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爲欲碎 99完的整的美人 書旗
簌簌的風突然停了下來,那旋轉的圓柱終於迴歸成一個人影,不嫌頭暈的關索精準地定位視線鎖住了展涼顏,道:“‘飛樑鎖燕’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所以他們的兒子也不是,只是被留下了這裡,因此,他有身份可以去到另外一個時空。你的兒子因爲身體裡流着兩個時空的血,所以也可以來去穿梭?”
展涼顏低頭看着梅牽衣因他那一吻而驚愕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嘴脣。聽到關索的問題後,他眉頭輕皺,有些微懊惱,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隨即擡頭糾正他最後一條結論,道:“不是連接兩個時空,而是本來就不是這個時空,所以不受它的**。與孩子無關,只是因爲,我的血肉均不是這時空之物。”略微停頓一下,道:“牽衣能到這裡只是證明了,我的血以及延伸纔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通路。”
他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完,讓當場的兩個聽衆都驚訝不已。梅牽衣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圖,但是,關索會那麼容易上當嗎?能那麼好說話嗎?武林山莊既然敢把她抓到這裡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不然她若出去了,武林山莊的行爲被昭告,必難在江湖上立足。
果然,關索雖然覺得有道理,但細思索一會,又不由得懷疑道:“爲何這麼肯定?”時空穿梭之術的一大難點就是證真,可以隨意由人假想,但是都無法去驗證,因爲另一個時空的事情,永遠無法給這個時空知道。
展涼顏道:“我父母乃飛樑鎖燕,時空穿梭之說我比你更好奇,更關注研究。靈嬰樓‘武毒陣術’四大護法其職是協助樓主鎮守靈嬰樓,我曾爲靈嬰樓樓主,所能接觸到了解到的記錄比你更多。更何況,我親身經歷過時空穿梭,無論如何,都比你得出的結論要有價值多了。你若還不信,我這個身體,可以提供給你做實驗,你想去怎麼驗證,就怎麼驗證。”
關索原本的疑問因他這一說頓時拋在了腦後,他兩眼放光,當即就要開始研究。卻不料展涼顏又接口道:“但你得幫我送牽衣離開!”
關索眨眨眼,笑了,道:“不,展樓主,你可能搞錯了一件事情。到了這裡,不是你、給我研究,而是我、要研究你,沒有你選擇的餘地,她也一樣。既然你說是你的孩子讓她時空穿梭,不若你們再造一個孩子出來……”
“關護法——”展涼顏沉聲拉長音調,聲音不怒而威,“我允你對我實驗,交換條件就是送牽衣離開!”
“你以爲……”
“你以爲從我七歲進靈嬰島,能怎麼成爲靈嬰使者?你以爲靈嬰樓百年來只有靈嬰使者沒有樓主,爲何我能當上樓主?”
連續兩個“你以爲”毫不猶豫地截斷了關索的話後,他沒有再多說什麼,但只這兩句卻比說了任何話語都要具有威脅力。關索被他冷顏迫人的氣勢所懾,稍稍一動念,只思及那靈嬰使者之路,就不由自主地跟着打了個寒噤,更別說還敢自封樓主取而代之。看着這個儘管跪坐在地上,身形矮了他一大截的年輕男子,面色冷凝,眸色深沉,他懷裡護着的氣息微弱,他絲毫不懷疑,儘管已經服下“化功散”,但若不按他的意願行事,他絕對還有能力撐個魚死網破。就算只是階下之徒,他仍然有辦法教人有求於他。
展涼顏見他已有遲疑,反而退讓了一步,誘道:“就算‘談笑二生’對牽衣再不仁,她到底是譚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兒。即使不敢放她離開武林山莊,但至少,先治好她的毒傷讓她離開這個地牢。這一點,相信他們也不會反對。”
關索再一思忖,想着只要這小姑娘沒離開武林山莊,關在哪裡都一樣。等他把展涼顏這裡研究得差不多,到時若研究成功,這姑娘放了也沒關係,若不成功,那再讓他們丟下來也不遲。思索停當,他瞥了他們一眼,踱步出了那燈火幢幢、藥汁漫漫的“實驗室”。
“爲什麼不試着闖出去?”待關索離開,梅牽衣伸手拉開展涼顏始終按在她脣上的手指,出聲問道。展涼顏武功高強,關護法絕不可能是對手,他既然敢來,外面肯定已經有所佈置,只要能出這個山洞,與靈嬰樓取得聯絡,後面的一切都好辦了。
展涼顏搖頭道:“我義父當年的武功絕不在我之下,但最後也不得不拋下我。機會只有這一次,絕對不可以冒險。”
與其有風險地兩個人一起出去,不如絕對保險地送牽衣出去。低頭望進她的深眸,水光映着火焰,燃燒着他的倒影。他想,他的心意是傳達給牽衣知道了的。
關索很快就返回了,同意讓梅牽衣先出去。展涼顏最後看了一眼梅牽衣,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抱着她起身,一步一步到了地牢出口。她在他懷裡,一直望着他,覺得應該說點什麼的,很努力地想着說點什麼,可是,一直看着,卻一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們之間,縱有千言萬語,但若真要說什麼,到此時也已經無話可說了。
就算記起了的一切,就算明白了兩人之間的牽絆,就算心中再有不捨,她……都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她終於垂下眼簾,扶着他的胳膊慢慢地努力站穩,牢口已經有兩個人在等着她了。她回頭時,那看起來並不結實的牢門“轟”地一聲關上,展涼顏毫無挽留地轉身跟着關索往回走去,渾然不覺等在他面前的,是怎樣的殘酷血腥。
是他自己以血肉去引誘的啊。
鼻子一酸,她轉身又撲了上去,抓着牢柱,喊道:“我會想辦法救你的!”一語既出,淚如雨下。
所以,請你一定要撐下去!
展涼顏回過頭來,望着她,彎起脣線,慢慢拉開了笑容。那一瞬間,昏暗的地牢裡開遍了潔白的凌霄花,朵朵瑩然,似有暗香流轉。
虛弱的身體加上身上蝕膚的毒汁早就讓梅牽衣不堪忍受,經這折騰再加上展涼顏那總叫她無法招架的笑容,她頓時覺得頭重腳輕,身子像要飄起來一般,一軟,頓時就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再次醒來時,她最先檢查的是舌頭,確認舌底的東西仍然存在後,她才注意到身下綿軟的牀褥,溫暖舒適,被褥間是熟悉的清淡墨香。臉龐有什麼東西慢慢地拂過,輕若鴻毛,從她額角向兩鬢撫去。
這是……
睜開雙眼,果然就對上了那一張清朗的俊臉,只是滿布血絲的眼睛讓他看起來憔悴不已,比最後分別時瘦了些,又蒼白了些。
心口微所,她輕輕蹙眉,伸手撫上去,想要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譚中柳的手一頓,這才注意到她睜開的水眸。那滿是血絲飽含濃濃疼惜的眼裡涌起無限驚喜,他低呼一聲:“牽衣!”一把就抱起了她,扣在懷中。
梅牽衣被他突然來的這一下嚇得差點把嘴裡的東西吐了出去,連忙低頭借他的肩膀堵住,悶咳了兩聲,迴應道:“譚二哥。”
譚中柳的臉貼着她的頭頂,不斷地摩挲着,像是怎麼都抱不夠似的,胳膊越收越緊,喃喃地喚着她的名字,喚出無以言表的歉疚與心疼。直到懷裡的人因喘不過氣而開始抗議,他才漸漸鬆開了手臂,將她扶着躺下。四目相對,他迅速撇開了去,轉過身,不敢再回頭看她。
梅牽衣知他是爲了她被抓走的事,但這事對她而言並非當務之急,所以,她先沒有理他,環顧了四周,發現只是個擺設極其簡單的房子,只有一桌一椅一牀,門窗緊閉,密不透風。心口微疼,明白他是被軟禁的,而她如今送回來作爲他的妻子和階下囚,與他一同軟禁。
悄悄咬破舌下的藥丸蠟層,吞下藥去,她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喚了他一聲,然後安慰道:“譚二哥,你不必覺得歉疚,我知道那跟你沒關係的。武林山莊是武林山莊,譚二哥是譚二哥,你說過,我們成親後,不住這裡,你會帶我離開的。”
譚中柳聞言一怔,轉身望着她,只看到了她眼裡的信任與認真。回想到昨天剛見到她時的模樣,心中的痛苦頓時洶涌而出,再次緊緊地抱住了她,哽咽一聲:“牽衣……”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梅牽衣豈會不懂他心中的歉疚與爲難,武林山莊想探索時空穿梭,想以她來作爲實驗對象,若非他對她有意,若非他要娶她爲妻,她絕不至於落入今天這般田地,一身傷痕還要遭受軟禁,時刻提心吊膽着再被抓回去受罪。
不能去計較,卻又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當日洞房裡,一出事他就知曉了情況,絕不可能一無所知。她只想知道……
“譚二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譚中柳垂下頭,不敢再看她,低低地道:“很久很久以前……就有察覺了……當初新安江上遭遇伏擊後見到大哥,就覺得有些不對。爹和伯父提到這事時儘管極力剋制着,但他們眼裡的狂熱卻泄露了秘密。明明已經看出來他們幾乎快走火入魔,卻總是自我安慰,以爲他們就算再想找到那時空穿梭之術,總也還會顧念我是他們的兒子,牽衣是我想娶的妻子,我以爲……牽衣,對不起……”
即使沒有參與,即使父輩將這一切都隱瞞了他,但是,他已經猜到了,已經發覺了,就無法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請求牽衣的原諒。
梅牽衣捧着他的臉,不由得想起了上輩子,他踏過那血海,把家人和武林正道全部拋在身後,只爲靠近她。她不知道他當時是進行了多大的掙扎,但卻知道,這次他的父輩對她出手,也必定是同樣讓他爲難痛苦的。當初,他最後選擇了她。她想,這一次,她總歸是能幫他減少一些痛苦的。
“譚二哥不必道歉。時空穿梭是無稽之談,我們去殺了那個邪門的關護法,救出展涼顏,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時空穿梭,你爹和伯父會死心。只要譚二哥對我好,我……不怪他們的。”反正以後他們也絕不可能再有害她的機會。
譚中柳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又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從我們新婚那晚,醒來牽衣就不見了。我內功被廢,一直關在這裡,無法與外界接觸,還有個假牽衣來混人耳目,後來她也被遣走了。我想了各種辦法都沒能逃出去,不能去救牽衣,無論我說什麼,沒有任何人聽,沒有任何人上當……”
看着譚中柳難得的真正苦惱無助,梅牽衣不由得反而笑了起來,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五指相扣,道:“譚二哥,你以爲我的內功也被廢了麼?”
“咦?”感覺到手腕疼痛,有內力流入,譚中柳驚訝地瞠大了雙眼。從見到牽衣時,他就已經確認過了,爹和伯父要害她,自然不可能讓她留有武功。
梅牽衣抿嘴一笑,隨即暗了暗,斂眉低聲道:“在地牢裡,展涼顏已經給了我解藥。他們帶我出來後,我身上毒傷未解,怕過程中被人察覺,所以一直沒敢吃。現在知道這裡只有譚二哥,所以已經吃了,我們不用怕他們了。”
見譚中柳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她悄悄拽低他,又道:“而且,地牢在哪裡,我也知道了。”
譚中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自從聽說過那個關護法,他就曾起疑關護法是不是被自家人給關了起來,但任他找遍了武林山每一個角落,都沒找出那關押之地在哪裡。怎麼他這個只來過武林山兩次的新婚妻子就已經知道了關押之地?
梅牽衣看着他呆愣的表情,不覺得意地笑了笑,道:“回頭再告訴譚二哥,我餓了。”
桌上有現成的食物,只是有些涼了,梅牽衣肚腹空空也不在意,撿起筷子就要吃。譚中柳攔住了她,喚人重新上菜。梅牽衣撇撇嘴,他才道:“牽衣病體初愈,不能吃太涼的食物。”
梅牽衣只好忍耐地隨手要翻看他桌案上的畫,原以爲又會是一堆無趣的沒有五官的“美己圖”,卻不料,端起的一幅竟然完全出乎了意料。
看着眼前這張完完整整的美人畫像,她的大腦像被突然掏空了。她看不到畫面上的身上穿着華麗精緻的鳳冠霞帔,看不到那細緻的筆工極耐心地勾勒着每一處風褶,更看不到那衣飾上的流蘇幾乎要晃動了起來,她只盯着那蓋頭下露出的一張秀美白皙的小臉,靚妝細抹,峨眉彎彎,目光澄澄,巧鼻秀挺,櫻脣融融,沒有馬虎任何一處細節。粉面含春,眉眼略怯,正是新嫁娘含羞時。
緊緊地盯着那一雙因怯笑而眼角微揚的杏核眼兒,淡色丹青勾出眼瞼下投下的長睫陰影,那雙玉珠兒似的眼睛,晶燦燦,水靈靈,映着洞房的燭火。欲擡未擡的眼皮,心急地想看到面前的揭開她蓋頭的人,卻又含羞着猶豫。
滿滿張張都是一個新嫁的小,一心一意等着那個執手偕老的良人,掀開那蓋頭,開啓這一世的姻緣。
作者有話要說:竟然100章了……
望天,爲什麼寫文老是超出預計的字數?還不是一點兩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