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天地之間就是長久的沉默。
看來,汨羅的天劫止步於第八重了,就不知道他熬過去了第七十二記劫雷沒有?
許是她面上露出了忐忑,皇甫銘望着她,突然道:“八重天劫,已經數千年沒人嘗試過了呢,也不知道奉天府主安然渡過沒有?”
寧小閒聽出他話中的嘲諷之意,正要開口,外面突然有腳步聲傳來。
修仙者來去無聲,這麼重的腳步聲,只可能是對方刻意爲之。並且她和這人相處的時日久了,已能一下聽出來者是誰。
皇甫銘剛收了結界,果然塗儘自紫花楹海外大步走了進來,在她面前站定了,壓聲道:“大人,收到前方訊報,奉天府主渡八重天劫倒數第二記誅神雷時,青丘遭到外敵入侵,汨羅府主目前下落不明。”
寧小閒花容變色:“什麼!”
不止是她,塗盡的聲音雖低,天空已經沒有雷聲干擾,這附近的修仙者耳力又好,聽聞“奉天府主渡劫”和“遇襲”這兩個關鍵字眼,都是面面相覷,隨後四下裡就有一片嗡嗡聲開始蔓延開來,連皇甫銘都是面上變色。
汨羅貴爲南贍部洲大派奉天府之首,他若是殞落,大陸中部的格局,勢必又要被打亂。
寧小閒張了張口,一時作聲不得,心下不知爲何,一片冰涼。八重天劫的威力,方纔所有人都親眼證實了,那可是需要修仙者心無旁騖,使出渾身解數來應對,容不得半點閃失!即便如此,近千年來安然渡過天劫的修仙者還是少之又少,何況汨羅遇襲時,正在對付八重天劫的誅神雷和最後一記滅世神雷!
若他在渡劫的同時,還要分心應付外來的侵襲,那麼成功渡過的可能性就被壓縮得無限小了。
她也完全明白塗盡爲什麼用上“下落不明”這個詞。要知道修仙者一旦渡劫失敗,除了誅神雷之外。其他所有劫雷都會將其身體擊成飛灰,從軀體到神魂,再留不下半點痕跡在這世上!
塗盡從來出言謹慎,他若上這個詞。只能說汨羅已經凶多吉少了。
她雖然心亂如麻,但顧忌到皇甫銘還在一邊,終是強攝心神向塗盡傳音道:“安排在那裡的人手呢?”
“對方在奉天府主應對誅神雷的時候大舉入侵,人數在二十五萬之數,並且看來是事先已經規劃周全。連巨靈神炮這樣的兇器都用上了,攻勢狂猛如暴風雨。”塗盡搖了搖頭,“我們安排在附近的七百餘人前去支援,還未突入就見到最後一記雷擊劈下來了。”
無論侵襲者是誰,既然已經選定這個時候發難,配合着天劫進攻的步調必然如疾風驟雨,務求一擊得手!
“第七十二記雷劫劈完,入侵者不等結果就立刻撤退,我們捉了幾個俘虜問話,才發現這是幾家北境仙宗聯手。至於奉天府那裡。汨羅府主再也沒有露面。”
是了,汨羅這一次帶大軍返回狐族聖地青丘,優點是護衛力量雄厚,缺點卻是大軍行動無法掩人耳目。有心人只要如皇甫銘那般細想,就知道汨羅這一趟是返回聖地渡劫的。北境仙宗入侵南贍部洲中部和南部,兩大攔路虎當中的廣成宮已經倒下,再也構不成威脅。
那麼剩下的奉天府,自然就是他們集中力量想要拿下的目標,正逢此時汨羅渡劫,錯過了這一茬。他們要上哪裡再去求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那傢伙,終歸是太大意了啊。他手底雖有六萬悍將精兵,在青丘想必也做了不少佈置,可是對方的兵力足足是他的五倍不止。當初兩軍分道的時候。他若肯接受她的好意,此刻或許就是另一種局面了。
“繼續打探消息,直到查清汨羅下落爲止。”寧小閒心念電轉,仍不信汨羅那妖孽當真被老天收了,“我們與奉天府交好,去問問他們可需要隱流相助?”
塗盡領命。匆匆拂開花叢去了。他與安插在青丘附近的隱流精銳自有通聯之法,卻不能爲外人所見,還要尋個安穩地方。
待他身影消失在花叢中,寧小閒才暗中運起神力定住了心神,緩聲對皇甫銘道:“那便這樣定了,我會去尋來你要的東西。若你還有新的線索,莫忘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言罷,她不等皇甫銘回覆,已是輕輕一躍,跳下了大石。
“叮”,石上傳來一聲輕響。
卻是她的裙襬勾到了放在腳邊的水晶杯。這隻身價超過了百兩銀子的杯子輕而薄,哪裡禁得起這般粗魯的對待,頓時在石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皇甫銘始終不發一語,這時伸手取了一塊殘片置在手心。水晶聚攏了天上的月光,透着幽幽一片冷意,如同他此刻的心思。
他這姐姐已到渡劫前期,又修的是體術,平時行路微塵不驚,又怎可能勾倒了杯子?
他眯眼看着寧小閒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臉色陰沉下去:“姐姐的心亂了,竟是因爲汨羅!”他緊握了拳頭,水晶碎片就化作閃亮的粉末,從他掌心流瀉而下,“我還道巴蛇把她看得夠緊,哪知道那狐狸終能趁虛而入!”
蠻祖哼了一聲:“有甚用?這頭天狐大概是死在八重天劫了。”
皇甫銘搖頭,信步走出花海:“你不瞭解姐姐。汨羅若是活着,她未必將他當回事。可是這狐妖死了,她卻要難過了。”
蠻祖不屑道:“女人,自來都這般矯情。”
皇甫銘目光閃動,良久才道:“這未必不是件好事……看來,姐姐的心防並不是無懈可擊的呢。看來我須打探一番,看看汨羅這些日子以來都做了什麼,竟能打動姐姐。另外,汨羅的下落也要抓緊打探,他若是死了,奉天府再不足爲慮。”
寧小閒知道,無論汨羅此刻是死是活,她遠在千里之外,都無計可施。所以離開了紫楹花海之後,她依舊要應付圍上來的各大宗派,依舊要對着人家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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