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廬】
晚間,一縷縷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內室,頃刻間,柔和的打在了天香的臉上,那月光的柔情恰到好處的倒映出了天香此刻的安詳,更是拂去了天香連日來的疲憊,就那樣安心的躺在自己心愛人的懷裡熟睡着。那一刻,馮紹民倚靠在枕頭上,呆呆望着懷中的人,依稀間他還聽得天香嘴裡嘟囔着自己的名字,本想伸手去撫摸一下天香的臉龐,卻不曾想睡夢中的天香還緊緊的攥着他的手,見此情景,馮紹民神色微微一愣,那一刻,他深切的感覺到了天香內心的擔憂和恐慌,好似她的手一鬆會失去自己一般,念及此,馮紹民便小心翼翼的環抱着天香,疲憊的閉上了雙眼,聞着天香髮梢的芬芳,沉寂了一會後,只見他的眼角有一滴淚水靜靜的滑落。
此刻,躺在馮紹民懷中的天香,在睡夢中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馮紹民環抱自己的手臂在慢慢的收攏,變得越來越緊,就在那一刻,天香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當她藉着那柔和的月光看到了那一滴包含着苦澀的淚水順着馮紹民的臉頰而滑落着,那一瞬間,天香望着那張蒼白秀氣的臉,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疼惜,她的身體隨之微微顫抖,不是因爲寒冷,相反依偎在馮紹民的懷裡有一絲暖流回蕩在天香的心間,可是天香的身體還是微微顫抖着,她心中明白那是因爲自己在擔心,在害怕,更多的是在疼惜眼前之人。
當天香顫抖的那一瞬間,閉目養神的馮紹民察覺到了懷中之人的異樣,睜開雙眼,望着懷中的天香,恰巧天香的視線也注視着馮紹民,他二人四目相對,那一刻,內室裡變得悄然無聲,只能聽得他二人漸漸急促的呼吸聲,不自覺中馮紹民猶豫的伸出手去撫摸着天香的秀髮,又撫摸着她的臉,此時曖昧的情愫籠罩在他二人之間,而這種曖昧中摻雜着些許尷尬之情,馮紹民無奈的將手收回,放在錦被之上,將自己的視線轉向了別處,爾後便開口悠悠的說道:“額,香兒,你醒了。”那時的天香的臉頰微微泛紅,復而將頭倚靠在馮紹民的懷裡,柔聲的回道:“恩,有用的,你的懷抱還是那麼溫暖,我……我都捨不得離開了,如果……如果能想現在這陪伴在你的身邊,那該有多好……”
雖然天香在說那話語時的聲音很輕很細小,可是那一字一句都傳進了馮紹民的耳朵裡,那一些字眼就如同無數根刺扎進了他的心裡,讓他感覺了一絲生疼,那一刻,馮紹民再也沒有接天香的話茬繼續說下去,而是靜靜地讓她躺在自己的懷裡,不知沉寂了多久,天香好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坐起了身子,眨着眼問道:“有用的,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馮紹民見她如此問自己,心中不免有一些奇怪,朝着窗口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天香,繼而柔聲言語道:“看外面的天色應該是戌時了吧,香兒,你爲何突然想起問現在的時辰?”
只見此時的天香一臉壞笑,站起了身,俏皮的言語道:“嘿嘿……本大俠問你時辰,當然是有要緊的事情辦了,嘻嘻……有用的,你又該喝藥了。”聽得此話,馮紹民的眉頭微微一皺,一臉痛苦的摸樣,回想起之前喝的那碗黑乎乎的湯藥,便嘆息着說道:“香兒,那湯藥黑乎乎的,而且還很苦,我……我真的不想喝了,可不可以……”說到這裡,馮紹民偷偷的瞄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天香,只見其一臉嚴肅的瞪着自己,爾後再也不敢繼續往下說了,只得乖乖的低下頭,言語道:“好吧好吧,我聽你的話喝藥還不行嘛,別那樣瞪着我了。”
就在天香笑着想回馮紹民話語之際,只聽的門邊傳來一聲乾咳,兩人這才發現凌宇早已站在門邊,那一刻,天香和馮紹民不覺有一絲尷尬,只見天香低着頭離開了。凌宇望着她離開的背影,默默的嘆息着,繼而走到馮紹民的臥榻邊,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看了一眼馮紹民,繼而言語道:“馮小姐,你這樣的言行,這樣的情感,不覺的會讓公主誤會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馮小姐三思而行呀?”說完此話,便嘆息着,從懷裡掏出了東方毓給馮紹民的那封信,遞到他的跟前,爾後悠悠的言語道:“馮小姐,這是少主讓我捎給你的信。”
馮紹民望着凌宇手中的那封信,他猶豫的伸出手去接了過來,只見其將那封信緊緊的攥着自己的手心裡,不知爲何當馮紹民看到東方毓在信封上所寫的字體之時,他的心中會被一絲歉疚之意所籠罩着,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氣,用指甲挑開信封口的封印,將其打開,爾後從裡面抽出了一張紙箋,細細的看了起來,只見上面寫道:
素貞:你的身體現在是否已然安康,當日聽聞你身受重傷,我心中十分牽掛,寢食難安,恨不得此刻能守護在你的身邊,靜靜的陪伴着你,可是當我知曉公主在你身邊之時,無奈之下,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素貞,望你能保重自己的身體,養好身上的傷。有一事,本不想告之,但是我深知你的性格,然考慮再三之後,我還是想應該將此事告之。素貞,你出征之後,皇帝爲了提防你,牽制你已然派人將你父親接回京城之中,還將其軟禁宮中。素貞,我知曉你聽到這一個消息定會焦急萬分,會擔憂馮伯父的安危,會驚慌失措,可越是在這樣的時刻你就越是要冷靜,素貞,你是否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如果這一刻你還想遠離朝中的紛爭,我依舊會想法子幫助你脫離苦海,至於馮伯父的事,我會盡力去營救,讓你們父女早日團聚;如果你選擇回京,我會讓凌宇一路護送,也會讓他們協助你救出馮伯父。素貞,不管你做何決定,我都會在你身邊,在你需要的時候出手相助。素貞,我會一直等着你,終有一日,我真心實意的愛會融化你的心,我也有自信將你心門再一次打開,讓我走進你的心裡,成爲那個你鍾愛的人。
深閨靈秀倩影悠悠,輕盈漫步在庭樓,前世情濃今生有緣重相逢,驚鴻照春見波皺。與卿相逢萍水路,恰似春風拂楊柳。前世情意濃夢裡尋汝千百度。一見鍾情誰知否,揮不去新怨舊愁,嫣然回眸。
看完那封信後,馮紹民疲憊的閉上了雙眼,回想着東方毓最後的詞句,其實心中早已知曉他對自己的情意,可是馮紹民總感覺自己再不斷的辜負他的情意,念及此不免對東方毓的愧疚之意更爲深重了,另一方面馮紹民也未曾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被皇帝軟禁,此時的他真的有一些迷茫,無從選擇,他想回京去救自己的父親,可是他不知該如何面對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那一些繁瑣的事宜讓他疲憊不堪,而且他更不知該如何面對天香,她對自己可謂是丹心一片;他也想離開,可是他擔憂父親的安危,而此時在他的心中對天香萌生一絲不捨之情,念及此,馮紹民將那張紙箋緊緊的攥在自己的手裡,沉默不語。就在馮紹民不知所措之際,坐在一旁的凌宇見其眉宇深鎖,便嘆息着,開口詢問道:“您決定好了嗎,是離開,還是回京?”聞得此言,馮紹民睜開雙眼,嘆息着,言語道:“凌兄,我也很想離開朝堂那個是非之地,那本不是我該摻和的事情,可是……哎,凌兄,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想想,好嗎?”
“這……”凌宇本想說一些什麼,卻不想天香正好端着藥進來,那一刻,凌宇也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看了一眼馮紹民和天香,又看了看天香手中端的湯藥,默默的嘆了一口氣,繼而又說道:“馮兄,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望兄能早日做出抉擇。”說完此言,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內室。
待凌宇離開後,天香便低着頭快步走到一邊的桌案邊,將手中拿着盛放着湯藥的托盤放在一邊的桌案上,背對着馮紹民站在那裡,其實在凌宇問馮紹民是否選擇離開之時,天香已然站在門口,天香回想起剛纔的對話,不免有一絲心痛,當她想到馮紹民會離開自己的那一刻,眼淚再也忍不住了,順着臉頰滑落滴落在藥碗裡,那一刻,馮紹民早已察覺到了天香異樣的舉動,心中便猜到一二了,於是乎他將東方毓寫給自己的信塞進了枕頭下,之後便悄悄強撐着從臥榻上起身,用手按着胸口,喘息着朝天香走去,毫不猶豫的從其身後環抱着,繼而俯在天香的耳邊柔聲的說道:“香兒……”
“有用的,抱緊我,不要鬆手,好嗎?不要離開我,好嗎?”天香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邊說着,一邊轉身雙手緊緊地抱着馮紹民,在他的懷裡肆意的哭泣,那一刻,馮紹民並未說任何安慰的話語,就只是嘆息着摟着天香,讓她在自己的懷裡哭泣。沉寂了一會後,或許是馮紹民的體力有一些不支了,只聽得其不斷的咳嗽着,天香見他如此,便擦拭着淚水,扶他回到臥榻上,讓其平臥後,自己則離開內室換湯藥去了。那一刻,仰臥在臥榻之上的馮紹民,閉上了雙眼,心中暗歎着:香兒,對不起……
【梧雅苑】
話說那馮少卿被皇帝派去的人帶回京城後,便一直住在這梧雅苑之中,從馮少卿回到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心中便明白,自己只不過是皇帝手中的一顆棋子,一顆能制約自己女兒的棋子,當他每一次想到這一層利害關係時,他的心中都有一絲後悔,他不想因爲自己而再讓素兒捲進這錯綜複雜的朝局之中,更不想她成爲皇權鬥爭中的犧牲品。回想當初,若不是自己自作聰明的認爲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依舊躲在那妙州城內,也不至於被人發現,帶回京城圈禁在這梧雅苑內。
這一夜,皇帝煩心着朝堂之事,更擔心着馮紹民的傷勢,早朝時脣槍舌戰的場景,依舊曆歷在目,那一刻,皇帝感到了一絲的倦怠,他想找一個人訴說心中的苦悶,於是乎他便擺脫了宮女太監的跟隨,獨自一人踏着月色趕到了梧雅苑裡,和那馮少卿下起了棋。
不多時,從那梧雅苑裡傳出一些聲響,只聽得馮少卿謙卑的對老皇帝言語道:“皇上,草民又輸了。”老皇帝聞得此言,看了一眼棋盤上的棋局,其實他心裡明白這一局棋又是馮少卿在讓自己,那一刻,只見老皇帝微微一笑,將手中的棋子扔進了棋盒之中,繼而說道:“少卿呀,你還是一點也沒有變,處事還是這般的圓滑,這一局你若將棋子落在這裡,不但你這一片死棋都可以變活,而且還會反敗爲勝。”說完就拿起馮少卿棋盒中的棋子擺在了棋盤之上,爾後擡頭看了一眼馮少卿。
“皇上,草民……”馮少卿站起身,跪在地上,還不時的用衣袖擦拭着額頭,支支吾吾的說着。皇帝見他如此,便嘆息了一聲,繼而說:“少卿呀,你起來吧,我知曉你心中的擔憂,那一些朕也不可奈何,哎……朝堂之事,其實朕心裡跟明鏡似的什麼都知道,現如今朕的江山已是千瘡百孔,不但四藩王虎視眈眈,這朝廷中也有人覬覦朕的龍椅,朕知道國師和菊妃的關係,也知曉國師是一個極有的野心人,更明白菊妃是制約不住國師的,更爲可怕的是最近朕在隱隱約約間感覺到在菊妃的背後還有一個高人在指點,就連朕也猜不透那人的用意,似乎他每一步都走在朕的前頭,哎,朕已經老了,來日不多矣,朕真的不想把這個爛攤子留給太子,所以朕需要有一個人幫助朕逐一將他們剷除。”
就在皇帝話音剛落,就只見那馮少卿站起身,躬着身,對站在不遠處的皇帝言語道:“皇上,對那躲在菊妃背後的高人,心中可以有懷疑之人?”皇帝聽得馮少卿那般說,並未接他的話茬,只是端起棋盤邊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水,其實皇帝心裡懷疑那人就是南晨郡王東方毓,可是苦於無證據,只得默默的嘆息着,那一刻,馮少卿站在一旁,輕聲問道:“皇上,您方纔說需要一個相助之人,您是否選中了素兒?”
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碗,繼而說道:“少卿,你說的沒錯,如今朝中劉韜老了,李兆庭又過於迂腐,張紹民,他雖然是一個人才,但是他已然成爲了一個政客,一個人一旦成爲了政客,他就會對權力產生一種慾望,朕怕日後太子管不住他,所以朕不敢委以重任,哎……放眼望去,這滿朝文武中也只有素兒能夠幫朕,她的睿智,她的膽識,她的計謀,無人能及,呵呵……朕知道這樣做既委屈了素兒,也委屈了香兒,可是爲了江山,朕只得犧牲她們兩個人。”
“皇上,可是……”還未等馮少卿將話說完,只聽得老皇帝淡淡的接話道:“少卿,朕知曉你在擔心有朝一日素兒的真實身份會被天香知曉,你還擔心素兒身份被識破時,朕會爲了保全皇家的名聲而殺了她,對嗎?”說道此間,皇帝看到了一眼馮少卿,從袖口裡拿出了一塊金牌,遞到了馮少卿的手中,繼而又說道:“少卿,這一塊是免死金牌,朕現在就賜於你,這個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可以保全你父女二人的性命。”馮少卿接過那金牌,看了一眼皇帝,默不作聲,就這樣兩人沉寂了一會,後來,只聽的老皇帝開口說道:“明日,李兆庭會以欽差之名出發前往益州,當然朕也會派人一同前去,朕希望你能修書一封給素兒,讓她儘快回京,朕心中總是有一個不好的預感,總感覺這京城裡會有大事情要發生。”說完此話,他便走到馮少卿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刻,馮少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着頭,謙卑的對皇帝說:“皇上,您只需差人帶一味當歸便可,素兒,她會明白的。”皇帝聽聞此言,點了點頭,之後二人再無言語,直到亥時,皇帝才離開梧雅苑。
作者有話要說: