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
“七日談”傳播太快、生效太狠,連最強壯的蠻人都無法免疫。有了它的神助攻,修仙者大軍不費太大力氣就將蠻人打得節節敗退。
可是白虎、大黑天等神境臉上卻無喜色,只因戰爭進程突然被極度粗暴地打斷了:
天地間的失衡快速加劇,就以衆人所站立的過虎崗爲例,前一刻這山峰還高聳入雲,下一刻就變作了低窪盆地。
地表如此劇變,置於其中的人根本連站都站不穩,更不必說戰鬥了。何況周圍的一切早都亂了套。
天威面前,人力太過渺小。兩邊陣營哪裡顧得上勝負,很乾脆地鳴金收兵,在神境的護持下飛快往外撤離。
大黑天苦惱道:“巴蛇還沒搞定神王?”
汨羅一道接一道命令發下去,抽空回他一句:“看樣子,還沒有。”
“那個巨洞也是他們弄出來的?”大黑天指着半空中那個巨大的黑洞,“我們撐不了多久了。”
在過去的一刻鐘內,嵌在天幕上的黑洞,半徑至少增長了三倍有餘,看起來吞掉了一半天空,吸力也大得驚人,連地表的山巒都不能倖免。
它貪得無厭,吞吃的東西越多,黑洞就越大。
“一開始大概是罷。”汨羅苦笑,“後面天地失衡,將它越拉扯越大,怕是阻不住了。”這東西就像個無底洞,拼命吸入周圍的一切。地面上行走的大軍閃着淡淡光芒,得享神境加護,因此勉強還能前進,可是方圓數千裡內的東西都被抽吸上去,什麼都無能倖免。
將士們都不清楚,哪怕是維持眼下的結界,對神境來說也是越發困難了。
前方忽然有白光閃動,轉瞬奔到眼前。汨羅看清眼前人,頜首道:“權掌門,情況如何?”
來者正是朝雲宗掌門權十方,俊面上透着少見的沉重:“神山四城裡的人類,我們只來得及救出九十萬人,餘下的……”話不說完,搖了搖頭。
神山裡同樣居住着大量人類,主峰被兩大神境的戰鬥摧毀之後,埋在其中的基石也一同被毀,因此聖域各個大城上空的防護結界當即土崩瓦解。彼時病疫、戰爭和天災三者齊至,蠻族的指揮官果斷放棄城池,哪有心思去管顧凡人?朝雲宗會同其他仙宗趁機疏導平民,要帶他們撤離神山。
可惜四城中間隔着一個主峰,彼此距離太遠,仙宗手腳再快,也只救出些許。九十萬人獲救,卻有至少數十倍於此的平民依舊被天上的漩渦給吸走吞掉了。
天空中又有異響傳來,衆人擡頭,就望見天幕上綻開一道道裂隙,像是無窮多隻正要睜開的眼睛。
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又透着濃墨重彩的不祥。
權十方嗓子都有些嘶啞:“這該不會是……”
大黑天舐了舐嘴脣,往天上那個最大的黑洞一指:“等它們掙開,恐怕都像這個一樣。”
光一個黑洞就引得生靈塗炭,要是再多出一百個呢?衆人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望見了震驚和疑慮。
先前這裡種種異狀,衆人都道兩大真神較力導致神山法則混亂,只要遠離本地,受的影響就小。哪知……
神山異變,居然引得天地本源失衡?
天上的裂隙一旦打開,分明就會侵吞掉整個南贍部洲!
如此說來,他們逃得再快、再遠,又有什麼用?
權十方難以置信道:“兩大真神角力,居然直接將本界推向末日?”
這可是南贍部洲,不是天外世界!本界的天道之強橫,仙人境以上有目共睹,怎麼會輕而易舉就輸給兩大真神?
話音剛落,天空中的巨洞,
直徑徒然又增大了一倍!
從地面生靈的角度看去,那就像一張深不見底的大嘴突然張得更大,吞吃進去的東西當然也更多。
這一次,連地表都填不飽它的胃口了,衆人只見五顏六色的物事往上飛起,其中黑的是地殼碎塊,青色的是礦脈裡的礦石,紅的是還未冷卻的岩漿……
正在爆發的火山,一下子猛烈了數倍不止,可是火山灰和岩漿還未等擴散出去,直接就被黑洞抽走了。
望見這一幕的人,腦中只有一種形容:
南贍部洲,正在被這詭異的黑洞敲骨吸髓。
汨羅和大黑天額上,不知何時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籠罩着整支軍隊的結界,看起來就像大風面前的燭火,搖搖欲熄。
神境上一次冒汗,至少都要回溯數千年。然而對抗天地異變、尤其是巨大黑洞施加給軍隊的壓力,他們的力量就像開閘泄洪的水庫,飛快地就要被壓榨乾淨。
天道都抗衡不了的東西,神境又能有什麼辦法?費盡神力,不過多保己方一刻平安。
覆巢之下,他們都是苟延殘喘的危卵!
如果天傾地毀,他們又能逃去哪裡?
這一刻,兩大神境都從對方眼裡望見了窮途末路。
便在此時,前方的沙塵中走出一個身影,長袍及踝,白鬚與大袖一齊翻飛。
竟是曹牧來了。
“什麼事?”大黑天沒好氣,戰意卻不強。這種時候,長腦子的人都不會選擇繼續火拼。
“我代特木罕給幾位傳話。”曹牧看起來也不輕鬆,沒了往日的仙風道骨,“特木罕已經開闢一方結界,暫獨立於現世之外,特允仙宗進入避難。”他原本的長杖已在戰鬥中斷去,不知從哪裡又找了一根相彷彿的,在地上一擊,“只有一個條件。”
天崩地裂,汨羅依舊敏銳:“烏謬要‘七日談’的解藥?”不少仙宗和蠻國手裡都握有小世界,但它們與大千世界有依附關係,如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但是沙度烈的特木罕天賦特殊,敢這樣開口就是他闢出的空間極其穩定,受到南贍部洲變化影響較小,可暫爲避難所。
“是。”曹牧大聲道,“交出解藥,就能換得你們二十萬人性命!”
“法則易變。”大黑天將信將疑,“烏謬的空間神通還能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