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零
這是一次註定嚴肅和百感雜糅的談話。坐在我對面的軍人,四十多歲。他的身上穿着整潔的軍裝,軍帽就放在他面前桌子上的左手位上;他肩上的軍銜告訴我,他是一名上校級軍官;他的眼神很犀利,犀利的眼神似乎想要將我的身體看穿。這樣一名級別的軍官,這樣一名受愛沙尼亞政fǔ軍方委派來的特使,他的到來顯然並非只是爲了接收一名普通特戰軍官的骨灰這樣簡單。
就在克林上蔚跟我說起愛軍特使想要跟我單獨約談的時候,他就對我說過了,對於對方的這種約談要求我是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的。傑森也說我沒有必要和義務答應他們約談的要求。可是即使如此,我最終還是答應了,且不說什麼國家機密,從人道義上講,他們必定失去了一名優秀的作戰軍人,而這名軍人的人生最後時刻是與我一起度過的。所以無論如何,他們有權知道事情的真相。
“博特先生是吧?”愛軍上校用極其平緩的語氣對我說道。“嗯……”我淡淡地說:“您好上校,其實您不用跟我這麼客氣,直接叫我博特就好了。克林上蔚告訴我,您想跟我單獨聊聊,現在我來了,不知道您想聊些什麼。”上校點着一根菸‘抽’了一口,示意我坐下,並隨着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今天請博特先生您來,只是想從您這瞭解一下羅斯賓達同志犧牲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對菸草味一直比較反感,所以不自覺的輕輕將手擺,將圍繞在我眼前的煙霧驅散,然後淡淡地對他說:“在我見到羅斯賓達的時候,他已經被敵人酷刑致殘,他的手指和眼球被敵人生生地給摘了下去。就在我對羅斯賓達施救的時候,有一小股敵軍悄悄地把我們圍困在了名爲塔樓的暗牢內。後來,羅斯賓達和我一起與敵軍展開了‘激’烈的戰鬥,羅斯賓達就是在‘激’戰中,爲了掩護我而犧牲的。羅斯賓達是一名英雄的戰士,敵人當時向我拋來了一枚高濃縮燃料的手雷,羅斯賓達就是用殘缺的身體掩住了手雷巨大的爆炸威力,從而保全了我的‘性’命。”
“上帝保佑”上校淡淡地說:“願羅斯賓達的靈魂在天堂能夠得以安息。那麼博特先生,您能否告訴我,您跟羅斯賓達是什麼關係嗎?據我所知,您是一位美籍華人,而且現在供職於美國政fǔ的一個關鍵部‘門’,我們從羅斯賓達的檔案資料中獲知,他並沒有與美國任何部‘門’和組織的聯繫,您能否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爲什麼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掩護您這樣一位素昧平生的人呢?”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說:“上校,其實我和羅斯賓達也不是素昧平生,您應該知道,羅斯賓達曾經參加過國際特戰集訓隊,而我,就是在特訓隊裡與他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上校問:“可是據我所知,羅斯賓達所參加的特戰集訓隊中並沒有您這樣一位美籍華裔的軍人,更沒有您這樣一位名字叫做博特的特戰軍人。”“這個……”面對愛軍上校的問話,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我看着淡薄煙霧中的冷峻臉龐,心中思良萬千——是如實相告還是隨意編個諾言搪塞了事呢?我自己問自己。愛軍上校看着我,追問道:”博特先生,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回答我剛纔的問題!”“上校……”我想了想回答說:“不瞞您說,我的真實身份不是博特,博特只是我的一個臨時‘性’名字,但至於我的真實身份是誰,考慮到我現在的實際,所以不是很方便跟您說明。不過我想這也許跟羅斯賓達的犧牲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但即便如此,您如果一定要我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的話,我願意直言不諱的告訴您。”
上校從嘴邊移走還剩多半根的菸屁股,摁進菸缸,緊接着又點上一根‘抽’了起來,並同時問我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再‘抽’上一根。”我無奈地說:“隨意,這是你的權利,但是我覺得有必要勸勸您,‘抽’煙對於身體而言有害無利,最好還是少‘抽’爲好。”上校笑笑,邊‘抽’着煙邊說道:“好,我尊重你的建議,現在我們言歸正傳吧。博特先生,你的個人真實身份不是我們今天談話的關鍵內容,我現在只想請博特先生您告訴我,羅斯賓達在犧牲前有沒有‘交’給您一些什麼東西。”
“嗯……”我思量了一下說:“有,羅斯賓達留給我了一枚集成芯片,據他說,芯片中存儲着一些有關古裡塔爾邪教武裝組織的重要軍事信息。”上校有些焦急地問:“那芯片現在在哪裡,裡面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快拿出來我看看。”我回答說:“很遺憾上校,因爲我手上沒有必備的設備,所以無法讀取芯片內的信息,後來我把它‘交’給了美國政fǔ當局。”“什麼?”上校聽到我回答,不知爲何,竟然‘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可很快他又穩定了一下情緒,重新坐了回去。上校說:“芯片‘交’給了美國政fǔ當局,那博特先生,羅斯賓達還跟您說過什麼和留下什麼別的沒有?”
“沒有了。”我搖頭回答說:“羅斯賓達當時的身體很虛弱,而且神志還有些模糊,加上週邊的環境又極其‘混’‘亂’和危險,所以我們幾乎沒有進行什麼‘交’談,而且在敵人邪惡的槍火下,我和羅斯賓達在轉眼間就成了‘陰’陽兩隔的殊途人。所以除了芯片,他沒有給我留下任何其他的東西。”上校反問道:“博特先生,按您話的意思是,我們的談話可以到此結束了?”“是的,上校。”我點點頭說。
說到這裡,上校站起身戴上軍帽,然後對我說:“好吧,博特先生,既然如此,我尊重您的意見,我們今天的談話到此結束,謝謝您能夠接受我的單獨約談。不過最後我想對您說……”上校加重語氣繼續說道:“博特先生,你是一個睿智且勇敢的人,但是您把羅斯賓達用生命換來的芯片‘交’給美國政fǔ當局,我認爲這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而且您也沒有這個權力。”“這……”我剛想解釋。上校卻未及我把話說出,就打斷我道:“好了,我要走了,請原諒我把話說得這樣直接,希望你不要生氣。”上校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上校!”我叫住上校。上校轉身看着我問道:“博特先生,您還有什麼事情嗎?”“也許把芯片‘交’給美國政fǔ當局是不對的,可是除此之外,我還有什麼別得選擇嗎”我心中百感‘交’雜的思量着。我對上校說:“上校,其實我想說的是,在把芯片‘交’給美國政fǔ當局這件事上,我辦得確實有失考慮,但是請您和貴國政fǔ相信,芯片中的信息我們會與你們共享的,我們身在同一個戰壕,沒有什麼不能談的,不是嗎?”愛軍上校淡淡地一笑說:“博特先生,我絲毫不懷疑您與我們共享情報的誠意,可是您並不能代表美國政fǔ。請相信,在情報共享這件事上,您有心無力是做不了主的。”
我無奈,只能竭盡表達心意地對上校說:“芯片內的情報是羅斯賓達用生命換來的,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去說服當局,讓他們把相關情報與貴軍共享的。”上校說:“好吧!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兌現的承諾,但是我還是要感謝您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過我還是要說,博特先生,把芯片‘交’給美國政fǔ當局,這件事有可能會成爲您一生中做是最蠢的事情。”
“也許吧……”面對愛軍上校的咄咄‘逼’人,我無言以對,只能在心裡對自己說:“我還有什麼別的選擇嗎?”然後我又對上校說:“如果您這樣說的話,那我也只能跟你再次表示歉意了。我也很無奈,必定現在的我,生活對於我的選擇,多於我對生活的選擇!”嗨……說到這裡,我不自覺地嘆了口氣。上校看着我說道:“博特先生,請您不要誤會,我沒有半點責怪您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的發表了一下我個人對待這件事情的看法。不過我的話只對事不對人,我對您的人品和氣節沒有絲毫的看法。好了,博特先生……”上校說着,向我伸出了右手:“我們都很忙,我想我們今天就談到這吧!”“好吧……”我也站起身,握住上校的手,並對他說道:“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兌現我的承諾的,希望我們能夠保持聯繫。”
上校說:“博特先生我願意相信您的話,希望我們以後能夠再見面。”“一定會的……再見!”我緊握了一下上校的手並對他說道。上校沒說再見,而是語鋒一轉對我說:“博特先生,現在這裡就只有你我兩個人,所以我在這裡要對您說一句題外話——中**方前指直屬‘魚刺’特戰隊中有一名代號叫做泥鰍的特戰軍官,他在執行一次作戰任務時離奇失蹤,與他同行的特戰隊員全部犧牲,所以沒人知道他後來去了哪裡和做了些什麼。後來,中**方在‘聯軍一線網’上發佈了一條對他的密級《通緝令》。據我所知,這名代號泥鰍的特戰軍官與羅斯賓達是同一批國際特戰集訓隊的隊員。也許……”上校加重語氣對我說:“博特先生,也許您能告訴我,泥鰍現在在哪裡!”
我看着上校放着犀利眼神的眼睛,淡淡地說:也許吧……但我明白,上校先生您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那答案就有必要從我的嘴裡獲知了。”上校說:“是,博特先生您說得很對,不過我相信一名能夠把自己戰友的骨灰一直背在身上的軍人,他一定是一名真正的和純粹的戰士,而一名真正純粹的戰士,是絕不會做出判離祖國、軍隊和戰友的事情的……祝您好運博特先生。”愛軍上校說完,轉身大踏步地走出了艦船倉室。我看着上校離去的背影,淡淡地對他說:“上校,也祝您好運!”上校大踏步的走着,他沒有回頭,只輕輕的將手一擺算是對我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