把柄?”
不過,雖然會中毒卻死不了就好。白霜暗暗在心裡舒了口氣,這下不用操控大活人進三途川裡面去了。
“掌櫃,你早就抓住了。”彌芥撇撇嘴巴。
“你知道我不能缺水,也知道最適合我的食物是茶水。還有,我只要暗地裡一想離開妖藏閣和逃走就會頭痛。是掌櫃你做了什麼吧?”
白霜輕咳一聲,揚了揚眉:“我也沒做什麼,就是切了你一根頭髮而已。”
她就說嘛!彌芥吸吸鼻子,不說話了。最終,她還是沒有問出三途川是個什麼地方,而且居然就這樣被轉移了話題。
“彌芥,那個留下執念的人,也是叫這個名字對吧?”白霜在夜色裡穿梭,衣衫獵獵。
從飛毛鼠那裡聽到司幽國的這段被掩蓋了的“奇聞”讓她膽戰心驚。
不過很快就釋然了,人有了權利和本事,就很難沒有野心。在這野心的背後,累累白骨,冤魂無數都是尋常。
她曾是楚國的“公主”,再明白不過。
後背上的彌芥沉默了良久,才道:“掌櫃你所說不錯,我不過是一個擁有那人記憶的執念妖。彌芥這個名字,原本就是屬於那個人的。”
頓了頓,她又道:“掌櫃,你說你全都知道了,可是真的?”
“飛毛鼠的名聲可不是徒有虛名,只要它們想挖,哪怕是八百年前司幽國王城發生的事也會被挖出來。”
白霜的腳踏過一株大樹最頂端的樹葉,調整了一下姿態再繼續飛馳。
“那還真是厲害,是我孤陋寡聞了。”彌芥像是沒什麼精神,喃喃自語,“不過這樣一來,縱然是能夠隻手摭天的人,也蓋不住這樁醜事了吧?”
白霜落在一處河邊,氣息微喘。
她看着倒映了天上星光的河水,勾起脣角:“只怕那人已經沒有這個機會和本事,司幽國可能快換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