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圍攻白擎的有十來號人,留得性命在的只有潘濤一人。雖然右腿和左腕都被齊齊切斷,但這並不是致命傷,潘濤自己又是冰系天賦,早化出冰霜在傷口斷裂處止住了血。
斷了一手一腳,行動多少有些不便。此刻他掙扎着爬起來,卻被寧小閒一把提了過來問道:“堂堂大乘期修士,怎會混在護衛堆裡?”
潘濤冷冷望了她一眼,不吭聲。以他的修爲,在廣成宮內至少也是護山長老,只不過他在山門內受了些排擠,又和卓爾秀私交極好,因此就自請去北方戰線呆了兩百餘年。這一次淵善軍南返勤師,他自然就跟了過來。派內與他同等修爲的長老,當然是不屑混在護衛當中施襲的,可是他作戰多年,深知兵不厭詐的道理,哪裡會計較這等細節?
寧小閒對廣成宮的要員都有了解,此刻怎不知道白擎意外給她逮了條大魚來:“不說也罷。我問你,這盒子裡的東西哪兒去了?”
潘濤依舊沉默不語,倒是皇甫銘意外地看着她。
寧小閒接着道:“沒有了大搬山陣,你以爲卓爾秀能逃出去多遠?你現在不坦白,待我逮到他之後,你猜他能熬過隱流多少道刑罰?”
潘濤目光閃動,終於開口:“不知道!這裡頭,本來就是空的。”
這是回答寧小閒方纔的疑問了。皇甫銘譏諷他:“說得好,我險些就信了。”
潘濤冷冷道:“信不信隨你,這棺材裡就算有東西,也早被別人取走了。”
寧小閒卻是若有所思:“說下去。”
“等下。”皇甫銘忍不住道,“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棺中物莫非不是卓爾秀拿走的?”
“似乎、好像,還真不是他。我先前下來的時候,大搬山陣已經組建完畢,他卻還派人在這樹洞裡面四處尋物。如果棺中物已被他所得,他還留在這裡做甚?”卓爾秀若是早走一步,他們都逮不着他。換言之。能讓他擔着這麼大風險留在樹洞裡的物事。只可能是他這一趟領軍南下的目標。
寧小閒指了指空蕩蕩的棺盒道:“你再看,這裡頭有一層細細的灰塵。這棺盒既然本身是件法器,那麼最起碼密封性是很好的。如果今天才被卓爾秀打開,裡面怎麼會落灰?”這個樹洞雖然被巨柳杉包裹得密不透風,但長樹根也要花時間的。可見,這棺中物被取走了很長時間了。
皇甫銘俯首。果然看到棺盒底部果然有一層極細極淡的灰塵。不過這件法器本身就使觀者視野模糊,看不清物事。很容易就忽略了裡面落下的這層淡淡的灰漬。他凝足目力,這下就發現灰漬上還留有幾個手印,不由得撫着下巴道:“果然如此。那麼這幾個手印,就是卓爾秀留下來的罷。大概是想探一探底下是不是還有機關?”
“不錯。”寧小閒轉頭對潘濤道,“繼續說。”
“你說得不錯,我們撲了個空。”在兩人注視下。潘濤徐徐道,“卓統領費這麼大力氣。花去了足足六日時間,終於探明那物所藏之處,一路挖進了這個樹洞裡頭。可是我們踏進來之後,卻發現棺蓋已經被人打開,裡面的東西早不翼而飛了!”
“有人捷足先登?”
潘濤老實道:“那我便不知道了,反正我們進來時,這裡就是空的。卓統領還怕是放置東西的人故佈疑陣,令所有人仔細尋找,連這石臺都差點翻過來,希望能發現機關。可惜,我們還未找出端倪,你們就找上門來了。”
她潛入樹洞時,淵善軍的修士們的確是一副埋頭找東西的模樣。卓爾秀不知道她有木遁之術,沒必要這樣故弄玄虛,所以潘濤的話可信度很高。可是她曾和這棵巨柳杉的神識融爲一體,清晰無誤地瞭解到,自那物被埋藏在這裡以來,在卓爾秀之前是萬萬沒人進來過的!
那麼這樣東西又是怎樣消失的?有誰能夠瞞過巨柳杉的感知,遁到它肚腹之中,無聲無息地帶走了棺中物?
“好,那麼是最後一個問題了。”寧小閒往潘濤身邊挪了挪,不動聲色地擋在他和皇甫銘之間,“這棺材裡邊兒,原本放的是什麼?”
話音未落,皇甫銘立刻揚起長眉,隨後一雙星眸看過來,裡面盛滿了委屈,似乎在說“我很受傷”。
的確,寧小閒對於他說過的話,那是半個字也不信的。如果寶物真是皇甫銘所說的“血玉盤”,那麼藏東西的人爲什麼要用棺材來裝載一具法器,這得是何等的惡趣味啊?並且方纔長天已經在她耳邊急促地補充了一番關於“鎮魂棺”這東西的知識。
鎮魂棺是蠻人的發明。
要知道,驅使鬼物之法乃是由蠻人首創,其高深之處多隨着蠻人的消亡而在南贍部洲失傳,只有凡人學到了一些粗淺的使用法門,並且一直流傳下來,這就是後世天師的由來。可是鬼物當中不僅包括了虛無飄渺的惡鬼,更多的則是擁有實體的殭屍、鬼蜮等物。在未得主人驅策的時候,這些東西是需要藏身之處的,鎮魂棺也因此而被髮明出來。
關於這東西的構思,其天才之處就在於它不僅僅能用來裝納鬼物的身軀而已,更是鞏固僕主關係的囚籠,否則爲何不叫“養魂棺”,而以“鎮”字打頭呢?鎮魂棺能夠與被豢養於其內的鬼物相互溫養,鬼物借其滋潤而養其陰氣,提升進階速度,而鎮魂棺本身也得鬼物的屍油和陰氣滋養,越發強大。
養鬼養僵不是養小貓小狗,只要一個鎮不住,這玩意兒就會反噬主人。不過在鎮魂棺中長住的鬼物,對主人會表現得更加順從。所以一隻上好的鎮魂棺,在上古之前是可以賣出個高價來的。
然而隨着蠻人的沒落,這東西也慢慢地消亡於世。誰會花這麼大力氣去搜羅一隻鎮魂棺,然後用來藏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