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一直覺得事情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慢慢的侵入了顧長華的生活,他以爲顧長華已經在試着接受他了,要不然他拉住他的手的時候,爲什麼他沒有反抗呢?
他知道,他們的前世太糟糕了,幸好,顧長華重生了,他也重生了。
今生他們應該有一個不一樣的開始。
顧長華恨他強迫他,那麼他們慢慢地談感情,再談身體,哪怕他的身體想顧長華想的發狂,他也能忍,只摸着顧長華的手,他就可以平復自己心中狂暴而出的欲獸。
顧長華恨他壓制他的才華,他也可以把“他是他男人的身份”忘記,單純把顧長華當做一個臣子,甚至他可以利用皇帝的特權,給他高官厚祿。
顧長華恨他讓他背上佞幸之名,那麼他可以保證他們的關係不會被世人所知。
顧長華恨他不讓他娶妻,他親自選好貌美的女子,送到他的面前,喂進他的嘴巴里,看他娶妻,看他和另一個女人睡在一張牀上,看一個女人冠上他的姓氏,看他生子。
這一切都無謂,但是他居然還敢有膽子去逛青樓,去太康坊,去嫖小倌,去讓那些骯髒的男人碰他,在他知道他是趙熙之後,他居然還敢這麼做。
難道,顧長華就沒有看到,他在改嗎?他在彌補?他在對他好?他在試着用顧長華接受的方式,讓顧長華接受他。
他從來沒有隱瞞過,自己是趙熙,他把他賜給顧長華的宅院,佈置成他最喜歡的樣子,他不加掩飾他是趙熙。
顧長華看到那個院子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他是趙熙,再不然,在看到區區一壺熱水就能近他身的時候,他也應該知道他是趙熙。
他是趙熙,他就是要告訴顧長華這一點,他趙熙來了。
他爲他賜婚,就是希望讓顧長華看到,他對他的好,他可以對他好的,他忍着把顧長華暫時送給別人的心痛,在對他好。
他回絕。哪怕只是拖延一天,他以爲他終於能感受到,自己是*他的,他終於相信他是*他的,他幻想着,他可以爲他放棄娶妻。
他像個傻子一樣,咧嘴笑了半天,然後他在睡夢之中,還在流口水,哪怕顧長華的不成婚是暫時的,他想,就爲了“他需要考慮一天”,他也會很開心,至少他心中還有他的位置。
結果,他在宮中傻樂,他在宮外嫖小倌。
趙熙無比的確定,顧長華知道趙熙是趙熙,結果他還敢去青樓。
他最痛恨的就是這一點。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猶還記,不能暴露自己的顧長華的關係,他能注意到他不能帶太多的侍衛,他把顧長華放進骨頭裡,但是顧長華把他放在哪裡?
春天清冷的空氣裡,趙熙卻一陣陣發冷,他翻身上馬,策馬揚鞭,疾馳的馬蹄聲響徹在長長的官道上。
後面跟着的侍衛,沒有人幹勸諫讓趙熙放慢速度,趙熙身邊籠罩着厚厚的寒氣,一靠近,就會把人凍成冰碴子。
顧長華,你最好沒有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來。
趙熙這句話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遠在太康坊的顧長華說,他只明白一點,如果顧長華真的碰了人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麼事來。
也許,打斷他的雙腿,把他捆在龍牀上,讓他一輩子只能對着自己一個人,自己再也不用爲了得到顧長華的感情,而委屈自己。
這真是不錯的主意,趙熙舔了舔自己的嘴脣,竟有些期待,顧長華真的做出什麼事來,那麼他就可以爲所欲爲了。
太康坊
縷縷琴聲在三樓傳來,悠悠揚揚,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迴如呢喃細語。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是隻憑琴聲,就好像可以想象彈琴的人,琴聲好像可以洗滌人的心靈,卻與太康坊的□之色格格不入,這琴聲應該響在是在竹林沃野,小橋流水,大漠長河,偏偏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不應該出現在一位如塵土的小倌手裡,也不會出現在一個小倌手裡。
顧長華正在彈琴,留影正對着顧長華髮呆。
他今年三十歲,七歲進了太康坊,被□了五年,十二歲掛牌接客,十七歲謝客,往上爬了六年,二十三歲做了太康坊的老鴇,想他混跡歡場,滿打滿算已經二十三年,他從來沒有見過像顧長華這麼古怪的客人,他不許小倌半褪衣衫,不許小倌放肆調情,不上牀,不陪酒,就這麼靜靜的坐着。
他嫌無聊,把自己的琴拿來,彈了一首陽春白雪,居然還被顧長華嘲笑琴藝不精,糟蹋了陽春白雪這麼一首好曲子。
然後,就變成了這樣,顧長華親自上陣,琴聲婉轉,高低起伏。
留影承認,顧長華這琴彈得是比他好太多,他學琴不過就是擡高的自己的身價而已,畢竟單純的賣肉已經不吃香了,賣身也要賣藝,只賣自己的身體,不過是不入流的青樓裡的小倌——官員富商,連嫖妓都要嫖出一個雅字,嫖的高人一等。
再說他已經十多年沒有碰琴,能彈下來,就不錯了。
堂堂一個今科榜眼,居然跟一個小倌比琴藝,彈琴給一個小倌聽,也太掉價了。
顧客就是上帝,留影不知道這句話,但是他信奉給錢的就是大爺。
留影腦子裡胡思亂想,面上還是擺出一副癡迷的樣子。
琴聲“錚”的一聲,戛然而止,琴絃斷開了,顧長華的手指露出一抹嫣紅。
留影拿着手帕迎了上去,露出關切的眼神,“讓我看看,怎麼不小心一點,沒事吧?”
着急的眼神,心疼的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爲顧長華是他親爹的,其實,留影只是敬業而已。
畢竟太康坊的要價不低,最少五十兩起價,顧長華沒要“花魁”,要的是“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就給了一百兩,一百兩啊,不上牀,沒有玩什麼特殊的遊戲,只要求陪聊,居然還他彈琴給他聽,他們倆誰是給錢的爺啊?
留影的良心露出了一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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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顧長華在自己的身上取出帕子,淡淡的說道。
“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能聽到今科榜眼親自爲我彈琴。“
這話,留影說的沒錯,以小倌低賤的身份,能進入太康坊最低也是富甲天下的大商,士農工商,連一個商人都不會自降升價去爲一個小倌撫琴。
這麼做的不是另有所圖,就是真的把小倌當人了。
把小倌當人了?這可能嗎?
留影看顧長華的眼神多了幾分考究,他在太康坊之中見多了,當面甜言蜜語,把人捧得如同掌中寶,過會就把人糟踐的連糞坑裡的石頭都比他們乾淨。看的明白的小倌從來不相信什麼贖身,贖出去也沒有用,他們不是女人,女人年老色衰的時候,可以指望子女,他們就只能自己指望自己,他們只能趁着年輕的時候,拼命的賺錢,只求不要晚景淒涼。
如果,可能的話,誰願意做一個走在街上連小孩都會吐口水的小倌的。
留影不相信,顧長華把他們當人了,那麼撫琴給他聽,應該就是另有所圖了。
顧長華坐下了,“我不是撫琴給你聽,撫琴只是爲了靜心。”
可是他還是靜不下來,他腦子裡除了趙熙還是趙熙。
算算時間也該到了,會不會,是他以小人之心多君子之腹?康寧郡主,畢竟是趙熙的外甥女。
比起承認自己的“多心”,顧長華更不願意承認,趙熙的狠心。
顧長華又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片刻,留影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氣氛了。
“咱們總要做點什麼吧。”留影撩了撩自己的頭髮,又跨坐在顧長華的腿上。
“你只要坐着就好,還有離我遠一點。”顧長華皺着眉頭說道,一會兒沒事最好,如果出了事,顧長華還真不能保證留影還有沒有命在,**小說 *wWw.*class12/如果,他一直靠自己這麼近的話。
說着,顧長華好像已經能聽到下面的嘈雜聲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神經一直緊繃的原因,他好像聞到了趙熙的味道。
應該是他到了,顧長華閃過悲哀。
“要命的話,快點從我腿上下去。”要不然誰也保不住你,顧長華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爲什麼啊?”
一個比自己還高壯的男人,做出嬌嗔的表情,讓顧長華頭皮發麻,他知道趙熙可能在須臾之間就會找到這個房間,他真不想因爲自己的原因,再傷害一條人命。
“快點下來。”顧長華情急之下,就要把坐在自己腿上的留影掀翻在地。
可惜兩個人體型相差有些懸殊,留影身子高壯,他是小倌的身份,卻有着不輸於一般強壯的男人的體型,加上刻意之下,顧長華根本就擺脫不了留影,顧長華掙扎之下,反而被留影壓制在椅子之上。
“我猜到你來太康坊是來幹什麼的了。不碰小倌,那肯定就是利用我們,去氣你那一半,是不是想要讓你那一半吃醋啊?你放心,這種事我也幹過不少的,哥哥比你有經驗。”
留影利落的撤掉衣衫,把自己整個胸膛露了出來,又去扯顧長華的衣衫,“你嫌棄我髒,不願碰我,我能理解,樓下你家那位應該到了吧,哥哥告訴你啊,你這樣效果不大,你要是真想要你家那位吃醋,你要必須要真戲假作。”
從某一方面來說,留影纔對了一半,問題他沒有猜出顧長華那一半的身份,他以爲充其量就是和顧長華看對眼的一位來鬧場子來了,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就這麼一點,就足以讓留影付出代價。
顧長華感覺自己的頭,隨着留影的動作,就轟的一下就炸了,“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多說,你還想要性命的話,就離我越遠越好,他會殺了你的。”
他手忙腳亂的爲留影拉好衣衫。
留影不以爲然,“你以爲你家那位是閻王爺他……”
話還沒有說完,屋門砰地一聲,被從外面踹了開來,周身帶着殺氣,臉色不善的趙熙,闖了進來。
此時,顧長華的手還放在留影的半褪的衣服上,留影還坐在顧長華的腿上,留影雙手還摟在顧長華的腰上。
顧長華想要爲留影穿上衣服,留影想要壓制住要“逃跑”的顧長華。
但是在進門的趙熙看來,顧長華這是在給留影脫衣服,他居然還允許小倌抱住他的腰,坐在他的腿上,他都沒有這麼幹過?
這一幕,刺激的趙熙睚眥欲裂,滿目血紅,“顧長華,你怎麼敢這麼對我?”
趙熙的聲音像瀕臨絕望的野獸在撕嚎。
聽見這聲音,留影就已經頭皮發麻,他終於明白爲什麼顧長華會說“他會殺了你的”,他以爲顧長華是個文人,他家那位肯定也是個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他沒有想到,顧長華這位居然是個毫不遜色與沙場老將的武人,並且這位明顯已經氣瘋了,這不是成心坑人嘛。
想明白了,還沒等留影反應,他只覺得一陣大力襲來,他立刻鬆開抱着顧長華的手,接着頭皮火辣一痛,人被從顧長華身上扯了下來,然後兇狠的一腳踢到了自己的腹部,留影覺得自己的腸子都快被踢斷了。
留影被扔出窗子的時候,唯一慶幸的是就是,顧長華選的這個房間,窗戶正對着太康坊的一條人工河,要知道這是三樓啊,也幸好,他會游泳,不至於沒被人打死,沒被摔死,而就被自己淹死。
趙熙把留影從三樓扔下去,猶不能消氣,他看着顧長華凌亂的衣衫,心中殺氣四溢,乾脆殺了他吧,殺了他,自己也去死,那麼他就不會這樣故意氣自己了,他上前,雙手一把掐住顧長華的脖子。
顧長華沒有反抗,也許死亡纔是真正的解脫,只要趙熙不再跟來,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漸漸發黑,突然,卡在自己脖子的雙手又被放開了。
顧長華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咳咳咳。”他癱坐在椅子上,屋裡噼裡啪啦的摔打聲。
一會兒,除了顧長華做的那張椅子,屋裡已經沒有完好的東西了,屋裡一片狼藉。
“把這個什麼太康坊裡的人都給我殺了。”趙熙衝着立在屋外的侍衛統領大吼。
侍衛統領沈成和苦笑,這太康坊只不過是個青樓而已,而且裡面有不少的官妓,一百多人,說殺就殺,罪名呢?他今天屠了太康坊,明天彈劾他的摺子,就能堆滿皇帝案頭,到時候,陛下會承認是自己下令殺人的,纔怪。
顧長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他始終鬥不過趙熙,不僅因爲他是皇帝,更以爲趙熙比他更狠,他永遠不能坐視別人因爲自己的原因,被殺,因爲康寧郡主,他來到了太康坊,因爲太康坊,他也必須退一步示弱。
“咱們談一談吧。”顧長華擡頭看着趙熙。
劉仁識趣的從另一個房間,搬來了一張完好的椅子,末了,還體貼的關好門,要鬧他們自己鬧吧。
趙熙的狂暴已經沒了蹤影,他總是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把什麼樣的情況都轉於對自己有利的一面,一開始他只是被顧長華和留影親密的姿態,氣暈頭了,等冷靜一下,他就知道,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顧長華他不願意,他也不敢。
可是他還是生氣,他彈琴給他聽,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讓他抱着自己的腰,這些,趙熙不是沒有得到過,可以沒有一次是顧長華樂意的。
趙熙像痞子一樣,翹着二郎腿,把顧長華的手拽過來,把玩在自己的手裡,又把顧長華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邊,一根一根的舔舐,“談就談,咱們就先從你爲什麼來太康坊
談起?”
給他給一個能接受的理由,在他“說考慮一天婚事之後”,在他以爲他心裡至少有一點他之後。
給一個甜棗就給一巴掌嗎?
“你要是需要男人,我會非常樂意效勞的。”趙熙在顧長華的手指上輕咬了一口,言有所指的說。
顧長華試圖分離自己的手指上的感覺,他發現他做不到,他在趙熙惋惜的眼神之中,他收回自己的手,“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一個叫惜春的丫頭?”
惜春,是他的母親給他的,名爲丫頭,實際上,他們都知道那是白氏給他的通房丫頭。當時他不瞭解趙熙,他以爲趙熙只是不喜歡他娶妻而已,既然娶不了妻,那麼他生子總行了。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他以爲趙熙沒有理由阻止他,所以他碰了那個叫惜春的丫頭,他只是想要給自己母親一個子嗣而已,沒想到連這一點,趙熙都不允許。
在他碰惜春的第三天,她就被發現死在了護城河裡,死的悽慘無比,□致死。
顧長華知道這是趙熙做的,趙熙在做給他看,讓他明白一點,無論男人女人,妻子通房,他碰的人都要死,他碰一個,趙熙殺一個。
趙熙當然記得,那是顧長華唯一碰過的女兒,而他通過這個女人,他威懾了顧長華,在那兒之後,顧長華再也沒有碰任何一個人,他恨不得讓和顧長華有關係的任何女人,都去死,而且他有這個能力。
當然,現在趙熙不會說這些,他只好裝傻,“這個是朕親自賜的,還是朕的外甥女。”
顧長華臉上充滿了諷刺,連他去的太康坊,趙熙都這個摸樣,他還能指望更多的嗎?
如果今天趙熙沒有來,他還可以矇住自己的雙眼,欺騙自己的心,去騙自己趙熙不會動康華郡主。
一個和他同處一室,只不過和他親密一點的留影,趙熙都恨不得殺了他,讓他怎麼相信,如果他和康華郡主有了夫妻之事,趙熙會放過康華郡主。
“你能保證如果我娶了康華郡主,她會活着嗎?你能保證她會一直活着嗎?不會死於血崩,不會掉進池裡淹死?不會被食物噎死?”顧長華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即使他不信趙熙的承諾。
“鳳之,你要知道朕是皇帝,而不是神仙,朕怎麼能保證她一直平平安安的活到老。”但是他能保證讓她一腳跌死,趙熙攤攤手,滿臉的無辜。
顧長華沒有放棄要一個答案:“那麼你能保證,你不會對康寧郡主出手嗎?你能保證,你不會想殺她嗎?”
那當然不可能,只要想到有一個女人會躺在顧長華的身下,撫摸顧長華的肌膚,聽見顧長華的□,他就不會剋制自己的殺意,他要她去死。只要她死了,他才能平復。
趙熙顧左右而言他,“鳳之,你要的只是孩子而已。”
至於孩子他媽,就不要管這麼多了。孩子有了,孩子他媽就可以去死了。
不用想,顧長華也能知道趙熙的主意,況且趙熙已經表現的這麼明顯了,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和顧長華髮生關係的人。
顧長華蒼涼的一笑,“我是想要一個孩子,但是你要我怎麼告訴我未來的孩子,我殺了他的母親。”
那麼,他寧願不要孩子,顧長華站起身沒有理睬趙熙,走出了太康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