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一 讓他衆叛親離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集中到她身上來,梅青玄夫婦最是擔憂,譚中柳則興味甚濃地望着她。這牽衣的行動,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展涼顏也頗意外,看了她一眼,伸手示意手下住手,道:“有條件?”
梅牽衣不管別人怎麼看她,收了銀鞭在手,道:“也不算什麼條件。只是想問問,你靈嬰樓有何能耐,值得我梅牽衣加入。”
這話一出,衆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江湖俠義心重,有些想法簡單的人原以爲她出口應該是大無畏的“只要你放過他們”,卻不料,她出言竟是挑戰了整個靈嬰樓。
別說展涼顏,之前那個扛着大刀的粗獷漢子第一個不滿地哇哇叫了起來:“你這娃娃好不曉得天高地厚,彭爺爺一刀就可以把你劈成十八段!”
梅牽衣回過頭去,朝他嫣然一笑,伸出一個手指,道:“彭鬆彭大爺,海潮十八刀,每刀七式,每式三層,這樣算來……彭大爺,你算錯了,一刀應該可以劈成二十二段纔對。若再算上我有兩隻胳膊兩條腿,段數會更多。”
她一邊說着,輕凝眉頭,手指不停地變換着數字手勢,像是真的很認真地在計算,他一刀能把自己劈成幾段。算出結果後,又像是十分欣喜,完全不管她這番話帶來了多少驚濤駭浪。
彭鬆銅鈴般的眼睛瞪得老大,好一會才擡了擡自己的下巴,道:“你知道就好,省得說爺爺我嚇唬小娃娃。”
梅牽衣仍然笑道:“但是彭大爺的刀只適合砍稻草人,不會還手的稻草人自然會被砍成二十二段,如果……”
姓蘇的妖嬈女人聽了這話,頓時咯咯地笑了起來,她的笑聲總夾着一股媚意,叫人骨頭都跟着酥軟了。笑完了,她道:“你這小姑娘,對了姐姐的胃口。大塊頭,還是把刀收起來,回去砍稻草人去吧!啊,哈哈……”
彭鬆被她氣得直跳腳:“蘇婆娘,你少得意!小娃娃,彭爺爺來告訴你,在彭爺爺的刀下,任你是誰,都和稻草人一樣!”
梅牽衣故作嘆氣,贊同地道:“唉,說的也是,誰叫彭大爺力氣大呢。”
姓蘇的妖嬈女人又很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彭鬆瞪了她一眼,陰沉着臉道:“小娃娃,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彭爺爺的刀舔血殺人時,你還呆在你娘肚子裡呢。”
梅牽衣對他的威脅不爲所動,依然是那副無賴又無奈的態度,道:“所以說,彭大爺就是比小女子多活了幾年,多長了些力氣嘛。”
在場所有人,不管是正道武林還是靈嬰樓衆人,見她如此挑釁,無不爲她捏了一把冷汗。江湖上一輩的名宿有聽過彭鬆之名的,都暗自在心裡計較,時隔多年,他們還能不能抵擋得了他的海潮十八刀。梅青玄夫婦更是又驚又怕,雙雙站在她身邊,想叫她住口,唯恐彭鬆一個惱怒,他夫妻二人救不及時,真將她砍成了二十二段。
彭鬆此時的確是想將梅牽衣砍成二十二段,一段不多,一段不少。他劈下肩上大刀,直插入土,刀尖沒入三寸。他咧着白牙陰沉道:“小娃娃,彭爺爺就是不用力氣也能把你砍成二十二段。”
對他的刻意恐嚇梅牽衣充耳不聞,推開擋在她前面的父母,上前一步,示意他們不用擔心。然後亮出手中銀鞭,朗聲道:“若彭大爺真能不用內力就打敗牽衣,那牽衣心服口服,甘心加入靈嬰樓,供彭大爺驅使!”
彭鬆提起大刀,瞳眸嗜血:“彭爺爺只要你的血祭我這口寶刀。”
梅牽衣道一聲“好說”,甩出銀鞭,舞出一圈白芒。
展涼顏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看着她銀鞭神出鬼沒,看着她招招剋制着彭鬆的大刀,看着她湖藍色的身影翩然輕靈。
耳畔銀鈴輕響,叮叮叮叮,他看着她一頭青絲在空中散出弧度,青絲間一支梅型的花釵耀出光彩。他看得目不轉睛。還沒有想明白,她這麼挑釁彭鬆是想做什麼,但是他卻想着,怪了,竟然覺得這黑色很漂亮,有一種想伸手去,讓它們在指間穿梭的衝動。
半柱香過去後,彭鬆晦氣地把刀一收,左掌推出,做出“停止”的手勢。“不打了,不打了!蘇婆娘教你的武功,專門克我!”
“你胡說什麼?我可沒教!她的鞭法……”姓蘇的女人一臉的訝然,單手叉腰,要否認他的話,但話到一半,又覺得說不下去了。梅牽衣的鞭法的確像她“飄絮舞天”的絕技,但“飄絮舞天”能否制住“海潮十八刀”連她都不敢妄下斷言,只是剛柔各有所長而已。可經過梅牽衣以鞭代綢,又不知與什麼功夫相合,偏偏的確是剋制住了。
梅牽衣知彭鬆性子直爽,說是不打,那就是不打了,於是極好說話地收鞭在手,道:“倒也不是專門就剋制,只是大約知道‘海潮十八刀’刀勢如海潮一般,石來碎石,刀來折刀。若是硬碰,只會粉身碎骨。但若置輕軟之物,則乘勢而上,反如魚得水。因此,軟兵器就是它的剋星。而軟兵器又以蘇姐姐的‘遊絲軟系’爲首,若能運用巧妙,‘飄絮舞天’正好能以柔克剛。”邊說着,回頭望了展涼顏一眼,問:“展樓主,我沒說錯吧?”
他當然不會否認,因爲這就是當初他教的。她的“飄絮舞天”是蘇沐親自傳授,至於如何“運用巧妙”打敗彭鬆,則由她臨場發揮了。
展涼顏見她真以長鞭抵擋住彭鬆的刀法,早就驚訝了,見她反來問自己,淡淡道:“牽衣既然已經用事實證明了,又何必多此一問?”
“當然要問!”梅牽衣道,“除非展樓主自己承認,靈嬰樓沒什麼吸引人的。彭副使和蘇副使的武功我早已知曉,還有蕭副使……”轉過身去,她面朝着那配鐵簫的書生道:“如果也想證明什麼,那我也實話實說好了。蕭副使的‘簫韶九成,綵鳳來儀’以鐵簫爲器,以十二律爲步法,步步笙簫,綿綿不絕,一旦受困其中,最後就算蕭副使手下留情,也會內力虛脫而死。但是,這功夫也有個弱點,十二律爲步法,太過拘限……”
梅牽衣知道她沒有時間去說服他們都能不用內力與她比試,只能取巧讓他們知道,他們的武功,她都可以破解。這樣一來,靈嬰樓有所忌憚,就不會輕易動手。彭鬆直爽性子,不見輸贏不會罷休,終歸少不了一場比武;蘇沐比他多了個心思,見對方都已經把她的功夫使了出來,而且用得似乎還更靈活,她自然不會再想來湊這個沒趣了。而蕭韶,她條條框框說出了他武功的特點,連弱點都一一細數,以他清高的個性,自然也放不下面子非來跟她討個驗證了。
這一次,她沒有任何顧忌,誰會懷疑,誰會猜忌,她什麼都顧不得了。她盡數暴露了她對靈嬰樓的瞭解,間接道出了她與靈嬰樓的匪淺關係,在場衆人沒有一個不驚訝萬分,沒有一個不是滿肚子疑問。就是極力維護她的金梅兩家,這下也傻了眼。想着她上次挑釁江湖羣雄,有“過目不忘”的理由,那這一次,靈嬰樓三大高手一招未出,她侃侃而談,又是什麼理由?這牽牽……還是他們的牽牽嗎?
視線相交,都看到各自眼底的擔憂與迷惑。梅青玄伸手拍拍梅夫人的胳膊,輕嘆道:“就當牽牽是真的長大了吧。”
梅牽衣知道衆人驚訝納悶,但她完全不放在心上。在蕭韶眼裡看到了認同之後,她又回眸去,直視着展涼顏道:“展樓主,牽衣說的對嗎?”
展涼顏沉眸細細地看着她,一隻手以節奏無意識地輕拍着臂彎裡的嬰兒,並沒有作答。他腦海裡無數個念頭閃過,卻只是一團亂麻。最後,他只有一個問題問自己:這個女人,留,還是不留?
不等他開口,一旁憋壞了的彭鬆早就忍不住了,嚷道:“你怎麼知道的?”知道他彭爺爺一個人的武功不打緊,知道所有的人的武功就有問題了。
這個問題自然是在場所有人的問題。
梅牽衣就等着有人來問她這個問題,微微一笑,看也不看他,理所當然地應聲:“當然是有人教的了。”
“什麼人?”誰這麼厲害?他一定要揪出來,斬草除根!
梅牽衣這纔看向他,笑道:“彭大爺在問這個問題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想想,有誰能教?”她把“能”字咬得極重,邊說着,意有所指地挑眉睨了展涼顏一眼。
展涼顏微訝地看了她一眼。這種彌天大謊,她想如何圓?
彭鬆他們在梅牽衣的刻意引導下,想到了這個絕不可能想到,卻又是唯一可能的人。靈嬰樓三大副使的武功,除了靈嬰樓樓主能盡在掌握之外,還有誰知道?
想到這一層,在場衆人皆驚,然後心中均是一個念頭:今天就是再有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情,也都不稀奇了。
彭鬆微微發愣後,脫口而出:“開什麼玩笑!樓主……”
梅牽衣笑了笑,略帶譏諷地道:“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畢竟,靈嬰樓的武功外泄,對靈嬰樓任何人都不是好事。但是……對於一個想離開靈嬰樓的人來說,那就不一樣了。”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梅牽衣卻神色凝重,從懷裡取出一個冊子揚手扔給蕭韶:“你們自己看吧。”蕭韶伸手接過,狐疑地翻開,只一眼,臉色頓時黑沉,不敢置信地朝展涼顏望去。
展涼顏一直沉默冷顏盯着梅牽衣,想看她自說自演要編排出個什麼結果來,對於她拋出去的冊子雖好奇但也並沒多在意。見蕭韶臉色有異,才重視了起來,手一攤,道:“蕭副使。”
蕭韶合上冊子,並沒有聽他命令遞給他,反而傳給了蘇沐。蘇沐一看也吃了一驚,以同樣難以置信的表情望向展涼顏,再把冊子傳給彭鬆。
彭鬆一看,頓時惱了:“樓主!你爲什麼這麼做?”
展涼顏心裡雖然奇怪至極,但面上卻依然沉靜無波,冷眼一掃,反問道:“彭副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過問本座的事情了?”
彭鬆把大刀重重地插入地面,聲若洪鐘:“我們若不過問,只怕哪天粉身碎骨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展涼顏眼眸微眯,心知有異,壓下怒火不去計較彭鬆的冒犯,再次攤開手來,冷眼掃了彭鬆一眼,用鼻子“嗯”了一聲,其意不言自明。
彭鬆“哼”一聲,將手中的冊子甩向展涼顏。“樓主,今日若不給個說法,就別怪我們兄弟翻臉不認人!”
梅牽衣靜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戲。靈嬰樓八大副使早在二十年前就折了三個,一個失蹤,剩下的四個,他們之間幾十年的感情,可比對展涼顏兩年的忠心要強得多。就算這次跟隨展涼顏來湖莊除了這三大副使,還有八小副使,但他們對他可沒什麼忠誠可講,不過就是屈服而已。這個展涼顏啊,武功超羣計謀多端,苦心謀劃當上了樓主。只是這樓主之位,不穩,不穩嘍。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出手嫌晚嗎?那個冊子是什麼,容步步賣個關子哈,不過相信親應該也都能猜出來了^_^
話說,讓他衆叛親離應該不算過分吧?明天步步要準備網上搶回家的火車票了,其實挺想攢點人品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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