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結局一

“這樣也好, 如果不是這些事,就沒有現在的安藍和江哲瀚了。”林辰微笑,兀自安慰自己, 連同那份莫名的不安一起壓下。

不遠處的楚言希打發了走進來和他說話的老總, 目光掠過所有人, 最終落在遙遠位置的安藍身上。林辰注意到他視線的停留, 此刻她與楚言希離得近了, 近到幾乎能夠看清他眼中不加掩飾的痛楚,還有綿延不絕的懊悔。甚至,那瞳眸深處的愛意, 都不再遮掩。

林辰一驚卻原來,當真是不得已呢!

只是身旁的陳曉雅卻是牽了她的手走向後院, 一直到沒人地方纔突兀的說道:“辰姐姐, 你是不是替那個楚言希覺得可惜了?”

林辰點頭, 並不否認。只是曉雅音色裡那一絲諷刺的意味卻是有些讓她吃驚。即使爲那個女人難過,也不至於這般生氣吧!畢竟, 只是別人的故事而已。林辰錯開目光,對於曉雅的不屑和諷刺不甚瞭解。

“他這都是自找的!”陳曉雅恨恨地說道:“如果他早一些明白他愛安藍,如果他能夠狠下心讓沈千夏把孩子給打掉,這後來的事原本可以不用發生。”

“也是!”林辰毫不猶豫的點頭,轉念卻又無比好奇曉雅哪來的這麼大的怒氣, “曉雅你這是……”

只是, 話還未來得及說的完整, 已經被身後的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 “小辰!”

林辰微笑的轉過身去, 看鐘意一步步向她走來。只覺得幸福就在手中,無論曾經多痛, 現在也是可以安靜微笑的時候了。

遠處的大廳,林辰可以望見江哲瀚正擁着懷中的女子離開,安藍似乎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一直到不久以後,林辰便收到了江哲瀚的郵件,他欣喜的說,他終於可以呆在安藍身邊。不一樣的身份。而她和江哲瀚依然是朋友。只是偶爾想起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楚言希時,仍舊會覺得可惜,真的是可惜。安藍當初一定是愛極了他,楚言希想必也是一樣的情愫,不然不會用那樣的目光凝望着遠處的女子,只可惜發覺的晚了,後知後覺,只能自己一個人吞嚥苦果。

對於鐘意童年經歷的那些事,他依舊沒有同她講起,但是她知道,鐘意已經走過去了。那些事只能夠算作回憶,再也不會是糾纏他的陰霾和夢靨。任辰和宛瑩訂婚的消息在幾天前就已經傳來。林辰看着宛瑩的笑臉,才忽然明白,原來當初嗎,是她會錯了意。

任老爺子搬到了鄉下的故居,他依然並不十分喜愛鐘意,對於他們的看望,常常沒有什麼好臉色,但是對安安,卻是寵溺的有些讓人頭疼,頗有些讓人擔心他對安安這樣好會不會寵壞了安安。

林辰那次大難不死的不久以後就知道的實情。卻原來,當初鐘意當真是執意要選她,而不是安安。原本,她是認定了高貞濤那種老謀深算的人,必定是多疑的,所以,她只能賭一把,賭鐘意會選她,然後能夠安全的便是安安了。誰想到,這麼簡單的道理鐘意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敢冒險,所以執意選了林辰。他說給慕容聽的藉口如此冠冕堂皇,又讓人無法反駁。

他說,孩子可以再要,老婆呢!

他說的那樣理直氣壯,即使是後來慕容與她講起的時候都是無奈的笑着。

於是,她似乎可以理解爲什麼任鴻偉會無法喜歡鐘意了。當初的那些事,即使鐘意不講,她想要知道也不會太難。

那天他們出遊,鍾可欣是爲了保護鐘意才被人一槍擊中。是典型的生意場上的仇殺。鍾可欣原也只一個豪門小姐,只是兩人相愛,結婚才變得容易一些。只是鍾可欣的父親卻是一個財迷,如此,任鴻偉才額外拿了兩成的股份作爲聘禮。不過鍾老爺子對待這個唯一的女兒卻是萬分疼愛的,到底是悉數給了鍾可欣。

或許是太愛了,所以才無法接受妻子的突然離去。如此,只能將所有的怨念轉移到幼子身上。

林辰也是一直到後來才知道,從最初起,鐘意同她說過的話,每一句都是真的。無論,是溫柔的,還是冷漠的。

他的心底有太大的疼痛,無法解脫。

很小的時候他就懂得許多事都要靠自己一個人才能夠完成。哥哥是那樣耀眼的人,父親的寵愛全都給了任辰,他什麼都沒有。

他自己一個人過生日,一個人許生日願望,一個人安靜地睡覺。不吵不鬧,乖巧的讓人心疼。他也就從那一次的槍聲開始有了另一自己。乖巧,溫柔。他用那個他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冷漠。只是,後來越來越大的時候,他的人生終於能夠自己做主,如果不是遇見了林辰,他會一直冷漠下去,甚至不會轉換爲那個溫柔婉轉的鐘意。

後來,他和任辰終於可以稱兄道弟。任辰未見得做過許多好事,當然,也並沒有故意傷害過他。只是,獨獨享受了父愛,依然是刻骨的傷害。也是那時,鐘意才清楚,任辰夾在中間也有太多的不得已。當年的那些事,任辰要比他早一步懂得原因,卻是無法開口解釋。

因爲父親太愛媽媽,所以才把怨怒牽扯到你的身上。這樣的話,任辰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深夜,林辰從夢中醒來,伸了手指描繪着鐘意的輪廓。

她一直記得那一天,他突然從夢中驚醒,正好她了外面想要倒一杯水喝。他找不到她,當下就急瘋了。終於看見她的時候,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緊迫的力道幾乎要將她嵌進他的骨血裡。

他附在她的耳邊不住的呢喃,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只是斷斷續續的發泄。

“我以爲你走了,你又走了!小辰,你知道不知道,你懷孕的時候,我看着電腦上的你……你就那麼悠閒的在家裡生活,好像……有我沒我都是一樣的,你沒有想我。在醫院裡,你收拾了東西就要走,你竟然一點留戀都沒有。你要生了,我天天瞅着手機,只要你一個電話我一定……馬上就回去陪着你。可是……可你直到走,都不會打一個電話給我,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他嗚咽着,林辰從未見過這樣的他,說話都是語無倫次的,“還有還有,你在走廊上,看都不看一眼那個孩子,我甚至發瘋了……甚至想,那孩子會不會是別人的?我後來真的帶他驗了DNA,我真是瘋了!”

“後來,你走了,一走就是三年。我一直都知道你住在哪裡,做什麼工作。可是我不去找你,拼命的剋制自己不要去找你。你知道嗎?我恨你,可是我也只賭,賭你還沒有那麼狠心,賭你對我還是有一丁點愛的,那畢竟是你的孩子,那是天生的母愛,我不信你沒有……”

林辰緊緊環住他的腰,輕道:“我不會走,永遠都不會。”

他的話那樣語無倫次,她卻還是明白了。原來那些時間,難過得並不只有她自己,是他們都太倔強了。總也不先開口,所以才一拖就脫了那麼長時間。還好,一切都不算晚。

林辰回過神來,房間裡一片漆黑,安安幾天前便吵着他是一個男子漢了要自己一個人睡。林辰只是寵溺的笑笑,沒揭穿父子兩人的小秘密。不過此刻,她仍舊是緊緊地環住他的腰,縮進他的懷裡,一夜安眠。

誰說愛情不會是一場負心的遊戲,不是負了那一個,你又拿什麼來對待那個等你珍愛的人?

充滿古典氣息的建築,從外面看來略顯低調,只是走得近了,才能發覺那一分內斂的優雅奢華。

“哥!”一聲極不相稱的叫聲從裡面傳來,慕羅風大吼:“哥,你爲什麼一定要限制我的自由?”

“我沒有!”斜斜的倚靠在長椅上的男子慵懶的說道。不過就是派了幾個人隨時看着他,該出門還是可以出門,怎麼能叫做限制他的自由呢?慕容理所當然的想,絲毫沒有自覺。

“還沒有?”慕羅風氣急,年輕英俊的臉龐猙獰的扭曲在一起,陰鷙的怒氣沒有絲毫壓抑的釋放出來。“我現在連獨自去一個地方都不可以,你還說沒有?”

“除了安安家,哪裡都可以。”慕容抿抿嘴,扯起嘴角無謂的微笑。那抹苦澀隱匿在脣邊,給人一股意外的雲淡風輕。

“我只是想要見見她,有什麼不可以?”慕羅風瞪着他。如果不是這些年大哥一直對他很好,他怕是早已衝了出去。因爲,彼此之間誰都清楚,如果他真的要走,誰都攔不住。誰都不會忘了,這七殺幫名義上的主人是慕羅風。

慕容闔下眸子不再說話。的確,是沒什麼不可以。可是,不行,就是不行!

慕羅風見他的面容稍稍有些緩和,方纔降低了一些聲貝,沉聲說道:“哥,我只是想要見她一面,她的兒子都已經這麼大了,我還能做什麼呢!”說罷,只是身子虛軟的跌坐在軟軟的沙發上。倒不是挫敗的無力感,只是無從選擇。所以纔會那麼難過。

慕容苦澀一笑,擡起頭睨他一眼,緩緩說道:“你想做什麼你自己清楚?”

“哥!”慕羅風氣急,所有的話落在脣邊,只剩了這麼一個字。只是望向慕容的時候,他卻已然起身準備離開。慕羅風一急就要追上去,慕容卻是拋下一句話就不再回頭。

“羅羅,她比你整整大了八歲,你清醒一點吧!”未說出口的話太過明瞭,無非就是,你不要妄想了。即使她沒有家庭,沒有孩子,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當年那個十四歲的那個少年,現在已經長成二十歲沉穩的男子漢了。稚氣已脫,當年的愛戀卻是從未改變。慕容無語,只能這樣不清不淡的提醒。

只是,不小心就忽略了。無論是十四歲的少年,還是二十歲的男子漢,即使從來都無所顧忌的樣子,年齡的差距從未是傷口破裂的因素,卻是在慕容風輕雲淡提起的時候,猛然間被激怒,忍無可忍的對着那修長的背影歇斯底里的吼道:“你還不是一樣!杜箐青有說過喜歡你嗎?你追了她六年,她可曾心動過,她從來沒有……”

說到最後,慕羅風望見慕容倏地停滯的背影,才恍然發覺他的話是有些過分了,慌忙噤聲不再言語。慕容卻是已經沉靜的離開,一句話未說。

半晌,纔有慕容的聲音傳來,“她們不一樣。”

的確,林辰怎麼會和杜箐青一樣?她們是不同的人,林辰雖然看起來不容易相處,只是如果交往的深了,會發覺她的心底裡其實異常柔軟。而杜箐青卻是柔媚百轉的微笑,對誰都是來者不拒的,只是心底裡卻是把所有人都排除在了心房外面。

她們不一樣,怎麼會一樣呢?慕羅風不住的苦笑。至少,杜箐青不論有過怎樣的過往,她終究還是自由的。不論心是否被禁錮,身體還是自由的。而林辰,卻是所有都不自由的。她甘願被愛禁錮住。無論靈魂還是身體。

清脆的聲音傳來,慕羅風沒有擡頭只是沉沉的叫了一聲:“曉雅姐。”

那高跟鞋踩踏在地上的聲音倏地一滯,後來再響起時,明顯沉重了許多,慕羅風聽得清楚,卻是沒多說什麼。他自己的事還顧不過來,怎麼會有閒心情來操心別人的事?況且,大哥只是拿曉雅姐當妹妹一般對待。

“你哥呢?”輕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慕羅風沒有擡頭,只悶悶地說道:“我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不過就在剛剛大哥驅車離開,他心裡知道他會去什麼地方,卻是不想多此一舉。

陳曉雅漂亮的臉猛然一僵,艱難的開口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羅風。”說罷,就蹬着高跟鞋匆忙離去。

慕羅風驀地擡頭,不必看也知道曉雅一定是追大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