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什麼？”
格雷曼見躲不掉，也不躲了，轉過頭直視着顧池。
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忍氣吞聲，可如果顧池提的要求太過分，他就直接動手！
把自己燒掉。
有個原裝身體做什麼事都會方便不少，但沒有也不是不行。
數字生命最大的特點就是不依託於物質載體，“精神”和“靈魂”也都被數據取代，不吃任何所謂的“精神類控制技能”，且這些數據擁有無數備份，現實世界有，地平線更多，哪怕凰姎再強，也不可能真正將他殺死。
顧池當然明白這點，否則不會考慮這麼久。
擎光企業最有價值的無疑是他們的技術，但格雷曼多半不會給。
顧池也暫時不想和格雷曼魚死網破。
既殺不死，又沒好處，反而還可能讓格雷曼狗急跳牆，沒什麼意義，
所以退而求其次吧，不要技術，要成品。
“外面那些人形總共多少？”顧池問。
格雷曼：“五萬。”
這沒什麼好瞞的，他沒有屏蔽各國區的衛星，這個數字隨便數一下就能得出個大概。
顧池沒想到格雷曼回答得還挺乾脆利落，於是也爽快道：“五萬就五萬，我全要了。”
格雷曼：“？”
你當我在跟你報價呢？
“我說的是數量。”格雷曼道。
顧池：“我說的也是數量啊。”
格雷曼：“？”
“伱想要我的人形？”
“是的。”顧池一臉真誠，“如果你不想白給，我也可以付錢，老硬幣你能用不？”
格雷曼：“……”
我給你地平線的錢你能用不？
他又想加裝髒話模塊了。
玩家很了不起？
“你是不是胃口太大了點？”格雷曼微怒道。
“你就說給不給吧。”顧池纔不跟他多囉嗦。
他本來就哪哪都大，消耗也大，胃口不大怎麼補得回來？
格雷曼盯着顧池：“我要是不給呢？”
“那我就讓我夫人把他們全燒了。”顧池道，“反正不會給你留。”
格雷曼：“？”
“損人不利己？”
“不，很利己。”
顧池義正詞嚴：“再怎麼說我也是官方的人，有責任爲守護現實世界出一份力，我是絕不會允許這些危險的末日人形繼續留在你手上的，要麼給我，要麼我幫你處理，你自己選吧。”
說真的，格雷曼都不想拆穿這個傢伙。
前腳把人家官方挨個敲詐一波，後腳又說要出一份自己的力，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就算我把人形交給你，你也控制不了他們。”格雷曼道。
“那你不會讓他們聽我的話？”顧池不滿道，“售後服務都不說了，售前服務總要做好吧？我要求也不高，你給我安排上最高級別的權限，再把你自己的權限下掉就行。”
簡單來說就是要給這些末日人形換個主人。
不等格雷曼拒絕，凰姎眸子裡已再度燃起火焰，語氣冰冷：“我夫君好言好語和你商量，希望你考慮清楚再回答，不要不識擡舉。”
夫妻倆一人一句，重新定義好言好語。
格雷曼憋屈得不行，但又沒辦法，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彰顯着內心的掙扎。
顧池發現格雷曼這具身體還真的挺逼真，小表情栩栩如生，跟真人幾乎沒兩樣，要不是有義眼BUFF能看到格雷曼全身都是紅色，他也分辨不出格雷曼到底是真人還是人形。
宴會廳裡的玩家們陸陸續續離開，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格雷曼掙扎了好幾分鐘，終是認清現實似的，咬牙道：“行，給你。”
說完又補充一句：“好好對它們！”
頗有一種託妻交女的感覺。
本來他和顧池也是“老朋友”，讓顧池幫忙照顧妻女也沒什麼問題。
這些末日人形的控制權都在掠光者芯片上，它們有一個總控系統，設在格雷曼自己的腦子裡，下命令不用開口，靠腦核芯片與指令端口發送信號就行。
顧池肯定是不會去裝什麼腦核芯片的，所以格雷曼需要錄入他的樣貌、眼瞳、聲音，以及一些體徵，跟上次在地平線使用的女友機器人差不多，想要遠程控制末日人形，也得在手機或電腦裡安裝一個專門的軟件。
整個過程只花了十分鐘時間，非常快。
格雷曼是直接通過總控系統批量對人形的權限和數據進行更改，改完也不調試，跑一遍程序沒問題後，便把控制軟件傳給了顧池，看得出來他很急。
更新權限後人形的編號也換成了簡單的00000-49999，方便顧池操作。
想改的話也隨時可以改。
五萬人形還站在城市上空，保持着之前的陣型，但細看之下就會發現，他們的眼睛有一瞬間黑了下去，又重新亮起。
掠光者芯片二次啓動，主人從格雷曼換成了顧池。
顧池隨口抽查了幾個：“6號，9號，69號，694號，過來。”
四名被點到的人形立刻從窗戶外飛進宴會廳，像只麼得感情、只知道執行命令的士兵一般面無表情地站在顧池面前。
顧池清了清嗓子，喊道：“立正。”
四個人形立刻改換站姿。
幽幽子也昂首挺胸，表情嚴肅。
凰姎：“……”
夏冷：“……”
幽幽子臉蛋微紅地解釋：“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軍訓。”
夏泠用一種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少女。
軍訓？我看你是迫不及待想服從你預言家先生的命令，哼！
顧池繼續道：“稍息。”
人形略微挪步。
顧池又道：“向右看齊。”
右邊是格雷曼。
顧池：“開炮！！”
格雷曼：“？？？”
**！
凰姎和夏冷等人也被顧池這猝不及防的轉折給整得愣了愣。
儘管她們這男人總是喜歡突然騷一波，但這也突然了吧？
她們都以爲顧池不會再動格雷曼。
唯有四名人形毫不猶豫，擡起手便一人給了自己上一代主人格雷曼一發激光炮。
“嗡！”
四道光束同時爆發出的能量將空氣燒得滾燙，吹拂起女孩們耳畔的髮絲，格雷曼不知是躲不開還是不想躲，整個人一下被轟飛出去，上半身的衣服和仿生皮膚全部熔化，露出裡層被超高溫炙烤到通紅、甚至像岩漿一般出現了少許流態的Kα合金。
但還是沒能將Kα合金摧毀。
可見擎光企業的矛攻不了擎光企業的盾，起碼一對一不行。
被轟飛到牆角的格雷曼想罵人：“你要的我已經給你了，這是什麼意思？”
“試一試他們能不能攻擊你。”顧池說着又打量起眼前的四名人形，滿意地點點頭，“不錯，謝謝你老朋友，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
格雷曼壓着火氣道：“那就請回吧。”
這一炮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用他開發的人形打他，跟捉姦在牀反被偷情的老婆打一巴掌有什麼區別？
格雷曼之所以動作那麼快，就是想快點把這尊瘟神送走，結果到最後還是捱了一炮。
晦氣！
幽幽子看格雷曼那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好險沒笑出聲，都想拍手稱快了。
活該，誰讓這傢伙先前那麼趾高氣揚？
被凰姎姐姐和預言家姐夫收拾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那麼傲慢囂張！
五萬人形到手，顧池也不多待了，笑容親切的對格雷曼道：“那我們就先走了，這次來西六區的旅程很愉快，我很期待我們下次見面。”
“保重，我的老朋友，再見。”
再見個*！
再也不見！
格雷曼還狼狽地趴在地上，臉上全是怒火，直到顧池遣散人形，坐電梯下樓，帶着女孩們離開擎光大廈，他才慢慢爬起身，吩咐手下拿來清洗劑和毛巾，整理了一下儀容，換上新的衣服。 他的面部表情也隨之平靜，重新變得淡然從容，走到窗邊俯視着樓下街道上顧池等人匯入人羣的背影，嘴角揚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老朋友，你還是太年輕了。”
這些人形凝聚了他畢生心血，他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交出去？
所有憤怒不甘的模樣，都不過是利用表演模塊演給顧池看罷了。
如果凰姎真想毀掉所有人形，他確實沒有太好的辦法，但如果顧池要自用，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
他給顧池添加的權限不過是表面上的最高權限，在這之上，還有一個虛擬黑箱，它會記錄人形所經歷的一切，相當於人的“記憶”，必要時刻，他可以隨時將這段記憶喚醒，讓這些人形想起誰纔是他們真正的主人。
本來他就計劃通過貓女機器人等人工智能產品想辦法讓擎光企業的力量滲入各個國區，顧池把人形帶走，某種程度上反倒幫了他的忙。
凰姎是有能力壓制人形，但凰姎可能每時每刻都盯着他們嗎？
不可能的。
只要人形不被摧毀，總有一天會讓他找到機會。
格雷曼也相信顧池不會摧毀人形，人都是貪心的，只要利益足夠，他們將願意鋌而走險。
五萬人形的戰力與價值，誰能拒絕？
格雷曼並不擔心誰有能力破解他的掠光者芯片。
現實世界的科技水平和擎光企業相比差距太大，大到與他最初的設想完全不同，他就算把芯片白送給各國官方，沒個幾十年他們也研究不明白。
另一邊。
城市上空的人形接到命令逐漸散去，顧池五人走在正在恢復熱鬧的街上，夏泠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有些擔憂地問：“哥哥，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雖然搶來這麼多人形的確很爽，但仔細想想，她感覺格雷曼可能在演。
萬一這些人形裡藏着後門，帶回去之後就全是定時炸彈，很容易翻車的。
“翻不了。”顧池樂呵呵地道，“你以爲我看不出來他在演？”
在他這個老戲骨面前飆戲，純粹是女孩子把襯衫當睡衣穿，處處是破綻。
他只是小小地配合了一下格雷曼而已。
不過這也不重要。
不論他和格雷曼互相看不看得出來彼此在演戲，都不會影響最終的結果。
格雷曼依然會將人形交給他，因爲格雷曼對自己的技術很自信。
顧池同樣也會接受人形，因爲他也對自己的技術很自信。
“等會兒，哥哥。”夏泠聽迷糊了，“你有什麼技術？”
幽幽子似是明白了什麼，驚喜道：“難道預言家先生還懂芯片？”
顧池：“不懂。”
夏泠：“？”
幽幽子：“……”
“那這不還是很危險嗎？”夏泠道。
顧池：“可是我有言靈術。”
“我們都知道你有言靈術。”夏泠道，“但你道韻夠嗎？”
“正常來講不夠。”
科技和修仙是兩種不同的體系，用言靈術去控制人形算是跨界執法了，道韻消耗會比控制真正的人消耗更大。
從難度上講，人的思維可以通過種種誘惑去改變，機器人卻不行，你可以策反一個活人，但無法策反一個機器人——至少對於顧池而言是如此。
這和沒擁有過的東西很難通過言靈術複製出來是一個道理，他沒有芯片相關的知識，就很難去對芯片進行改造，他可以很輕鬆地毀掉芯片，但要在不破壞任何功能的情況下徹底抹除格雷曼留下暗門，將芯片化爲己用，300道韻就有點捉襟見肘了。
理論上他可以把芯片拆開，一點一點用言靈術去檢測，但這樣又繞了回去，他不懂芯片，這個過程會耗費大量時間，人形數量又多，等他挨個把程序改好，孩子怕是都能打醬油了。
所以格雷曼那麼自信也沒錯，技術壁壘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突破的。
可是。
他有一枚原版的掠光者芯片。
這枚芯片沒有任何附加設定，原裝出廠，顧池自己也沒動過，有了這麼一個參照物，他懂不懂芯片就沒關係了。
這就好像一幅拙劣的臨摹畫，即使畫得再差，你讓一個不知道原畫什麼樣子的人去找這幅畫和原畫的區別，他也不可能找出來，可如果你把原畫擺在臨摹畫的旁邊，這就變成了一個十分簡單的大家來找茬。
不需要知道這幅畫用了什麼技巧和筆法，但就是能看出來他們不同。
芯片也是如此。
原版的掠光者芯片可以極大程度降低他更改人形設定的難度。
顧池爲什麼要讓格雷曼將人形的權限改成他？
因爲他可以藉助任意機器人將自己芯片的權限也設置爲自己。
這樣一來，他手中的芯片和格雷曼的芯片之間的差異將進一步縮小，再次降低道韻消耗。
這次的指令一點也不復雜。
不用花裡胡哨的編程，也不用絞盡腦汁去想該上什麼BUFF來檢查芯片，只要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設定復刻。”
當回到酒店，準備好一切的顧池喊出這句話時，他個人面板上代表道韻的數字開始瘋狂跳動。
包裡的悟道丹也開始急劇減少。
五萬人形在這道命令下再度關機、重啓，所有多餘的設定被全部清除，記憶黑盒強制格式化，只留下了他自己的容貌。
而與此同時，擎光大廈控制中心，代表着五萬人形信號源的指示燈在牆壁上一個接一個熄滅，剛進入房間想要查看人形位置的格雷曼看見這一幕，瞪大眼睛，像瘋了一般衝過去。
“該死，怎麼回事！”
“爲什麼會丟失信號？？”
“停下！混蛋，快給我停下！！”
格雷曼急得眼睛都紅了，彷彿一個正在看球，因電視突然雪花而氣急敗壞的人，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用力捶打着控制牆。
他按了許多不知名的按鈕，卻一個沒用，信號燈依然在迅速減少。
“給我讀取黑盒記憶！”
格雷曼試圖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出來的畫面是一片空白。
只有一張老朋友勾着嘴角的帥臉。
等到最後一個指示燈熄滅，老朋友的臉也不見了，他與五萬名人形徹底失去了聯繫。
窗外夜色通明，霓虹瀰漫。
“不！！！”
一聲巨大的悲鳴從擎光大廈頂樓傳出，連澎湃的音浪都未能將其掩蓋。
酒店內。
夏泠正想誇誇顧池，卻突然聽到這悲傷的吶喊，不由“咦”了一聲：“哥哥，你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有嗎？”顧池豎起耳朵聽了兩秒，“沒有啊？”
他只聽到了幽幽子和夏冷各自在自己房間洗澡的聲音。
“那可能是我聽錯了。”夏泠也沒多想，笑嘻嘻地誇道：“哥哥真騷！”
連這種省藍的法子都想得出來，他真的太會鑽空子了。
等回去也鑽鑽她的！
“這就騷了啊？”
顧池傲嬌地輕哼一聲：“我還有更騷的呢。”
夏泠眼睛一亮：“快掏出來我看看！”
顧池收起手機，懶洋洋地坐到沙發上：“你以爲我拿這些人形來做什麼？”
“難道不是看家？”夏泠坐到他腿上說道。
讓末日人形來當他們淨土的守衛，安全感和牌面雙雙拉滿，將軍看了都得眼紅！
“你看，格局小了不是？”顧池捏了捏少女的臉，提醒道：“你別忘了這些人形的本質是什麼。”
“本質？”夏泠還是沒懂，疑惑道：“人工智能？戰爭兵器？”
“不不不，不是這個本質。”顧池道，“不管是人工智能還是戰爭兵器，都有個相同的屬性——他們都屬於遊戲物品。”
定製女友可以往揹包裡放，末日人形自然也可以。
揹包格子不夠了，還有寵物口袋。
人形不是真人，沒有是不是玩家身份的說法，甚至從人形與玩家之間的從屬關係與它本身的功能性來看，人形就是寵物，只不過是實體電子寵物。
這意味着這足足五萬、每一個都能與頂級玩家拼個你死我活的末日人形，全部可以被他帶進本里。
所以小破遊啊……
你的好日子要來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