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督指揮使}
申時時分,馮紹民主僕二人騎着馬兒前後來到了西南督指揮使的府門外,只見那早已等候在府門外的陳餘走下臺階相迎,當馮紹民主僕二人跳下馬兒,陳餘便轉身,吩咐身後跟隨的小廝牽過他們主僕二人的馬兒,自己則是打千請安着說道:“駙馬爺,我家將軍等候您多時了,這邊請。”說完此話,做了一個相請的姿勢,便領着馮紹民往那議政室那邊趕。
不多時,馮紹民主僕二人便來到了議政室門外,馮紹民環顧廳堂內,只見諸位將領都在其內分次而坐,便撩起衣襬,跨過門檻走了進去,諸將見馮紹民走進來,便紛紛站起身來抱拳向其行禮着,馮紹民見他們如此這般,便也抱拳一路還禮着。當馮紹民走到帥案前,便微微一正身,單膝跪地,抱拳朝着秦沐褐行禮道:“下官馮紹民見過秦將軍,紹民之前有事耽擱了,所以來晚了,還望將軍恕罪。”
秦沐褐見他如此,便離了帥位,匆匆走到馮紹民跟前,伸出雙手將他扶起,並悠悠的說道:“安撫使,不必如此,快快請起,我們這也是剛剛纔開始商議,你來的正是時候,何罪之有。”馮紹民聽得此言,對秦沐褐微微一笑,繼而謙恭的說道:“原來如此,秦將軍,既然諸位將領都在此,下官有一事想和諸位商議,不知可否?”
“額,不知安撫使所謂何事?”秦沐褐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這位少年,那眼神裡除了疑惑摻雜着期盼,因爲他總能語出驚人,永遠會給人帶來一種驚喜。馮紹民環顧了一眼,便將東方毓相送的行商圖從懷裡掏出,攤在議政室中央那張大方桌上,一邊指着那張地圖,一邊轉身對秦沐褐說道:“秦將軍,諸位將領請看此圖。”只聽得馮紹民話音剛落,衆人便齊齊湊上前去,只見此圖路線標註十分明確,就連很多羊腸小道也記錄在圖中,秦沐褐俯首看着那張圖,心中欣喜,開口問道:“安撫使,此圖從何而來?”
“回秦將軍的話,此地圖是我一個經商的朋友所贈。各位將軍,你們看,此間有這一條小路,我們可以通過它繞道趕往敵軍後方,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儘早結束這場戰事,以解邊陲百姓之苦。”說完此話後,只見馮紹民退後了幾步,便單膝跪在秦沐褐跟前,抱拳說道:“秦將軍,下官懇求帶三千人出戰,還望將軍成全。”馮紹民此話一出,使得在場的衆人都爲之驚呆,都擡起頭望着馮紹民,秦沐褐此刻心中也無比驚訝,轉身微笑着扶起馮紹民說道:“安撫使,請起來,不是老夫不答應你帶兵出戰,而是你身爲文官,又沒有上過戰場,毫無經驗可以言,你就安心這益州城內,這上戰場殺敵之事還是交給王將軍和陳將軍他們吧。”
“將軍此言差異,紹民雖爲文官,但也身懷武藝,也可上陣殺敵,再者說沒人天生就會打仗的,所謂的經驗,也都是靠戰場中每一次的上陣殺敵,慢慢積累出來的,雖然說王將軍和陳將軍驍勇善戰,能擔當偷襲敵軍後方的重任,可是將軍您不要忘記了,他們現在各自駐守着東西城門,若調開他們,何人有那能力去駐守東西城門,秦將軍,現如今派我前往是最合適的。紹民再次懇求秦將軍成全。”說完此話便“啪”的一聲跪倒在秦沐褐的跟前,再一次懇求着。
秦沐褐再一次扶起馮紹民,在他不知所措之時,只聽的在旁邊的陳將軍看着那張地圖,開口說道:“大帥,安撫使的計策雖然好,可是現在正值冬季,末將擔心那條小道被積雪覆蓋,難以通行,還望三思呀。”秦沐褐聽得此言,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因爲他不想馮紹民前去冒險,於是乎便走到馮紹民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悠悠的說道:“安撫使,陳將軍說的不無道理,我們不可冒然前往,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從長計議,這件事情還有什麼可議的,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必須就此一搏。諸位將軍,這場戰事已然不能在拖了,你們沒有看到這益州城裡每一日涌入的難民嗎,你們沒有看到因爲這場戰事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嗎,你們沒有看到朝廷爲了這場戰事耗費了多少錢財,所以我們必須速戰速決。”馮紹民此話一出,震驚四座,無人迴應他說的言語,因爲他們都知曉馮紹民所言非虛,只得默默的相互看了一眼,微微的嘆息着。
此時的秦沐褐竟然無言以對,站在桌案邊,馮紹民見其如此猶豫,便對門口的徐成嚷道:“徐成,聖旨何在?”在門外的徐成聽到馮紹民的召喚,便從懷裡拿出聖旨,匆匆跑到他的身邊,將自己手中的聖旨遞到了他的手中,只見馮紹民輕輕的展開手中的聖旨,口中嚷道:“聖旨下。”聽得此言,在一旁的秦沐褐等人紛紛回過神來,跪拜在地,之後馮紹民照本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察西南戰事持久未結,朕心甚憂,爲儘早解決戰事,還百姓一個清平,故朕特派御史中丞馮紹民爲西南安撫使,授予行事專斷之權,所到之處如朕親臨,欽此。”
馮紹民話音剛落,就聽得秦沐褐等諸將異口同聲的說道:“末將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此刻馮紹民上前將秦沐褐扶起,恭敬的說道:“秦將軍,並非紹民拿皇上的旨意來壓制各位,我實在不忍心在看着那邊陲的百姓忍受那戰亂之苦,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望諸位海涵。”說完此話,馮紹民便雙膝跪倒在秦沐褐諸將跟前,拜了三拜。
那一刻,秦沐褐無奈的走到馮紹民的跟前將其扶起,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示意諸將離開那議政室,見衆人散去之後的那一刻,議政室裡只剩下了馮紹民和秦沐褐二人,只見他悠悠的對馮紹民說道:“如若安撫使執意如此,那我便撥給你三千人,不過你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不然哪怕是違抗聖命,我也不會派兵給你。”
“將軍請說。”馮紹民聽聞秦沐褐之言,便看了眼前之人一眼,心中不知爲何多了幾分哀愁,只得應允道。“這其一,我手下有十六騎,跟隨我南征北戰多年,老夫如今已然年邁,又膝下無子,經過這幾日與你的相處,深知你的爲人,更欣賞你的才華,知曉你是一個可以託付之人,所以我想將那十六騎託付給你。”當秦沐褐說道這裡,馮紹民本想開口說一些什麼可是被秦沐褐制止了,只聽得他繼續說道:“這其二嘛,我要你答應我,在萬不得已之時,必須保全自己,我答應過曦兒,會好好照顧天香和太子,如今你是天香所愛之人,我不想天香嘗試那失去摯愛之痛,你明白嗎?”
馮紹民聽他之言,心中忐忑不安,本想借此機會遠離紛爭,可是如今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開始左右爲難起來了,便有一些失神,直到秦沐褐叫喚自己,他才緩過神了,只見馮紹民對着秦沐褐抱拳一躬身,繼而說道:“老將軍之言,紹民允諾便是。”馮紹民話音剛落,便聽到秦沐褐那爽朗的笑聲,從懷裡拿出了一塊令牌模樣的東西,爾後言語道:“好,你答應就好,此乃調動十六騎的令牌,那十六騎認令牌不認人,所以你要將此令牌收藏好,此次你出征,將他們帶在身邊以策萬全,明白嗎?”
馮紹民接過他手中的令牌,朝着那秦沐褐深深一拜,爾後便開口說道:“多謝秦將軍,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下官先行告辭了。”秦沐褐朝他點了點頭,見他如此便轉身離去。此刻的秦沐褐望着馮紹民遠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那一刻,他不知爲何彷彿有一絲不安涌上心頭。
{西南安撫使別館}
馮紹民從督指揮使府回到別館已然是戌時,此時的夜幕已然拉開了,馮紹民用完晚膳便打發了奴僕,自己一人坐在那書房小軒窗邊上的榻椅之上,望着濃墨一樣的夜空,此時的夜空裡不曾出現一彎月牙、一絲星光。偶爾有一顆流星帶着涼意從夜空中劃過,熾白的光亮又是那般淒涼慘然。沒過多久便開始颳起了風,開始還帶着幾分溫柔,絲絲縷縷的,吹落着枯樹葉,可是漸漸的變得強勁起來,擰着勁的風勢,幾乎有着野牛一樣的兇蠻,在益州城的每一條街道上漫卷着,奔突着……
此刻窗外的風,依舊颳着,卷浮起的砂粒,直拍拍地打在窗紙上,發出沙啦沙啦的聲響。屋子裡,燈罩內的燭火還是那般跳躍,不時地爆起一朵亮亮的燈花,隨後一縷黑煙就蜿蜒升起,頓時間書房裡一片漆黑,此時的馮紹民隱藏在黑夜裡,捲縮着,沉寂着,被那冷風吹着,不知過了多久,只見他起身關上那扇窗,摸索着走到書案邊上,撤去燭臺上的燈罩,爾後便拿起硯臺邊上的火摺子將那蠟燭點起,一瞬間原本黑暗的屋子亮堂起來了,此刻的馮紹民用一根細小的鐵針挑動着燭火,弄好之後,便將那燈罩放回了原處,而自己則是倚靠在書案前的圓椅之上。
只見此時的馮紹民用手支撐着自己的頭,不知爲何,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當他閉上雙眼,自己的腦海裡閃過的都是有關天香的畫面,從比武招親到考場內的戲耍;從金殿上搶奪花環到蹺蹺板之上比武招駙馬;從洞房花燭夜的傷心寂寞到新房內打鬥頂甘蔗;從木槿樹下的溫存到妙州城內天香的不辭而別;從出征前的依依不捨到如今的掛念;念及此,馮紹民微微的睜開雙眼,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了那封天香寫給自己的信,呆呆的望着皺巴巴的信封,沉思了一會,本想撤去那個燭臺上的燈罩將其燒燬,但是當信封接近燭火之時,他又後悔了,心中有一絲不捨,於是乎他便無力的將那隻拿着信的手垂放下,隨手拿起桌上擺放的那支狼毫,在紙箋上寫到: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岸。之後,便又將那封書信揣進了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