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芥緊了緊衣裳,目光盯着火塘:“沒什麼。爺爺和我哥怎麼樣?他們還好吧?”她轉移了話題。
“他們很好,也很相信你。”江羽書提起劍,“不過我不相信,所以跟來了。”
“……”彌芥愕然。
“你若是信我,等我去捉魚回來,把一切都告訴我吧。”說着,江羽書兀自轉身離開,也不等彌芥答應。
她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好一陣,才從柴火的噼啪聲中回神。
繃緊了兩個多月的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安然笑容。彌芥撿了好幾根柴加進火堆,火光點亮了她的眼睛。
原是打算一個人扛着的,不過現在看來,有江羽書一起也不錯。
他拎着四條洗剝乾淨的魚回來時,彌芥已經挑好了乾淨的生樹枝:“給你,可別烤得太難吃了。”
“在做出來的東西難吃這種事上,我是永遠比不過你的。”江羽書接過樹枝,神色歡快。
彌芥撇撇嘴:“我可不記得你是會欺負自己救命恩人的人。”
“我沒有欺負,我是說實話。”江羽書把魚串好,架在火上。連他自己都詫異這些隨口而出的話。
彷彿自己和她是熟悉了幾十年的老朋友。
兩個多月的分別,和拼盡全力的尋找,或許在他的心裡有什麼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吧?
彌芥哭笑不得。
江羽書架好魚,冷不防的嚴肅了神色:“方纔我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如何了?先說過,不管你說不說實話,以後我都跟着你了。”
彌芥一怔,挑眉道:“不用你說,我也正有此打算。”
他微愕,這麼快就答應了?江羽書不敢相信的盯着彌芥,她卻沒有半點說笑的意思:“其實,除了初語花,我還瞞了一件事。”
她深吸口氣,把天命梭跑掉的事說了一遍。
江羽書聽罷,好一陣都沒能反應過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彌芥,像確認一般問:“你是說,天命梭察覺到彌家有毀掉它的意思,所以自己跑路了?”
“嗯,就是這樣。”彌芥嘆口氣,“都怪我下手慢了。”
“可、可那只是一個器物對吧?就算是寶器,有靈性,也不至於自己跑路吧?”若真是這樣,爲何先前被皇后和平安公主控制的時候不自己逃跑?
難不成它還能察覺出那兩個人只是想要利用它並不會毀掉它的嗎?
彌芥抓了抓頭髮:“你還記得那個曾經住在學監裡面的銀杏樹中的妖怪不?叫天機的那個。”
“自然是記得的,可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應該死了。”江羽書點頭。
在他看來,銀杏樹已經失去靈氣,成爲了一株普通的樹,那當初抓走彌芥的樹妖自然也是死了的。
“死的是真正的樹妖,不是他。他纔是真的天命梭的元靈。”彌芥又開始頭疼了。
江羽書眨了眨眼,忽然猛地一拍手:“是天機帶走了天命梭,你爲了去追天命梭,所以編了一個謊言?”
彌芥點頭。
“不過,我想要破除彌家的邪咒也是真的。哪怕是用上這條命,我也想要邪咒到我這裡止。再是怎樣的罪過,還了幾百年,死了這麼多人,也該還清了。”
“那不行!”江羽書想也不想就立刻反對。
彌芥揉額際的手頓住,目光疑惑的看着他。江羽書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目光看得心如擂鼓。
“我的意思是,妖邪的邪咒是針對天命梭,毀掉天命梭就是去掉源頭,這個想法是對的。但,要毀掉天命梭,必有不止一種辦法的。我是說,或許,不需要用命去完成。”
江羽書又尷尬,又着急的解釋。
他還用雙手比劃着:“你看,這世間吧,向來都是一物降一物的。只要活着,就總有找到辦法的時候。”
“若是孤注一擲的死了,而又沒能毀掉天命梭,豈不是都晚了?”江羽書蹭過來,拉下她的手,“現在多了我,我們更應該嘗試一下別的辦法。”
彌芥苦笑:“沒有別的辦法,這是唯一的出路。”
“不可能!怎麼會?!”他不信。
彌芥反握住他的手:“你知道歷代司幽皇爲何會選擇吧天命梭放在彌家嗎?只有彌家才能徹底掌控和毀掉這件亦正亦邪的國寶。”
“那是因爲你們從未出去探尋過!”江羽書急了,“彌芥,三世之間還有一個叫黃昏裂縫的地方。那裡聚集不少奇人異事,珍寶神器。我們該去看看的。”
“……”彌芥還想說什麼,但一碰到江羽書的目光,她就再也無法開口。
他是真的想要出把力,而且還不是魯莽爲之的那種。江羽書是認真的,就像彌芥的那份認真一樣。
她認真想要毀掉天命梭,而他卻是認真想要救她!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眼下最要緊的事就是找到那個已經沒了蹤影的天命梭。找不到它,一切都是枉然。
可惜,彌芥的身子卻一天不如一天。
撐到她變回人類,重歸彌家已實屬不易。司幽皇又連下數道聖旨,要求彌家必須有人如入伏妖監。
彌芥的哥哥彌陌去了,但他的魂元曾經分裂過,術法不濟,沒能進去。
倒是和彌芥一起趕回去的江羽書以彌家孫女婿的身份,一舉成功考入伏妖監。憑着他對妖怪更深切的恨,連連立功,大半年一過就成了左卿。
只是天命梭的下落還是沒有頭緒。
尋妖符、伏妖監的卜算法器,甚至是專門買賣消息的蜂蟲之類的小妖都試過。天命梭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彷彿從未在這世間存在過,就連最在意的司幽皇帝也不再提起。
只有彌家的人還是耿耿於懷,特別是作爲破咒和反抗而生的彌芥,竟是生生把身子不好的自己拖成了彌留之人。
要不是身上不斷補充着靈力的珍珠絲織成的衣裙,才年方二十的她已經面色蠟黃。
好在這寶物厲害,她雖常常昏迷不醒,卻還是半點不見消瘦和麪色有太大的差別。但這終究不是好事。
江羽書見她如此,更是心疼得像是老了十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