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誰敢欺負
“牽牽!”梅青玄夫婦一心只想着將她護在身後,怕別人傷了她,卻沒有防備她會先出手。見她竟然直接衝向廳內的展涼顏,都吃了一驚,雙雙搶上前去,要拉回她。譚中柳也是頗爲驚訝,合上了手中的書冊,又將青玉筆夾在指間。他原本自忖眼下大敵在前,就算牽衣被人誤會,也是要等先打敗靈嬰樓了再處理的,又見衆多江湖前輩在此,要對付展涼顏也不需要他出手,於是便自退在一邊寫字作畫。卻不料,他是低估了梅牽衣的傻勁兒。
梅牽衣不擅長解釋。她活到現在,要麼周圍的人都溺愛着,不需要她解釋;要麼她隨心所欲,睥睨江湖,不需要去解釋。但如今這情況,就算她想解釋,也知若展涼顏一走,她百口莫辯。只有用行動表示,表明她的立場。只要她對展涼顏出招,與他拼個你死我活,總會有人相信她。
她是這麼想的,卻哪裡知道,當人的觀念已經先入爲主時,她做的一切都只會被從他們所認定的角度去解讀。
“哪裡逃!”隨着另一聲嬌喝而起,梅牽衣的銀鞭被人截在半路。她擡頭一看,正是汪憐真。汪憐真沒有看到她要阻攔展涼顏離開,沒有看到她對展涼顏出招,她看到的是她假追敵之名,行逃跑之實。
她恨靈嬰樓搶走她的兒子,恨梅牽衣與他們狼狽爲奸,原本還因她與譚中柳的關係而遲疑三分。但展涼顏那句話粉碎了她的全部顧慮,反燃了十二分的怨怒,當下毫不留情地殺招出手。汪憐真師出武林山莊,原是譚中楊的師妹,一身武藝自然非比尋常,加上她心憂愛子,就怕他們一走,要對兒子不利,一口氣攻出七八招,招招指向梅牽衣周身死穴。
梅牽衣聽風辨位,先避開梅青玄抓來的手腕,又見汪憐真已經被梅夫人擋下,她腳步不停繼續追着那個要消失在大廳後門的人。
有劍從身後而來,梅牽衣只得先側身閃避。這一閃避停留,梅青玄便伸手將她抓住,然後護在身邊,另一隻手則亮了劍,叮叮叮叮將來人打退。
“梅前輩若一心護短,就別怪晚輩不客氣了!”追來的封翎被梅青玄攔住,橫眉瞪眼,舞着一柄長劍,劍風颯颯。梅青玄輕而易舉將她的劍招一一擋了回去,邊擋還邊嬉笑着:“你這女娃兒,不去追你師弟的仇人,追我的牽牽做什麼?”
“你女兒你助紂爲虐,該殺!”
“你這小娃娃,年輕小夥子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哎,早知道,我老頭子也晚生幾年好了。”梅青玄邊嘆着氣,手下的劍卻一點都不打含糊,將身邊的女兒保護得滴水不漏。但又心有顧忌,不願與江湖門派結下仇怨。封翎劍招逼得緊,他也只守着,並不傷她。
封翎被他說得滿臉通紅,手中劍一顫,喝道:“胡言亂語!”
他們這一出手,再加上展涼顏欲走,江湖羣雄也跟着亂了,紛紛從門外涌進大廳。武功高的追去擋住展涼顏的去路,武功稍低的則把目標鎖向梅牽衣。見梅青玄夫婦護得緊,指責一番後,更多的人加入了戰圈。
“還說不是。我老頭子說話是胡言亂語,年輕小夥子說幾句話,你這女娃娃就拼死拼活。”儘管周圍對手增多,梅青玄面上依然嬉笑,手上劍法不亂,以一敵五,還能逗着封翎玩兒。
梅牽衣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爹爹,縱然他武功高,可寡不敵衆啊。爹,你就不能嚴肅點?她努力想掙脫梅青玄的手,奈何梅青玄抓她抓得緊,她動不了分毫,又不敢太任性,就怕影響到他,反害他被別人傷到。
只聽梅青玄嘴裡還沒停:“那個靈嬰樓小子說什麼來的?要我家牽牽跟他們一夥?疏凝啊,要不你來說一句,說咱家牽牽多善良惹人疼,最喜歡她爹我了,叫他們別癡心妄想。”
梅疏凝和金雨朵在梅青玄夫婦出手時,也早仗劍加入幫助他們。金谷川夫婦在短暫地驚訝之後,見梅青玄夫婦毫不猶豫地選擇保護女兒,也一劍一算盤同時出手,將大廳之外的江湖人都阻在外面。二人心裡均想着:就算牽牽做錯了事,也得先把事情弄清楚,絕不由外人欺負!
此時,大廳內外,門裡門外是混亂一片。刀光劍影,氣流亂竄。刀劍聲、怒罵聲、吆喝聲、喘息聲,還有刀刃劃過**的聲音。混亂,除了混亂還是混亂。
雖然有人早在提醒着衝動的江湖好漢,要先弄清楚事實真相,防止中了靈嬰樓的離間之計。但是,沒有人聽,就算有人聽到,都只回答:“事實已經擺在眼前,莫非諸葛大俠也中了那小妖女的**計?”
這話含沙射影,說話者是洛陽回刀門的大弟子王惜山,回刀門在武林山上損失最是慘重,早就想着一掃心中怨懟,聽到諸葛平竟然以“梅姑娘天資聰穎,窺學到靈嬰樓的武功,也許因此而遭忌憚”爲理由來替她辯解,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他刀風凜凜,對着梅疏凝的長劍絲毫不見下風。一邊說着,還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自始至終不曾動手,卻始終跟着梅牽衣不離三步距離的譚中柳。
譚中柳當然聽懂了他話中之意,只不過,他更好奇的是那個所謂的“事實”。他想,真正的事實應該是,牽衣與展涼顏關係匪淺,她維護他卻不願意與他同路,可惜他卻非要逼她同路……他也喜歡牽衣?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不快,正好又聽到梅青玄那句“別癡心妄想”,當下就哈哈笑了起來。他負手跟着被梅青玄拉扯着的梅牽衣,擡頭挺胸,像在自家庭院裡望月吟詩一般,朗聲道:“梅前輩,晚輩今年二十有二,應該還算是年輕小夥子吧。封姑娘,在下這個年輕小夥子道,我家牽牽善良惹人疼,卻偏有嫉妒她善良的惡人硬要說她是惡人。想我家牽牽最喜歡她爹梅前輩和區區在下我,區區靈嬰樓怎會放在眼裡?梅前輩,是這句話吧?”
梅青玄一邊揮劍守得密不透風,一邊笑着回答他:“前面一句對了。女娃娃,後面一句你可別又信了,我家牽牽最喜歡的是我和她娘,他小子要靠邊站……”
梅牽衣知道他們這一唱一和是在幫她辯解,江湖羣雄義氣之下極易被人挑撥,所以纔會被展涼顏短短几句話誤導到他所期望的結果上去。而且這種情況下,通常越解釋只會越描黑。也許事後等他們冷靜下來會覺得當時衝動,但等到那個“事後”時,事情早已塵埃落定,也再也不會有人去想對不對,就算想到不對,也絕不會承認。
梅青玄與譚中柳這番狀似瘋言瘋語的對話,不像刻意解釋,卻能不經意地引導着他們聽進耳去,雖然不至於讓大家馬上就相信,但已有人產生了懷疑。再加上諸葛平見先前說理沒人理,索性快劍閃過,先幫忙制止了一些動武的人。一時間,情況有了些轉機。
梅青玄腳步稍慢下來,梅牽衣也得了一些喘息時間,眼光不由得就飄向了將她逼到這境地的罪魁禍首。只見大廳另一角紅影飄飄,戰況的激烈程度是有增無減,內力激盪之處,連牆都拆了半堵。還好江湖前輩自恃身份,做不來那以多欺少的事,只有向來筆劍合璧的談笑二生與他對陣,其他幾個江湖前輩都在一旁掠陣,將他後路堵在,大概是防止他又像上次那樣,打不過就跑了。
“牽牽,彎腰……”他們這邊的羣鬥漸漸息了下來,只有剩下幾個固執的人還追着她打,梅青玄護着她,指令一個一個接着來,梅牽衣配合着,腳步踉蹌,視線卻始終鎖着大廳那一角的身影。展涼顏單手握劍迎敵,另一隻手依然將那嬰兒抱得牢牢的,甚至有好幾次,譚笑劍的劍眼看就要傷到那嬰兒了,他搶在他撤劍之前,先護住了嬰兒,不惜以自己受傷爲代價。次數多了,原本有些投鼠忌器的談笑二生,反而摸準了他這個弱點。
那嬰兒是誰?不是湖莊的小千金嗎?他爲何這般維護?明明可以拿來當擋箭牌的,竟然讓它變成了弱點?今日江湖羣雄畢集,爲何打到現在他仍舊只有一個人撐着?他設下這陷阱陷害她,被爹和譚中柳輕易就破了,是他的風格嗎?
梅牽衣心思萬千,梅青玄已經攬着她走向梅夫人,收起嬉皮笑臉,跟稍稍冷靜下來的衆人曉之以理。她眼角瞥向展涼顏。展涼顏自然也早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他卻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只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後,然後爲他這一分神,付出了一片衣角的代價。
梅牽衣忽然覺得脊背發涼。他從來不會低估對手,不會低估情勢,他想要達到的目的,絕不會如此簡單就被人破壞。他還打算做什麼?
打鬥過後的大廳混亂不已,桌椅都是七零八落散落在地,茶杯茶碗等瓷制器皿也都成了一片粉碎,就連最初被撞倒的大門此刻也被踩在幾個江湖子弟腳下,碎成好幾塊。沒有死人,但是受傷的卻絕不在少數,但江湖人對一些皮外傷早就習之如常,重一點的點個穴道止血,也不包紮,輕一點的,就更加不理會了。
廳上血腥陣陣,還隱隱透着一股桌椅木具發出的香木味道,外面的湖風穿過大門,透過破洞的牆壁徐徐送進,帶着柳葉浮萍的清香,還有一股莫名的煙火味。
這混戰後的場面,味道……說不出的詭異。
在梅青玄的提醒之下,又有諸葛平幫忙擡莊,再見梅牽衣形容怯弱,實在也不像是能做出什麼壞事的人來,羣豪漸漸願意相信梅牽衣是被陷害了。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大家的目光都一致地投向了大廳另一角。
紅衣翩翩的展涼顏仍單手對着談笑二生,懷中的嬰兒被他護得極好,倒是他自己,單拳敵四手,其實相當吃力。這樣下去,再不出百招,他必輸無疑。
梅牽衣心頭不忍,有衝上去保護他的衝動。這一個“護”字,似乎在當初說出來後,就成了她的天職一般。明明幫不上忙,卻偏想擋在他面前。明明知道他是個危險分子,卻總把他歸爲需要保護的那一類去。
展涼顏眼觀六路,一邊應付着談笑二生的筆劍合璧,一邊抽着閒暇來觀察周圍的情況,結果意外地看到梅牽衣臉上明顯的擔憂,還有左手按着右手的忍耐。
他心頭微訝,她……是在擔心他?她想幫他?
意識到這一點,他忽覺心境大開,左臂上擡以自己的胳膊化去了譚笑劍的劍勢,阻止他傷到臂彎裡的嬰兒。然後,再偷個空,他又睨向了梅牽衣。這一分神,譚笑書的判官筆正好欺向他胸口,而譚笑劍的劍也阻止了他側身退避。他其實可以回劍擋開的,但不知何種原因,他就是故意放慢了動作,讓劍勢來不及擋開襲來的筆尖。
他以胸膛硬生生地受了譚笑書這一招“游龍探海”,然後很滿意地看到梅牽衣要衝出來。他已經看到了,她左臂已經鬆開了右手,她右手一直緊握着銀鞭,在他來不及格開譚笑書的判官筆時,她右手微揚,要揮鞭過來的。
只可惜,被她身邊的梅青玄阻止了。
這梅姑娘是真的喜歡他啊?他都這麼對她了,她竟然還想救他?
胸口微麻,一口氣有些提不上來,他知道是剛纔所受的那一招。他算好了力度承受,也算好了時間補招解救。但這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要不乾脆讓譚笑劍把他的劍打落好了,她會不會掙開梅青玄,衝上來救他呢?
可惜,他的劍還沒落,倒是談笑二生的招式忽然慢了下來,二人的配合出現了漏洞。他懊惱地暗歎一口氣,舉劍同時撩開欺前的一筆一劍,然後收劍站定。
“譚莊主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距胸口不到三寸距離的劍尖,他視而不見,反瀟灑地扔掉了自己的劍,空出手來,輕輕抹掉了嬰兒臉頰上的一滴血跡,頭也不擡地道:“如果譚莊主還想留着一命去抱孫子。”
譚笑劍的劍果然停在了半路,譚笑書的筆也微微顫了顫。不止他們,大廳上此起彼伏的驚疑聲響起,兵器紛紛墜地,哐當哐當。
“不好,有毒!大家快閉息!”
不知緣由的忽然全身痠軟,羣豪自然而然地歸因於空氣中無色無味的“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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