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仔終於傳音,忍無可忍:“有完沒完了,你們——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他太過羞赧,不小心又將公鴨嗓子亮了出來,寧小閒笑得雙眼眯起,差點彎下腰去。
正好此時西顏看着她,不知道她爲什麼笑成這樣:“小藤妖,這一場到你了。”
“好。”她收拾起笑顏,走到了場地中央道,“不知道我的對手是哪位?”因遣了另外兩隻衛士送仙匪出山,西顏身後只剩兩隻犀妖護衛,而且還在與塗盡和七仔的戰鬥中敗下陣來。現在她沒有對手。
旁觀的妖怪們面面相覷,都沒人上前。若是和剛纔那兩個爺們兒打一場,那還叫人熱血沸騰。可是和這個嬌嬌弱弱的小藤妖——西顏統領是這樣叫她的——打鬥,贏了也會被人說勝之不武,輸了更難看。這筆賬,怎麼算都不划算。
“沒人上來。那我是不是輪空勝出?”
她想得美。西顏搖了搖頭,往人羣中隨便點了一人:“黑嗥,你來。”被他點中的傢伙走了出來,是個黑衣人,身材修長,膚色很白,眉目清秀。
西顏鄭重道:“黑嗥並不隸屬於清鳴堂,也沒測試過新人,下手或許有點重……嗯,你若能在他手下堅持五十息,我就算你過關了。”
這傢伙,很厲害麼?她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心裡仔細評估着。長天道:“是隻狼妖,道行確比你深。”
“西顏統領。”她突然轉過頭,“什麼手段都可以用麼?”
他點了點頭:“可以。只要不傷性命。”衆妖嘖嘖道,看來這小姑娘有殺手鐗啊。
她轉了轉眼珠子,剛好看到那隻白鼬精又開了一個局,於是走過去道:“現在賠率是多少了?”
白鼬精愣了一下,才道:“一賠三十!”
看來這些妖怪們都認爲自己輸定了。也好,賠率高是好事。寧小閒笑了笑,拔下頭上的釵子遞了過去道:“這賠率真划算。這支釵子雖然普通,但勝在漂亮,我壓自己勝。”這支釵子是她從馳明城珠寶鋪買來的蝶戲牡丹珊瑚綴水晶金步搖,維妙維肖的牡丹是水嫩紅的漸變色珊瑚雕成的。在金蝶的環繞下嬌豔欲滴,流蘇由細碎水晶點綴,端的是十分精美細緻,陽光下瑰麗不可方物。
這東西從店裡買來不過是三百兩銀子,卻比白鼬精手裡的其他賭注都要顯眼得多。她俏目流轉,發現人羣中有好幾個女妖直勾勾地望着這隻金步搖,看得目不轉晴。
衆妖微譁,也不錯睛地盯着她。這小姑娘剛纔所說的,不是能在黑嗥手下堅持五十息,而是要“勝”!好大的口氣。
既生天地間。就要扶搖九重天。妖怪修行講究直指本心,比她狂妄的大妖多了去。衆人於是來了興趣,想看看她拿什麼來打敗黑嗥。
寧小閒原本就不是韜光養晦的性格,今晨打垮了那隻螳螂妖之後,一直便有些意猶未盡。還想再動動手腳。那十日的癱瘓將她憋得狠了,並且由於她學的是妖族的心法和神通,長久以來不可避免地漸漸受到功法本身好戰因素的影響。她終究是個人,未必會像妖怪那樣嗜血好殺,但心中難免常常充滿了熱血和戰意。對妖族來說,若沒有這樣活躍澎湃的心性,那簡直也不用修仙了。
黑嗥卻不動氣。而是站在場中冷冷地看着她,待互行了一禮之後,才欺身而上。
寧小閒得承認,無論任何時候看到妖怪變回真身的過程,那真實的特效感都不輸給好萊塢大片。這傢伙往前走了兩步,就變成了黃牛大小的一匹巨狼。尖耳長吻,黑毛如緞子般光滑,腳步輕快像踩着彈簧,黃眼黑瞳中射出來的目光,幽冷得嚇人。多看一會兒就覺得頭皮發炸。
寧小閒卻從他眼睛旁邊的一縷白毛認出了這傢伙,正是昨晚替她採了一捧鼠尾草的那匹黑狼。這縷白毛生長的位置很好,像是眼角長長的淚痕,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至於他的人形態……好吧,她認臉的本事很差,不然早該認出來的。
“謝謝你昨晚幫我採的花兒。”她誠懇道。
黑狼聞言腳步一頓,然後悶聲不響地撲了上來。都說咬人的狗不叫,看來會咬人的狼在戰鬥的時候也不喜歡吱聲。
他無疑是經久沙場考驗的了,直撲到寧小閒面前時,才張口吐出了兩個風刃。距離短、射程快,比呆在遠處發射風刃無疑要陰險得多,成功率也高得多。這種催動空氣發生高頻率震動從而傷人的半月型小型風系神通,其實是全透明的,根本沒有顏色,比她在小說裡看過的威力要大得多,對人體傷害也巨大得多。普通人挨這一下會被幹脆俐落地腰斬,而以她的身體強度來說,恐怕會被剜開深可骨的傷口。
多數狼妖都是風系妖獸,天生動作敏捷,眼前這頭也不例外。得過長天提醒的她早有準備,左手食指、中指輕彈,她的手生得白嫩修長,這兩下子就像掌中起舞,卻嗤嗤帶出了兩道同是無形的罡氣,射在風刃上,引起空氣一陣盪漾,然後同時消彌於無形。
戮神指。這是她新學會的神通,乃是將神力凝於指尖,然後擊入敵人身體以傷人的本事,若摻入本命真火,即可傷筋、損骨,甚至燒炙敵人的神魂,陰毒無比。當然現在她將氣勁外放,這一下不過是將它彈出而已。長天爲她演示的時候,只輕輕彈了一下手指頭,對面的黑石牆上就多了一個深深的小洞,不僅快得驚人,而且連半點聲息都沒有,真是陰人的好招數。戮神指煉到精深處,不僅沒有破空之聲,並且可以射出的罡氣數量也會越多。
黑狼已經撲到她面前,血盆大口現在才張開,尖銳的獠牙帶着森冷的殺意,令她喉上的皮膚都起了疙瘩。不過這傢伙的口腔清潔工作看來作得不錯,沒有食肉動物常有的臭味兒。她也不懼,右手握緊,呼地一拳砸在它眉心上。
這一下子,引發了沉悶而巨大的鈍響。巨狼的洶洶來勢被強行遏止,還被揍得往後倒退了兩步,然後死命晃了晃腦袋,似是有點頭暈。寧小閒也連連皺眉,這一拳只是試探性的,沒用上多大勁兒,但也像擊在鋼鐵上,反震之力大得驚人。
長天笑罵一聲:“笨蛋!別說狼妖了,隨便找只野狼都號稱銅頭鐵骨,你一下擊在它最強之處,還能討得了好?”
恃強打弱,這是最基本的原則,居然被她給忘了。寧小閒伸了伸舌頭,暗怪自己疏忽了。不過這是測試而已,她還沒拿武器出來,否則又是另一番景象。面前的黑狼眼中綠光一閃,口裡像是默唸了幾句,然後炸開了渾身黑毛,有幾縷黑芒射了出來,落在地上,變出了和它一模一樣的三隻大黑狼。
哎?這不是孫悟空的分身術麼,只不過猴哥用的是猴毛,這傢伙用的是狼毫而已。
“不是障眼法,都有攻擊力!”長天急促道。四隻黑狼成隊形散開,從不同方向撲了過來,有一隻還是從她背後撲到。寧小閒皺了皺眉,正待轉身,突然發現腳踝動不了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低頭去看,地上不知何時凝出了堅冰,將她的雙腳都牢牢凍在了地面上,動彈不得。
這匹黑狼居然是風系和水系雙修,她恨恨地咬了咬牙。都說狼性多狡,今天算是看出來了,這麼陰人的術法使得神不知鬼不覺,再看黑狼眼中,似乎也在閃動着一絲得色。
她這一低頭,雪白的頸子就露了出來,以黑狼的眼力都能看到脖子上淡青色的大動脈。他無意取她性命,只要將獠牙架在她脖子上就好了。
偏在此時,寧小閒袖中突然甩出幾個極小的圓球,砰砰幾聲砸在地面上,瞬時蕩起了白色的煙霧。這霧氣擴散極快,一個呼吸的功夫就將這片小平地籠罩在內。圍觀的妖怪們,表情由毫不在意變得愕然,隨後如遇蜂蜇,火急火燎地退出了白霧範圍。
這白霧飄起的時候,他們還在心裡笑這小藤妖好傻,妖怪們怎會怕這障眼法,神識一開和眼睛親見有什麼區別?可是這白霧忒是古怪,神念居然看之不透,並且沒有想象中那麼無害。他們原以爲這東西只有致迷、致幻的效果,拿來對付凡人倒不錯,能對在場的大妖怪們造成什麼困擾?
場中的黑狼就是個證明。它被黑毛覆蓋的身軀都感覺到略微刺痛,更不用說眼睛了。剛纔在白霧裡睜着眼,結果一陣刺心扎肺的痛楚從眼裡傳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唬得它趕緊閉了眼。幸好它的分身不受影響,這個念頭纔剛起,心頭突然傳來感應——三個分身先後消失了。
寧小閒扔出圓球的同時,腳下奮力一扭,已經破冰而出。以她的力氣而言,這樣的冰凍是困不住她的,隨後一手甩出獠牙,扎破了身後巨狼的咽喉,身體輕輕躍起,避過了來自前方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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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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