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的事情,就是緋衣找到了大火之中的商雪玉,併成功地將她帶回了院子。再再到後來之後,就是商雪玉陷入昏迷,以後的事情,都和此前的事情沒有一點關係了!
緋衣一口氣把想說的話全部都說完了,而且,還惟妙惟肖,繪聲繪色。說完之後,她就眼巴巴地望着商雪主,似乎在等等待着商雪玉會給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一般!
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了,緋衣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此時的她,也只有救助自己的主子,想看看主子究竟是怎麼看這件事了——畢竟,惟兒的神態有異在先,畢竟,“瘟疫”兩個字是那樣的敏感,畢竟,緋衣恰巧知道了這件事情,現在,就看商雪玉對這件事情,是如何的發落了!
緋衣以爲,自己說的事情夠駭人聽聞,足以引起商雪玉的驚詫了。
然而,出乎緋衣意料的卻是,商雪玉在聽了緋衣的話之後,只是淡淡地說道:“就這些了?”
緋衣一時呆住,她訥訥地點點頭,很快又想起商雪玉看不見,於是,又補充了一句,說道:“是的,小姐,就這些了!”
商雪玉眼睛毫無焦距,可依舊清澈明亮,當她的眼睛,對着緋衣的時候,緋衣總覺得,就連自己的想法都被看透的微妙感覺!
就如此時,商雪玉有些茫然的眼神望了過來,緋衣就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
商雪玉沉吟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怕只有兩種解釋,第一種就是這個小丫頭惟兒是根本就沒有搞清楚狀況。這第二嘛,就是確有此事!”
聽了商雪玉的話,緋衣幾乎想撫額嘆息了——哎喲,我的小姐啊,這算是什麼答案嘛,什麼叫小丫頭沒有搞清楚狀況,又什麼確有此事啊?
緋衣微微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實在是白浪費了那麼多唾沫星子。看來,隨着主子的眼睛看不見之後,這所謂的智慧啊,也大打折扣了呢!
然而,商雪玉話鋒一轉,忽然說道:“不管是哪一種解釋,都只能證明了件事,那就是,有些東西,被這個小丫頭看到了……”
被小丫頭看到了?
緋衣聽了這話,不由心中一凜,因爲,她一下子想起了今天看到惟兒的時候,那滿身的傷痕,還有那膽怯的眼神——可是,惟兒只是一個小丫頭而已啊,爲什麼會招來如此多的折磨呢?
那麼,折磨惟兒的人,究竟是她主子六姨娘,還是其他的人呢?
但這些,就不得而知了!
緋衣看着商雪玉,有些憂心地說道:“可是,小姐啊,要怎麼才能知道這件事是真還是假呢?要知道,這瘟疫啊,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商雪玉聽了,也覺得頭疼。要知道,“瘟疫”二字,人人談虎色變。可這個小丫頭呢,卻偏偏將事情鬧到了這個份上,搞得現在商雪玉不管,象是不通情理,可若真要管,又要從何管起?
緋衣的心裡也覺得着急——這瘟疫若是真的,那麼,被連累的,可不是這整府的人了?所以,這件事要早些弄清楚纔是啊!
商雪玉緩緩說道:“不要着急,我有辦法!”
商雪玉說着,輕輕地附在緋衣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緋衣聽了,不住地點頭,然後,她翹起大拇指,朝商雪玉說道:“還是小姐的辦法好!”
商雪玉說道:“辦法好不好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切實有效,不要讓人白費心思!”
緋衣用力點了點頭!
在商府的後院裡,有一個空空蕩蕩的院子,這個院子,座落在商府的西北角,前前後後的,都沒有什麼人居住,商府的後面,就是山峰如壁,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更顯得整個空間死氣沉沉。
這個院子,就是六姨娘的院子。因爲她長年足不出戶,所以,這府裡絕大多數的人,只要不經過她的院子,通常就已經將她遺忘了!
小丫頭惟兒快速地朝着院子裡走去。她一邊走,還一邊看着身後,看她那驚恐的眼神,似乎有誰在追趕她一樣!
在快跑到門口的時候,小丫頭惟兒放慢了腳步,她又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然後,才低着頭,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院門!
空空蕩蕩的院子,只有正中的三居室。其他的房屋,不是倒塌了,就是漏雨了,站在院子裡遠遠的向外看去,滿目瘡痍,淒涼陰森!
屋內,傳來劇烈地咳嗽聲,聽那咳嗽聲,似乎已經病了許多了,咳到最後,居然上氣不接下氣,喘不上來了!
小丫頭惟兒一聽,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朝着屋內走去!
正屋的一側,是一間內室,那裡,有一張破舊的布簾擋着,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形。惟兒手腳利落地拆開簾子,一直走到屋內,她就連忙倒了杯水,送到牀關,又急切地朝着牀上的人說道:“姨娘怎麼又咳嗽了呢?”
咳嗽聲還在繼續,可是,那個牀上的人,已經轉開了臉,她斷斷續續地朝惟兒說道:“離我遠些……這病會傳染的!”
聽了牀上人的話,惟兒非但沒有遠離,又近前了兩步,說道:“姨娘,我不怕……”
惟兒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水遞了過去:“姨娘,您還是先喝杯水吧……”
然而,牀上的人,猛地伸出一隻手來,朝着惟兒重重地一推:“滾開……”
惟兒一個不防的,一下子被推翻在地。她手裡的杯子也跌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滾遠了!
惟兒跌得後背直痛,可是,她卻不顧一切地爬了起來,將那隻完好的杯子拿在手裡,看了又看,這才吁了口氣,說道:“還好,杯子沒爛……”
這已經是這個院子裡最後的一隻完好的杯子了,若再摔爛的話,可真的沒得用了。現在,幸好沒有摔爛,小丫頭別提多開心了!
牀上的人面朝牀裡,隔着一牀破舊的帳子,根本就看不清容顏,此時聽到惟兒的話,她的肩膀忽然劇烈地震了一下,然後,“嚶嚶”地哭了起來!
惟兒走到桌前,提起舊子上沒有蓋子的爛茶壺,再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遞到牀前,說道:“姨娘,您喝口水吧……”
牀上的人沒有回頭,也不看惟兒,只是伸出手來,接了惟兒手裡的杯子——昏黃的光芒之下,那隻手蒼白如雪,瘦骨伶仃,上面的青筋流露出清晰的紋路,這樣看去,真的可怖極了!
水,被喝了下去,牀上的人的咳嗽聲,終於停歇了一些。惟兒握着從帳子裡遞來的杯子,瘦小的臉上,已經流露出說不出的喜色:“姨娘,奴婢去把您的晚膳端來!您趕快用膳吧!”
小丫頭說着,轉身就朝外走。可是,牀上的人動了一下,過了片刻,終於傳來極其微弱的聲音:“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惟兒的臉上,流露出爲難的神色。可很快的,她又說道:“那奴婢也不吃,等姨娘您餓了,奴婢再去熱了,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那樣熱切的建議,似乎不容置疑。小丫頭惟兒又歡天喜地地朝外走去!
牀上的人又咳嗽了起來,咳嗽片刻之後,她有些微微慍地說道:“你這個小丫頭,叫你去吃,你就去吃不結了?怎麼如此不聽話呢?”
牀上的人,似乎力氣不繼,這麼短的一句話,足足花了兩三次才說完!
惟兒已經走到門口的身體停住了。她站在那裡,捏着衣角,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奴婢想等姨娘一起吃呢……”
牀上的姨娘似乎惱了,她怒道:“等,等我做什麼呢……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不吃飯也等死呢……”
這話很重,說得小丫頭似乎不知所措了。她仰起一張小臉,可憐兮兮地說道:“姨娘不要說這樣的話……您怎麼會死呢?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啊……”
長命百歲?
聽了那樣的話,帳子裡的人微微冷笑了起來。冷笑過後,她不說話,只是狠狠地說道:“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
惟兒站在那裡,握着自己的衣角,似乎不知所措!
過了半晌,惟兒才說道:“姨娘,要不奴婢去求夫人吧……讓夫人替您找個大夫回來,幫您把病醫好了,這不就可以出門了麼?”
惟兒的眼裡,閃出雀躍的光芒:“姨娘,院子裡的菊花全都開了,有紫的,紅的,還有白的,很香的一片呢,奴婢到時扶您去看菊花可好呢?”
牀上的人一聽,頓時怒了:“你還敢說……你若再敢去求夫人,看不我打斷你的腿!”
聽了牀上姨娘的話,小丫頭臉色頓時煞白。她站在那裡,囁嚅着,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院子裡,忽然響起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六姨娘……六姨娘……您在嗎?”
院子裡有人?
聽到這些聲音,牀上六姨娘頓時一凜:“誰?誰在外面?惟兒,是不是你帶人回來了?”
六姨娘一邊說,一邊朝牀裡躲着:“讓她們走,讓她們走,我不想看到她們的樣子……”
惟兒聽了,連忙說道:“姨娘別怕……別怕啊,有惟兒在呢,惟兒替您趕她們出去就是了……”
說完,惟兒趕快朝門口走去!
黃昏染色的院子裡,站着兩個笑吟吟的丫頭。她們兩個,一個身上穿着黃色的衣衫,一個身穿着緋色的上衣。這兩個人的身上,都似乎披了一身的晚霞,此時站在那裡,讓整個院子都生出一種清新的光芒出來!
惟兒看着那光芒,頓時有些恍惚。她站在門口,不由地問道:“兩位姐姐,你們來找我們姨娘做什麼呢?”
這兩個丫頭,一個是紅雨,另一個則是聘兒。她們的手裡,提着一個籃子,那裡,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那樣的香氣,混合着油的,餅的,還有糖的香氣,聞得惟兒肚子裡的饞蟲都跳了起來!
只聽那個身穿着黃色衣衫的少女說道:“小妹妹,請問六姨娘在麼?”
惟兒用力嚥了一下喝口水,看着眼前的兩個少女,說道:“你們是誰?找我們姨娘做什麼呢?”
聽了惟兒的話,兩個丫頭相視一笑,只聽其中的一個身穿紅衣的丫頭說道:“你一定是就是六姨娘身邊的小妹妹吧……不瞞你說,我叫紅雨,她叫聘兒,我們是夫人派來給六姨娘送月餅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