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全似乎被嚇呆了,他站在馬轅之上,戰戰兢兢的,連往一邊跳都忘記了!跳?如此快的速度,這一跳下去,豈不只剩下半條命?可若是不跳的,話,前面就是絕壁,那豈不是必死無疑?
沒有人想死,更沒有人願意死。馬全聽到了商雪玉的話,可是,他的雙腳打戰,根本就移動不了半分。他想喊,可是,剛張了張嘴,風就倒灌而入,哽住了他最後的哀求,又或者是絕望!
馬車又奔前了數米,轉眼間,就是懸崖,馬車後的黑衣人已經發現了危機,發出大聲的驚叫。而且,還有“咕嚕咕嚕”落地的聲音,想來那些黑衣人見勢不妙,早跳下去了!
馬全無望地伸了伸手,想去抓住什麼。然而,兩手懸在空中的他,只捕捉到一縷穿指而過的風。他的眼睛,始終驚駭地望着前面的絕壁快速地移前,身子象是被釘住了一般,一動都不敢動一下!
馬全彷彿看到,死神的手,已經扼住了他的喉嚨,他彷彿看到,地獄裡的小鬼們正仰望着他,想捉住他不斷前移的身體!
馬全閉了閉眼,準備迎接這一聲死亡的盛宴!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一隻手伸了過來。一側的商雪玉用力一扯馬全,就緊閉着眼睛,不顧一切地,朝着一側的坡下跳了下去!
兩個人的身體凌風而下,就象是折羽逆光飛舞的蝶兒飛落滄海一般的決絕。在迎風而上,而又凌風而下的瞬間,商雪玉和馬全的身體重重地落在了地下!
商雪玉放開馬全,抱緊了頭,將身體儘量縮成一團,然後,她去勢十足的身體,便象一隻球兒一般的,“骨碌,骨碌”地朝着坡下滾去!
風聲灌耳,然後又這下,石子滾動的聲音,被無限量的放大,再放大,肌膚貼着地皮摩擦的聲音,也被放大,再放大。此時的商雪玉,已經顧不得痛,也顧不得傷了,她只知道,在急速地滾動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撞上了什麼東西,又翻動着滾動了半晌,這才堪堪停下!而在那個瞬間,商雪玉幾乎被痛暈過去!
馬車上的情況,商雪玉已經看不到了。只聽最後傳來的一聲驚叫,似乎有人跟着滾了下來,又似乎,有更多的人,帶頭跌下了懸崖!
風聲,石頭滾動聲。
跳車聲,還有人落下懸崖的慘叫聲!
無數的聲音,來來回回地響,來來回回地磨,直刺得商雪玉的神經,都被拉到了極限,然後,崩然斷裂!
再然後,商雪玉暈眩的頭逐漸將視覺裡的東西全部都放大,然後,她就整個兒暈了過去!
清涼的山風,帶着秋天特有的寒意,飛快地掠過商雪玉的身體,那風,就象冰塊兒,將她全身的疼痛,象是抽線拉絲一般的延長,一直延長到全身。
那痛,就象是抽筋剝。
那痛,就象是凌遲剮骨。
那痛,就象是誰拿着浸了鹽水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抽在商雪玉的身上,各種類加的疼痛,讓她不由地睜開眼睛!
耳邊,響起淙淙的流水聲。潮溼而溫潤的空氣在商雪玉的鼻子的一端游來游去,游來游去。
商雪玉茫然四顧,只看到靄靄嵐煙嫋嫋的山林,還有那潺潺的流水,正從身邊的不遠處流過。
商雪玉微微閉了閉眼睛,她想坐起來,可根本沒有半分的力氣。右手的手肘處,傳來錐心的疼,再加上各種皮肉肌膚的疼痛,使她的頭只動了一下,便再次昏了過去!
昏迷之中,似乎有腳步近在咫尺地響起,似乎有誰在呼喚着誰的聲音,然而,那昏迷來得如此的迅速,所以,商雪玉還沒有來得及分辨或者躲避,她的整個人,都已經昏迷過去!
商雪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應該是在屋裡吧?
要不,她怎麼聞到了粥的香氣,還有柴禾乾燥的氣息呢?
商雪玉努力地睜大眼睛,卻發現四周伸手不見五指。耳邊,已經沒有了流水的聲音,身上的傷口,似乎也被包紮住了。商雪玉摸摸身上,似乎被蓋了一張極暖和的被子。渾身的傷口,都還在發疼,是,已經沒有了此前的撕心裂肺。商雪玉微微嘆了口氣,掙扎着坐起來了,右手還是擡不起來,但那裡,已經被人用什麼東西給固定住了,商雪玉一動,才發現根本就擡不起來!
正在這時,有人走近的聲音響起:“你醒了?身體覺得怎樣?”
聽到那個聲音,商雪玉的渾身都是一個哆嗦——夜慕楓?那居然是夜慕楓的聲音?
商雪玉不由心中一凜,問道:“夜慕楓,是你嗎?”
面前的人微微嘆了口氣,緊接着,有什麼東西放在桌子上的聲音,只聽他悶悶地說道:“不是我,還會有誰?”
是啊,不是他,還會有誰?
若不是他聽到商雪玉失蹤的消息,瘋一般的跑來,若不是他在底下的山林裡發現了昏迷的商雪玉,若不是他殺了那幾個枉圖加害商雪玉的黑衣人,現在的商雪玉,怕早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了吧?
但這些話,夜慕楓是沒辦法說的。他只是充滿憐憫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裡,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
商雪玉的身體,不由地向後縮了一下,她戒備地說道:“夜慕楓,你怎麼會在這裡?”
夜慕楓看着商雪玉警惕的眼神,只覺得有些受傷。他抿了抿脣,有些不悅地說道:“救你!”
救……她麼?
商雪玉看看夜慕楓的方向,那裡,仍舊是漆黑的一團,只有一個依稀的輪廓,若隱若現,商雪玉看着,有些詫異-地說道:“你怎麼發現我的?”
雖然,商雪玉跌下的地方距離城裡並不算遠,可若要趕來的話,也是需要不少時間的啊,而在那樣的情況下,商雪玉不相信夜慕楓知道自己在哪裡,唯一的解釋就是,夜慕楓一直都派人監視自己,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視線之中!
夜慕楓沒有答商雪玉的話,他沉默了半晌,只是拿了一牀被子,溫柔地墊在商雪玉的背後,半抱着商雪玉坐了起來,然後,將手裡的粥碗往前遞了一些,拿着勺子往商雪玉的嘴裡送:“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了,先吃些粥再說吧!”
然而,商雪玉一下子將碗推開,固執地說道:“你是不是又找人監視我?”
商雪玉最討厭的就是一舉一動都落入別人的眼裡,可眼前的夜慕楓卻是個無孔不入的人,這也讓商雪玉非常的不悅!
夜慕楓怒了起來,他揮起手來,就想將手裡的粥碗丟掉。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了商雪玉的眼睛!
商雪玉的額頭傷了,着部也傷了,此時,她的額頭上包滿了繃帶,她的臉上也給石頭劃傷了,雖然擦着藥,可那浮腫的樣子,同樣面目猙獰。看到這樣的商雪玉,夜慕楓滿心的怒氣忽然都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那些攔截你的黑衣人是一個殺手組織,那些人和我們有一些過節,我派人監視他們的時候,無意之中知道了今天的事……”
商雪玉聽了,輕輕地“哦”了一聲!
夜慕楓這個人,雖然很壞,雖然很陰險,但有一樣,他從來不會說半句假話,如今他說了,必定就是了!
夜慕楓微微嘆了口氣,重新拿起勺子,說道:“來,先吃些粥吧……緋衣很快就到了!”
商雪玉一聽,一把抓住夜慕楓的手,急切地問道:“緋衣沒事吧?”
夜慕楓看着商雪玉,輕聲說道:“她和朱嬤嬤都沒有事……這世上的人,哪裡都象你那麼聰明呢?居然會提前將銀票送到了錢莊,所以,朱嬤嬤才一到錢莊,就將那銀子順利地提出來了!”
夜慕楓說得沒錯,商雪玉早在昨日錢莊的夥計前去商府覈實的時候,就將銀票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了給錢莊掌櫃的回執裡,所以,今天的一大早,朱嬤嬤、商雪玉,甚至是緋衣的身上,全部都是空的,什麼都沒有帶,所以,即使她們三個不幸有事,那張假冒的銀票,也是安然無恙的!
商雪玉輕笑了一下:“什麼事都讓人給算準了,那豈不是太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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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慕楓搖搖頭,如此千般算計,原本是男子應該做的事啊。可是,這個商雪玉,卻是將這些事,全部都攬到自己的頭上了啊!
商雪玉忽然問道:“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呢,那銀票不是假的麼?怎麼能兌出銀子?”
是啊,商雪玉將那銀票送到錢莊的目的,就是想逼汪蔻將銀子兌現,可現在,爲什麼汪蔻一邊暗算她們,一邊卻將銀子給兌了呢?
夜慕楓淡淡地說道:“誰知道呢?反正,朱嬤嬤一到錢莊,那掌櫃的便立刻給兌現了!”
商雪玉陷入了沉思之中!
兩萬兩銀子啊,那些個銀子,怕已經讓汪蔻心疼得牙疼了吧?商雪玉一早就知道,這些銀子,汪蔻是不想給的,若然不是的話,她也不會拿一張假的銀票去類型杜甄了!
可現在,爲什麼她又甘願地將銀子給吐了出來呢?不得不說,這不符合汪蔻的性格啊!
如果說,汪蔻一邊暗算她們,一邊又準備好了後着的話,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說,汪蔻的心裡,現在有一件事,非常的緊急,緊急得比這兩萬多兩銀子,更加的重要!
可是,那樣比兩萬兩銀子更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商雪玉想來想去,忽然,她腦子裡靈光一閃——商靜盈!
是啊,就是商靜盈!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在汪蔻的心裡,能比銀子更加重要的話,那麼,就是汪蔻唯一的女兒,商靜盈!
可是,商靜盈此前失蹤,現在在商府的,也只是一個冒牌貨。現在的問題是,這個早牌貨究竟是汪蔻找來的,還是汪府找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