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我並沒有刻意去打聽。
整個城裡傳得沸沸揚揚, 宏天團以旗下製藥公司的投資失策爲開端,迅速被大量海外註冊基金控股,半年後宏天集團董事長易主。
本年度金融界, 商業界, 甚至波及部分政府高官的大事。
與此同時車廷筠回來了, 摩拳擦掌, 志得意滿地進入了軍部。
我接受了一份邀請, 進入了一所國家重點生物實驗室。
就這樣過了兩年,在一次不得不出席的酒會上,我再次看到了阮玉。
我站得離他很遠, 他一身淺灰色的亮面西裝,在輝煌的水晶燈下就像一顆價值連城, 無比貴重的珍珠, 熠熠發光……在深海中, 在漆黑中,在寂靜中, 在沙爍中,熠熠生輝。
他背對着我在和誰交談。
旁邊的同事順着我的視線看過去,嘖嘖地道:“那人可不簡單,有背景有學歷,商界政界的面子都大着呢, 聽說以前還是□□起家的!我記得有本雜誌怎麼說他的……他叔叔去年自殺了, 不結婚, 好像也沒別的親人, 你還別說, 真就是孤家寡人的!哈哈,要我看啊, 有錢人就是怪癖多,你說他今年都多大了?”
同事越說越興奮,意猶未盡似的,似乎這樣的人永遠是別人的談資。
我轉開視線,低聲說:“三十二。”
我提前給車廷筠打了電話,他開車來接我,還穿着少尉的制服,軍裝規整而嚴肅,他好像是剛從什麼會議出來,眼神裡有點少見的疲憊。
他拉過我,打量我幾眼,嘴角露出一點驕傲的笑容來,說:“我給你選的這套西裝,再合適不過了。”
我點了點頭,剛想說點什麼,車廷筠突然腳步一晃,我還沒看清他的胳膊怎麼懂得,就被壓在了車門上。
有點突然……可奇怪的是,我發現似乎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習慣如此了。可能是因爲……我知道那是安全的,我知道車廷筠是可以全身心的信任的,是會永遠站在我身旁的,不論他做什麼。
我仰着脖子半天有點累,車廷筠的情緒明顯有些興奮了。
我小聲說:“我們回家吧。”
他哼了一聲,又在我耳朵輕輕咬了一下。然後他突然擡起頭,微微離開我,看向我的身後。
我也回過頭去。
那裡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陌生人,身形沉穩,面目陰冷,手裡託着一個小盒子,走過來,說:“這是阮先生轉交給您的,請您收下。”
我有點發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
車廷筠動作卻很快,他一把接過來,聲音有點發冷:“你可以走了。”
陌生人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車廷筠手裡攥着木盒,看樣子隨時都會大力擲出似的。
我小聲說:“車廷筠,我想看看。”
我等了一會兒,聽到他又哼了一聲,纔不情不願似的把木盒放到我手上。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小心翼翼地打開……藉着暈黃的路燈低頭去看,一串桃木手鍊靜靜地躺在天鵝絨的布面上,原本棕色的核殼上佈滿了黑色的彎彎曲曲的溝壑,被磨平一樣契合在一起,就像一件光滑圓潤的藝術品。
我的思緒在路燈的光暈中慢慢飄遠,模模糊糊的陽光,那年我九歲半,阮玉第一次開車來接我,他十七歲,清瘦的少年人,乾淨到透明的白襯衫,在明烈的把雛菊都融化了的夏日陽光中,他低着頭,笑眯眯地問我:“愛因斯坦……牛?蹲在地上玩什麼呢?”
那時我還小,被他眉宇間糾結不去的戾氣嚇得一沓糊塗,訥訥不能言。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一定會對他說:“我在等你。”
可我當時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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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車上打瞌睡,不知怎的,迷迷糊糊地想起前兩天和白牡丹視頻時,她說:“你終於被班長掰彎了,不容易啊,這麼多年。”
我當時想了半天,還是說:“我沒彎。”
白牡丹面無表情地安靜了半天,又問:“你還是直男?”
我點了點,說:“是。”
白牡丹當時少見的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說:“這話你可別叫班長聽見,他自尊心超強……好吧,就當你仍然是直的,可你算是徹底折在班長手裡了。”
我又想了好一會兒,很認真地說:“我爸爸小時候就告訴我說,男人就要一夫當關,寧折不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